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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束明亮澄澈的光束，從天而降，雖然奪目，卻不耀眼，十分柔和，還帶著一絲圣潔，無端給人一種儀式感。

幾乎是在眼角瞟到光芒的瞬間，塔洛斯便忍不住回想起當日在黑龍島藏寶空間秩序與騎士之神以意志降臨到阿爾芒身上時的場景。

當這個念頭在塔洛斯腦海閃過后，他立刻暗道一聲不好，總覺得某種超出他想象和計劃的事情正在發生。

塔洛斯的預感向來非常準確，這次也不例外，下一個瞬間，整個冰雪半位面的一切都被暫停了。

被寒風卷起的雪花，從山頂滾滾咆哮而下的白色洪流，大地上拼命奔跑的獵殺者，正在被連鎖閃電肆虐的石像鬼，以及被禁錮在空中的魔法飛毯。

塔洛斯不好說這究竟是空間被凍結還是時間出現了暫停，總之，現在看來，萬事萬物都停止了，好在他的身體還能活動。

他小心翼翼地轉過頭——之所以沒有立刻進入表世界是因為遲遲沒有到來的攻擊，如果對方的目的是攻擊他，早就付諸行動——看到一個虛幻的人影。

那是一個中年男人，面龐消瘦，臉色蠟黃，看起來帶著有些滄桑落魄，但垂在額前的幾縷黑發又在不經意間帶出幾分不羈。

看得出來，這個男人一度非常英俊，并且擁有充滿故事的過去。

尤為重要的是，塔洛斯對他并不陌生，因為就在幾個月前四臂娜迦才在藏寶空間中目睹他被秩序與騎士之身的意志化身毀滅。

眼前這個男人和當初從雅各布身上飄出來的靈魂長得一模一樣！

塔洛斯下意識地瞪大了眼睛仔細打量對方，而對方也在打量塔洛斯和布魯斯。

是的，布魯斯，冰雪半位面中第二個還能自由活動的人。

“我現在的心情非常矛盾。”

一陣靜默后，中年男人率先開口，他的目光在塔洛斯和布魯斯身上掃過，沒有居高臨下的審視，反而給塔洛斯一種家族長老遇見他時的那種感覺，驕傲中帶著點期盼。

“我本來沒有奢望能在完全消散前見到一位天選者，可命運不但讓我遇到了，而且還是兩位。”

天選者，塔洛斯覺得這個詞匯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看到過，出色的記憶能力很快讓他找到來源，烏爾班一世遺留的日記。

按照日記內容，古薩丁王朝的王后簡就是一位天選者，因為無法擺脫天選者身份帶來的詛咒，最終死于詭異的饑餓。

結合中年男人剛才那句話的內容和語境，兩個天選者分明就是指塔洛斯和布魯斯。

而到目前為止，據塔洛斯所知，他和布魯斯兩人間只有一個共同點，魂火。

一個驚人的事實擺在塔洛斯面前：魂火持有者就是天選者，天選者就是魂火持有者！

塔洛斯是，布魯斯是，王后簡也是。

如此一來，日記中關于王后簡死因的疑惑就迎刃而解了，塔洛斯先前沒有猜錯，王后簡就是死于七種原初欲望之一暴食的反撲！

“從表情來看，你們應該知道一些東西，包括我的身份。”中年男人微笑著用一種贊許的口吻說。

塔洛斯本想印證他的猜測，但最終只是微微點頭，倒是布魯斯一口喊出中年男人的真實身份：“烏爾班一世？”

“是我，也不是我。”烏爾班一世指著自己毫不在意地解釋，“這只是一縷帶著我部分關鍵記憶的靈魂碎片，我的本體和靈魂早就湮滅。”

塔洛斯點點頭，烏爾班一世死于那場和黃金帝國開創者阿爾伯特一世的戰斗，至于靈魂，鑒于當日所見，他猜測是隕于秩序與騎士之神之手。

“如果允許的話，方便告訴這里是哪，并且我們來到這里的原因嗎？”布魯斯彬彬有禮地問。

“當然，這是我存在的意義，這里是冰霜圣冠內部。”

什么？

塔洛斯一愣，布魯斯也沒有好到哪里去，如此寥廓的一片冰天雪地居然位于冰霜圣冠內部，他們一直以為是個冰雪半位面，甚至是一個獨立的物質位面。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冰霜圣冠是由三個部分組成，塔洛斯第一次懷疑起寶物的范疇來。

烏爾班一世沒有理會兩人臉上掩飾不住的震撼，繼續說道：“至于原因，事實上我剛才已經提到過，你們是天選者。”

塔洛斯沒有說話，布魯斯也沒有，等待烏爾班一世的進一步解釋。

“魂火！”烏爾班一世指著兩人，“天選者最根本的標志，就在你們身體中。”

這是塔洛斯點燃魂火以來第一次被人指出最大的秘密，之前就算是海神殿教皇赫爾加二世、財富教會教皇巴菲特三世都沒能發現，并且完全有理由相信布魯斯也是。

“天選者需要信仰才能順利成長，中途伴隨著七種來自原初欲望的可怕詛咒——”

說到這里，烏爾班一世停頓了一下，眼中流露出一抹懷念的神色，塔洛斯知道他在思念王后簡，另外一位天選者。

“所以，千萬不要被任何一位神職人員發現你們在暗中收集信仰，否則等待你們的將是可怕的噩夢，我敢保證，那遠遠超出你們的想象，也超出我的想象。”

“您為什么會知道那么多？”布魯斯困惑地問。

為了保護魂火的秘密，他會毫不猶豫地殺死任何知道魂火的人，所以布魯斯非常好奇究竟是哪個蠢貨會將魂火的秘密與他人分享。

“我當然知道，我的妻子，簡，就是一位天選者，不僅如此，我還知道兩位天選者之間會相互感應，注定相互廝殺，直到一方死去為止。”烏爾班一世臉上浮現出一種混合著麻木和淡漠的表情，“這是你們的宿命。”

“我明白。”塔洛斯看著烏爾班一世，“我以為你會告訴一些我們暫時沒有接觸到的。”

布魯斯挑了挑眉，沒有說話。

“當然，相信我，整個世界，再也沒有比我更了解魂火的人了。”烏爾班一世的目光變得空洞，“問題在于，你們真的愿意背負天選者帶來的責任和壓力嗎？那是一條布滿荊棘、毒蟲、猛獸的道路，從未有人走通過，我的妻子和摯愛，簡，就是死于暴食詛咒。”

暴食者死于饑餓，嫉妒者面目全非，塔洛斯回想起他的詭異遭遇。

中年男人伸手阻止了想要開口的兩人：“而且，一旦天選者的身份暴露，你們需要面對的可不僅僅是主物質位面的諸神教會，而是秩序與騎士之神、農業與豐收之神、愛情女神、月亮女神、暗夜女神、戰爭之主、死神等居住在外層位面的諸神，以及至黑星辰上的新神族，也就是光照會背后的邪神！”

“即便是這樣，你們還愿意繼續走天選者這條道路嗎？”

“天——”

考慮到魂火諸如煉化靈魂、吸收信仰等種種特性，塔洛斯對站到諸神對立面早有準備，因此烏爾班口中那一連串強大神力名單并沒有在他心中吹起太多波瀾，真正的意外來自后半句，原來，魂火持有者還是光照會和邪神的敵人！

老實說，塔洛斯被烏爾班一世親口描述的絕境震撼到了——他之前不是沒有設想過最壞的結果，與諸神對立還可以和光照會或蜘蛛教派成為不牢靠的盟友——可現在看來將來一旦暴露，除了舉世皆敵，他甚至找不到第二個合適的形容詞。

不過塔洛斯還有什么辦法呢，到了這個地步，他難道還能指望諸神的原諒？

于是，塔洛斯重重點了一下頭，布魯斯也是。

對于兩人的決定烏爾班一世并沒有太多意外，只是神情嚴肅地再次拋出一個問題：“如果我有辦法在不傷及生命的情況下魂火剝離，讓你們成為普通人呢？”

“什么？”這次輪到布魯斯驚呼出來。

“收起你懷疑的眼神，男孩，當初為了幫助簡擺脫來自原初欲望的詛咒，我耗費了相當漫長的一段時間用來剝離魂火，最終，我成功了。”

“可是王后——”

烏爾班一世擺擺手，打斷了塔洛斯的疑惑：“那是另外一件事情。現在，告訴我你們的答案。”

“不用背負身為天選者的責任，不用面對來自原初欲望的詛咒，不用提心吊膽暗中收集信仰，不用因為某種荒謬的宿命與其他人廝殺，不用擔心將來某一天會對上高居天穹的諸神，你們還愿意當一名天選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