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船上,云瑯有些擔憂的瞅著遠去的云氏莊園,他覺得自己好像也變成了一個守財奴。
諾大的一個家里,只剩下一個三寸丁看家實在是太不合理了。
繡衣使者船老大也是一個識情知趣的人,見云瑯在回頭看云氏,就笑道:“侯爺,長門宮里的人也算是空群出動了,您不用擔心家里會出事,還有我們的人手……”
“我擔心的就是你們……一般的賊偷哪里敢打我侯府的主意,只有你們才敢趁著我家沒人胡作非為。”
“侯爺不喜歡繡衣使者?”
云瑯盤腿坐在船頭笑道:“你心里沒數?”
船老大笑道:“一旦我們的身份暴露,主人家就會笑的很開心。”
云瑯把視線從河岸上收回來,看著這個不怕暴露身份的繡衣使者道:“你居然不怕?”
船老大大笑道:“其實啊,對小的來說,這時候應該把船弄翻,造成您落水身亡的場面,對小人來說是最好的結果。”
云瑯左右瞅瞅渭水道:“等啥呢,為什么還不弄翻船?”
船老大掌著舵讓平底船匯入激流,平底船搖晃了一下,然后速度明顯的就加快了。
“我大漢勝了!”
“這是自然!”
“我大漢兩萬雜兵以堂堂之陣擊敗了七萬匈奴人!”
“匈奴只有三萬,其余四萬是義渠人!”
“義渠人也是匈奴!”見云瑯似乎有貶低此戰的意義,船老大的聲音變得尖利起來,扶著船舵的手上青筋暴跳。
云瑯連連擺手道:“沒有別的意思,我不是漢奸,就是告訴你一個事實,掌好船舵,別把船弄翻了。”
“漢奸?這個名字不錯,以后小的抓到里通外賊的家伙,就叫他們漢奸。”
“嗯,這樣的人你要是遇見了,就直接一刀砍死,別跟他說一句廢話,好好地漢家兒郎好不容易長大,最后卻變成了漢奸,太晦氣,一刀砍死就對了”
“這么說,侯爺也為我大漢將士歡呼?”
“那是自然,如果不是因為別的事情耽擱了,這一會我可能正在湟水邊上追擊匈奴呢。”
船老大急的跺著腳道:“您就不該留家里,如果參與了這一場大戰,后半輩子就能躺著吃飯了。”
云瑯笑而不語……
盡管他心中也有淡淡的悔意,可是,一想到自己幾次上戰場的感覺,這種悔意很快就消散了。
他很確定,自己不是一個適合吃戰爭飯的人。
昔日荒蕪的上林苑,此刻也不知道哪來這么些人,渭水的河堤上,車如龍……
云瑯正在感慨世事無常的時候,忽然聽到岸上有人喊,循聲望去,卻發現小蟲正站在岸上蹦蹦跳跳的搖晃著手帕。
宋喬跟蘇稚正在家里仆役的簇擁下,也站在河岸邊上看他,老虎更是急躁的在河岸邊走來走去的,看樣子很想上船。
“靠岸!”
云瑯對船老大道。
“大馬車可上不來。”
“只要人上來就成。”
船剛剛靠岸,云瑯就把跳板搭好了,小蟲第一個跑上船,還沒站穩就開始數落船老大之前不讓她們上船的惡劣行徑。
親自抱著云音,扶著宋喬上了船,劉婆等一干婦人也加入了數落船老大的隊伍,一時間,諾大的平底船上熱鬧極了。
云瑯扶著宋喬坐下小聲道:“怎么這么著急?”
宋喬拉著蘇稚的手道:“你倒是問問她,一個主人被一群仆婦攛掇的沒了主意,妾身才上馬車,準備派紅袖去看看您跟平陽侯說完話了沒有,小稚就讓車夫趕馬車了。”
云瑯把一心要看河水的云音拖回來,把她丟給紅袖,又把另外一個要伸手去夠河水的孩子給拖回來,一樣丟給紅袖,顧不上回答宋喬的話。
看的出來,宋喬似乎也有點小小的失落。
云氏最近非常的出彩,尤其是蠶絲被橫空出世之后,立刻就成了關中勛貴爭先搶購的好東西。
宋喬更加忘不掉,她跟蘇稚拖著一車蠶絲被去阿嬌那里送禮的場景。
一向高高在上的阿嬌,在知道蠶絲被是怎么制作成的以后,一張臉變得鐵青,連客套話都不說,就端茶送客了。
云氏制作的蠶絲被很多,在當做禮物送給所有相熟的勛貴一家兩床之后,剩下的還夠他們賣一年的。
最妙的就是隨蠶絲被一起送去的還有一個使用指南,指南上說的清楚明白,像蠶絲被這種貼身的寢具,最好還是用本色絲綢比較好……
蠶絲被的事情讓宋喬跟蘇稚得意了好久,當她們正準備繼續享受蠶絲被帶來的榮光的時候,霍去病在義渠人的地盤大破匈奴的軍報就來到了家里。
云氏新開發的蠶絲項目帶來的榮光,轉瞬間就被太陽光一般的大捷消息所籠罩。
宋喬之所以要急著去陽陵邑,恐怕是不想缺席霍氏的慶祝大會,這樣的好消息,如果不能在第一時間向霍氏表示祝賀,是非常失禮的一件事。
“其實挺好的,去病的戰功確實讓人羨慕,不過呢,夫君還是不要上戰場,就留在家里,讓妾身跟蘇稚伺候著過好日子。”
宋喬見丈夫似乎有些失落,就拉著他的手安慰。
云瑯笑道:“我這時候要說我從未羨慕過去病,你們一定是不信的,現在這個時候,不論是陛下,還是百姓們都認為羨慕去病的戰功才是最正確的一件事,所以啊,我還是羨慕一下好了。”
宋喬跟蘇稚被云瑯的話給逗樂了,見丈夫確實沒有什么心情低落的意思,這才安然的坐在船上,看渭水邊上的人載歌載舞。
坐船是直接到達不了陽陵邑的,褚狼早早就帶著馬車跟仆役在碼頭上等家主。
云瑯一行人進了陽陵邑之后,赫然發現,諾大的陽陵邑被人擠得水泄不通。
好在,陽陵邑令知曉這座城池里的居住的勛貴多,就特意留下了北門專供勛貴們出行,即便如此,短短的兩里路,云氏的馬車也走了足足半個時辰。
漢人的武風在這一刻彰顯無遺,滿大街上都是佩戴寶劍出行的男子,有些衣著華麗的女子,在戴著幕籬的同時,也給腰上掛了一把小巧的短劍。
舉國歡慶的時候,人很容易忘乎所以,云瑯瞅著那些被無數無賴子強樓過,正在破口大罵的女子對腰間同樣掛著短劍的蘇稚道:“你可不敢亂跑!”
蘇稚驕傲的回答道:“誰有耐心跟一群下人仆役在街上亂跑,霍氏早就傳來了消息,他們家收拾好了陽陵邑的宅院,就等著我跟師姐過去呢。”
“云家兄長可在車上?”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馬車外吼叫,云瑯來不及繼續叮囑蘇稚,就掀開車簾,卻發現衛伉正坐在馬上,護衛著一輛黑色的四輪馬車沖著他笑。
少年人一身藍色的春衫,端坐在馬上確實有幾分顏色,只是,當蘇稚的腦袋探出車窗沖著他喊了一聲小伉之后,那個騎著馬混在人群里的漂亮少年立刻就變成了鵪鶉。
打了一個寒顫之后匆匆的朝云瑯抱抱拳頭就躲到馬車另一邊去了。
蘇稚有些滄桑的對云瑯道:“你看看,小孩子也要成親了,還知道跟我避嫌了。”
云瑯笑道:“你不要再欺負衛伉了,那孩子回到長安半年后,才從你帶給他的陰影里走出來,據說,他現在一口肉都不吃。
好了,好了,衛伉喊我呢,霍氏全是女眷,我們去了不合適,好好玩,我自己去找樂子了。”
“不要去長安,我聽曹氏說,曹襄把回春樓包下來了,正在款待那些紈绔子弟呢,夫君不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