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朝天

第七章總有很多事逃不掉

何渭這時候才感覺到痛楚,發出一聲含著憤怒與恐懼的慘叫!

昆侖弟子們也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慌忙馭劍而起,想要布起劍陣把來人困住。

井九從原地消失。

那抹極淡的劍光與白影再次從何渭身邊掠過。

何渭再次發出一聲慘叫,左臂再斷。

鮮血不停流淌而下,打濕了寒號鳥的羽毛。

寒號鳥感受著天空里那道森然而無所不在的劍意,眼神里滿是恐懼,根本不敢飛走。

何渭忍住痛苦,從寒號鳥身上翻落,踩著飛劍便向天邊逃去。

擦的一聲輕響,飛劍斷成兩截,他從天空重重地摔落到地面,伴著劍光閃光,雙腿也離開了身體。

劍光再斂。

井九出現在他身邊。

遠處的昆侖弟子們看著這幕畫面,猜到了他的身份,驚駭難言,心想景陽真人這么恐怖嗎!

何渭蒼白的臉上滿是絕望的神情,看著他嘶聲說道:“不……”

他還有很多話要說,但沒有機會了,頭顱一歪,從身體上滾落到地面上。

一縷極淡的光絲從斷頸處飄出,化作人形,倉惶地向著荒山那邊掠去。

井九沒有理會,轉身望向昆侖弟子們布成的劍陣,揮了揮手。

數十道凌厲至極的劍意破空而去,如摧枯拉朽一般破掉了昆侖派的劍陣,同時切斷了十余名昆侖強者的身軀。

何渭的劍鬼掠到了荒山那邊。

趙臘月就在那里。

她凌空一指點出,十余道劍光飄渺而去,把那只劍鬼切成了碎片。

昆侖派的人們如鳥獸般散去。

寒號鳥卻是驚恐地不敢飛走,直到井九看了它一眼,才敢離開。

蘇子葉從草地里站起身來,對著趙臘月與井九恭敬行禮。

趙臘月說道:“接下來的事情,你自己好生處理。”

當年井九曾經答應過蘇子葉,幫他新立宗門,那就需要靈脈。

冷山地底的火脈以前便有一枝是屬于玄陰宗的,現在不過是物歸原主,當然更好的靈脈在昆侖山里。

就憑蘇子葉與他在西海收的那些散修、弟子,自然做不成這件事,但風刀教會參與進來,朝廷也會給予暗中的支持,想來用不了幾十年時間,便能對昆侖派產生真正的威脅。

當然前提是青山宗必須保持住在朝天大陸獨一無二的地位,依然能夠震懾住中州派。

井九與趙臘月辦完這件事后,沒有立刻離開冷山,而是通過大裂縫潛入地底去看了看火鯉。

當他們從大裂縫里飛出來時,等的人已經到了。

談真人站在滿山野草間,是那樣的自然,似乎就是天地的一部分。

他看著井九嘆了口氣,說道:“殺了何渭,還想騙走我派的神獸,真人這樣做會不會太過分了些?”

井九說道:“勢在青山,自然要行。”

談真人說道:“你我皆是修道者,當知大道無形,哪有什么勢在必行?”

井九說道:“元騎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把你們打掉,我這個做師叔的,總要幫他完成。”

談真人聞言沒有動怒,平靜說道:“你我兩家爭了數千年,哪能真正分出勝負?難道你們還能把云夢山給毀了?”

隨著井九與南忘先后晉入通天境界,即便不算陰三那邊,現在的青山宗也已經有了四位大物,還有三位鎮守,再加上天才弟子輩出,如今破海上境已有十一人,破海境強者的數量更多。

相較之下,中州派這一百多年則沒有出現什么了不起的人物,雙方的實力差距非常明顯。但談真人說的沒有錯,像青山宗與中州派這種底蘊深厚的正道大派,不知道隱藏著多少手段,想要徹底戰勝對方、毀掉對方的山門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強者從來不行險,以現在修行界的局勢,就算要行險招,也應該是中州派方面該考慮的問題。

微寒的山風拂著盛夏的野草。

二人隔著十余丈的距離,就這樣靜靜對視著。

沒有人知道井九與談真人在冷山的這次會面。

在青山眾人的眼里中州派已然入秋,如果不是還有談白二位真人、麒麟這三位巔峰戰力以及兩張仙箓,只怕早就投降了。

當然青山也有自己的問題,而且是極大的問題。

就像很多俗語說的那樣,最大的問題往往都是內部的問題。景陽真人與太平真人兩脈之爭已經持續了四百多年時間,死了一些人,更重要的是內耗嚴重,青山向前的腳步始終無法穩定。

方景天一直想迎回太平真人,就連廣元真人也支持此議,如果不是考慮到果成寺、一茅齋等正道修行宗派的態度,還有青山內部同樣強大的反對勢力,他們早就這樣做了。

神末峰、碧湖峰以及天光峰絕對不會接受太平真人歸山。兩忘峰的年輕弟子們很尊重方景天,但也不會同意這個提議,因為這干系到他們最看重的理念、是非、善惡。

如果春天的時候,方景天能夠成為青山宗的新掌門,或者他能用數十年的時間改變青山九峰的看法,可惜的是他沒有機會。

井九醒了過來,而且一步通天。

他在朝歌城重傷太平真人、逐走陰鳳與玄陰老祖。

接著他去了冷山,當著昆侖派長老、弟子以及某些小宗派修行者的面,輕描淡寫地殺死了昆侖派掌門何渭。

整個朝天大陸都被震撼了,井九現在到底有多強?難道他已經到了談白二位真人、或者當年柳詞真人的程度?還是說他已經恢復到了景陽真人的水準?

這些猜想改變了很多事情,或者說改變了很多人的態度,比如在青山宗,已經沒有幾個人還同意方景天當年的說法,認為他是萬物一劍妖。再比如云集鎮忽然又變得熱鬧了起來。

云集鎮一直是風景名勝地,加上青山就在不遠處,每天都會有不少游客到訪,但很少像最近這段時間這般熱鬧,街上到處都能看到修行者的身影。鎮上有些老人還記得祖輩們講述的故事,忍不住連連搖頭,心想難道又要亂起來?好在元騎鯨雖然走了,青山宗威名更勝當年,那些修行者活的時間長,記憶也更鮮活,知道這里不是可以放肆的地方,還算老實。

井九在朝歌城沉睡的百年時間里,景園無人居住,自然也無人前來探看,冷清了很多,現在則又變回當年的菜市場模樣。有的修行者在溪邊靜坐,有的在演練自家劍訣,有的在不停叩首,他們還記得當年某個慘死在閃電下的同道下場,沒有誰敢劍行險招。

某天清晨,忽然有幾道劍光照亮天光,緊接著籠罩景園的霧氣消散了些,里面生出一道青煙。

有修行者驚喜喊道:“快看!景陽老祖顯靈了!”

話剛說完,此人便被拖到了外圍一通痛揍,眾人心想你會說話嗎?

那道青煙并非是真的煙,同樣是水霧,只不過霧氣里夾雜著毛肚、香菜、辣椒之類事物煮出來的顏色,自然與眾不同。

除了顧清與柳十歲,該到的人都到了。

大家都圍坐在火鍋邊,并不其樂融融,反而有些劍拔弩張的感覺,尤其是卓如歲今天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竟然幾次搶在趙臘月之前把肉夾了起來,惹得元曲非常生氣。

阿飄與平詠佳把冥間的事情簡略地說了說,便發現顧家備好的菜少了一大半,趕緊閉嘴不言,拿起碗筷專心撈肉。

童顏隨意吃了些,便把位置讓了出來,走到溪邊開始與自己下棋。

井九躺在竹椅上,看著天空里的流云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他站起身來。

嗡的一聲輕響,清風繚繞,拂得霧氣大亂。

他飛到了天空里,穿過了那些流云,變成極小的一個黑點,然后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卓如歲與元曲端著碗,張著嘴,看著天上,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趙臘月低著頭繼續撈肉,阿飄在旁邊不停出主意:“肚兒仁熟了!先撈介個!”

平詠佳又是緊張又是興奮,喊道:“師父又飛升啦!”

咔嚓一聲響,天空里落下數道閃電,綿延不知多少里,就像一道夸張至極的劍光。

這些閃電極其明亮,照在棋盤上,就連黑色的棋子仿佛都變成了白色。

童顏用三根手指捉著一顆棋子正準備放上去,忽然停在了半空中,半晌后淡淡說道:“確實沒用啊。”

在明亮的光線之前,黑白的分野并不重要,在強大的實力面前,陰謀與推演計算能力毫無用處。

他把那顆棋子放回甕中,接著把棋盤上的棋子慢慢收了進去,起身對眾人說道:“我要出去走走。”

卓如歲等人盯著高空里的那些閃電,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

直到童顏離開景園一段時間后,他們才醒過神來,面面相覷,心想就這么走了?

高空的閃電漸漸平息,轟隆的雷鳴被溪水里的蛙鳴替代。

井九回到庭院里,身體表面繚繞著藍色的電光。

沒有人知道他去做什么了,也沒人敢管。

就在這個時候,景園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聲聲如雷,震得溪水微亂,蛙鳴驟斷。

這樣的陣勢,這般的不見外,很容易便能猜到來人是誰,趙臘月與卓如歲很有默契的對視一眼,放下碗筷便從庭間離開。

阿飄落在元曲肩上,拍了一下他的腦袋,元曲醒過神來,趕緊向外走去,卻被平詠佳抓住了衣袖。

他看著元曲可憐兮兮說道:“師兄,你去開門唄?”

元曲大怒說道:“我學的是昔來峰的七梅劍訣,若是方景天來了,自然是我去,但你學的才是清容峰的無端劍法,你憑什么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