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笑道:“如果殺人能夠管用,姐姐手底下還有幾個可用的家仆。”
劉徹笑道:“如此說來,姐姐是接受了人家的挾持?”
長平白了一眼劉徹道:“不接受怎么辦?他手里有我劉家想要的東西,我不但不能傷了他,還要千方百計的籠絡他。
如果姐姐不受人家挾持,人家就會去找你的相國,最終東西還是會落在你的手里。
你不吃虧,姐姐卻會落人笑柄。”
劉徹笑道:“薛澤不會跟姐姐爭的。”
“會的!”
“咦?薛澤什么時候這么有膽量了?”
“事關農桑,就算是從我這里奪走,你又能說什么?這本身就是宰相的職責。
阿彘,元朔犁可還好用?”
劉徹皺眉道:“農耕之利器,只是精鐵難覓,以致難以推廣。”
“卓氏炒鋼術已經成型,功效百倍于鍛造,阿彘不知?”
“量少,難以為繼,軍械當為先。假以時日工匠多了,才能鋪展開來。
怎么,這一次出現的又是什么新東西?”
“水車,水磨,只要有活水,水車不用人力就能將低處的水源源不斷的提升到高處,至于水磨,據說可以不用人力就能把麥子磨成面粉,從而避免麥飯難吃之憂。”
“在哪?拿來!”
“還未制造,就等陛下在上林苑撥一塊土地然后試制!”
“哈哈哈哈……姐姐這是想省下兩千萬錢是也不是?
也罷,能讓姐姐連夜進宮,可見成功已經是應有之事,只是上林苑的土地慣不能賜與外人。
既然水車,水磨功效斐然,那就賜予姐姐,而后由姐姐自行發落。
若水車,水磨不能彰顯其能,始作俑者斬首!”
長平見目的已經達到,就不愿意繼續留在長樂宮,這里的氛圍讓她非常的不喜歡。
既然進了宮,母親那里無論如何都要走一遭的,站在長樂宮外,聽著里面又起的靡靡之音,長平暗自嘆口氣徑直向永寧宮太后住處走去。
云瑯躲在屋子里的兩天沒出門。
第三天出門的時候,人憔悴的厲害。
每一次有新東西出現,對他來說就是一次恐怖的煎熬。
水車是全木料器具,水磨是木料與石料的結合體,云瑯知道這兩種東西的運作原理,不代表他自己就能制造出這兩種東西來。
圖紙上的東西,往往在實際生產中會遇到很多問題,這一點云瑯有著清醒的認知。
他實在是沒想到一個木匠居然能牛到這種程度,僅僅是看了一眼云瑯畫的圖紙,就冷笑一聲,連霍去病的面子都不給,轉身就走,嘴里還嘀咕著“瞎胡鬧”一類的屁話。
不論霍去病跟云瑯如何陪笑臉,人家一樣不給面子,說什么要修造宮殿,沒工夫做小孩子的玩具云云。
至于石匠……云瑯就沒有見過他的臉,一般情況下他都是趴在地上的,從一進門就跪拜,直到離開一直都在地上……
他倒是滿口答應,看他恐懼的樣子,估計云瑯要他制造火箭他也會答應。
一個比后世工程學巨擘還要牛的木匠,一個比奴隸還要沒地位的石匠,云瑯不明白為什么會是這個樣子。
“公輸家的人就是這樣子,他們是百工中的異數,太祖高皇帝在蜀中之所以能夠立足,托賴公輸家良多。
蜀中棧道,多為公輸家所制,開國之后雖未封侯,卻有木侯之稱,即便是陛下,對公輸一族也多有避讓,人家看不上我們也是情理之中,我去請舅母幫忙再找其它木匠就是了。”
人家木匠比較高貴,云瑯也沒有辦法,他已經弄明白了,能修建宮殿的木匠,確實當得起巨擘,你說人家是建筑師也說的過去。
尊敬人家的本事,這也是在變相的抬高自己,很多時候,云瑯覺得自己跟那個木匠差不多,干的都是同一類別的事情。
云瑯的木匠之道與旁人不同,四十斤重的青銅鋸子,三十斤重的鐵鋸子,這本就不該是人使用的工具。
刨子,鑿子,墨斗,鉆子,當他媽的釘子都需要云瑯自己打造之后,他就發誓,不再弄什么新東西出來了。
長平回來之后云淡風輕的告訴云瑯,他可以去上林苑找上林署劃地了,三千畝一分都不會少他的,可是,皇帝要水車,要水磨,如果兩種東西不能滿足皇帝對這兩種物件的幻想,他將人頭落地。
“始作俑者砍頭!”
霍去病聽到這個消息都不自覺的摸摸脖子,這話別人說出來可能還是玩笑。
即便是劉徹開玩笑說出來的這兩個字,也會有人嚴格的執行。
所以,水車跟水磨就是云瑯的生命。
大漢木匠制作木器是不用釘子的,云瑯不管,他想用釘子,用釘子連接木頭只是兩錘子的事情,如果制作卯榫,太費時費工了。
直到這個時候,云瑯才知道,自己在街上雇不到幫自己干活的人,尤其是現在,正是農忙的時節里,他能動用的人只有梁翁,丑庸,小蟲,跟梁翁多病的老婆。
一大早出門去買奴隸的梁翁直到下午才回來,即可交加的梁翁先是猛猛的喝了兩大瓢涼開水,然后才對云瑯無奈的道:“價錢太高了,熟壯勞力快趕上一畝地的價錢了,生勞力也要八百錢,哪個年月都沒有這個價啊。
小郎您還要一家一家的買,人家就欺負您心善,故意把娃娃掐的哇哇叫,就等著老奴上當呢。
不過啊,今年的糧食長得好,眼看就要收割了,糧食價格倒是掉的厲害,大戶人家都在賣舊糧騰倉庫呢,咱家沒有糧食地,小郎,是不是多買一些存著?”
“那就多買些,我們家里很快就有很多人了。”云瑯覺得老梁說的很有道理。
不過,這家伙剛剛過了幾天好日子,就好像已經忘記了他自己也是奴仆這么一個事實。
這事并不怪云瑯,云瑯想要給他們自由,他們也不敢要,只要成了百姓,他們馬上就要面對高額的賦稅。
不說別的,僅僅是梁翁每年三個月的勞役就會要了他的老命。
“熟勞力跟生勞力?”第一次聽說還有這樣的稱呼。
梁翁連忙解釋道:“熟勞力就是主家不要再次發買的勞力,不過啊,多少都是有問題的,否則大忙的季節,主人家不會賣勞力的。
生勞力就是獵夫們捉來的野人,他們不服管教,一有機會就會跑掉,兩個人干活,就要配一個看管他們干活的,不劃算。”
聽了梁翁的解釋,云瑯就明白了,陽陵邑的奴仆市場是個什么狀況。
按照他曾經學過的史書記載,大漢國從戰國時期就已經結束了奴隸社會,開始了封建社會。
原則上奴隸這種人,在大漢已經不存在了,實際上,從未斷絕過。
如果沒有奴隸,卓王孫家里的三萬仆從算什么?長平侯家里的五千奴仆算什么?
云瑯家里的四個奴仆又算什么?
別人家里的奴仆多,有自家的木匠,鐵匠,瓦匠,甚至還有陶匠,織工,繡女,主人家想要干什么,一聲令下,吩咐下去,立刻就有完成。
云瑯家不成,只有一個鐵匠,丑庸對自己的定位是以色娛人的女仆,小蟲酷愛刺繡,以前沒有好料子跟絲線供她刺繡,自從來到云家之后,已經會繡一點荷包了,至于梁翁老婆,是云家不會做飯的廚娘。
貪心不足蛇吞象就是這樣的。
云瑯長嘆一聲……頭大如斗。
還以為自己用水車跟水磨就能挾制長平弄到三千畝地。
現在看來,地弄來了,想要把秦陵一帶變成圖畫里的模樣,僅僅依靠他們家里的五個人,大概需要好幾百年……
卓姬坐在錦榻上,懷里抱著一個嬌小的小丫鬟,看得出來,那個被她抱在懷里的小丫鬟,就是一只波斯貓一類的玩物。
她的手指在小丫鬟的脖頸上不斷地來回滑動,不到十歲的小女孩竟然發出令人心旌搖動的呢喃聲,真是變態至極。
“想買奴仆啊!”卓姬慵懶的散開頭發,把腦袋靠在小丫鬟的胸口上,似乎在回答,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還想要木匠啊?你也知道,家里的木匠不多啊,作坊里的活計多的干不完,沒有多余的奴仆賣給你。”
“我們還是有交情……”云瑯呲著大白牙嘿嘿的干笑。
“呀,快別提我們的交情了,你又偷,又是騙,又是發脾氣的,已經把我們的那點交情折騰光了,您說是不是啊云郎官?”
說著話還扭動一下自己豐碩的臀部,大夏天的穿的又薄,稍微扭動一下,白花花的小腿就露出來了。
云瑯不得不把目光落在平叟的身上,這個老混蛋老神在在的品著茶水,對眼前的這一幕就當沒看見,假裝自己是透明人。
盡管嚴格的來說,這兩個惡人對不起云瑯的地方,遠比云瑯對不起他們的多。
可是形勢比人強,云瑯如果不想一輩子被長平公主當棋子使喚,就只好退而求其次的找卓姬幫忙,至少,卓姬帶來的危險還在可控范圍之內。
“你在長平公主那里弄不到奴仆,在我這里也一樣弄不到。
甚至,滿長安三輔你都沒可能弄到足夠的人手去修建你那個三千畝大小的莊園。”
卓姬一句話,讓云瑯一下子就明白了,這些天光忙著找勞力了,卻忘記了自己之所以找不到勞力最大的原因就是有人不愿意讓他找到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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