鳩摩羅什睜開了眼睛,一片檀香味的煙霧之中,他站起了身,左手持著佛珠,右手合什,對著姚興行了個禮:“陛下,老衲率草堂寺全寺僧眾,歡迎您,以及大秦的文臣武將,以及來自晉國的大使,愿佛祖保佑,阿彌陀佛。”
所有的僧眾也全都合什行禮:“佛祖保佑,阿彌陀佛。”
姚興起身回禮,而其他的秦國文武,也都跟著雙手交叉疊于胸前,但一微微欠身,行了個羌族傳統的禮,而漢臣們則和陶淵明一樣,拱手作揖。
姚興行完禮,說道:“國師,最近這幾天,辛苦您了,而全寺的僧眾也多年來譯經辛苦,自從國師主動請命,要出使嶺表河套,渡化那兇殘的胡夏惡賊,朕惟恐大師受到傷害,更怕大師這樣的活佛從此在世間絕跡,一時糊涂,找了一些美人侍奉大師,想要為大師留下佛種,而各位草堂寺的高僧,朕也同等對之,這是因為朕并不熟悉佛家戒律,還拿著賞賜將士們的那種做法來對待,現在得到了賢臣的提醒,意識到這種做法,大為不妥。所以今天朕率文武百官親至,就是要向大國師親自致歉,也向各位草堂寺的高僧表示歉意,從此,朕再也不會讓各位高僧接近女色,毀了各位高僧的修行!”
此話一出,大多數的和尚都高宣佛號,連稱:“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可是也有不少人的臉上閃過一絲遺憾和失望,顯然,不少年輕的和尚們,自從享受了女色之后,已經抑制不住那顆沖動的心了。
鳩摩羅什緩緩地說道:“陛下盛情難卻,老衲心領,我等雖方外出家之人,但行于世上,多賴陛下庇佑,也當依國法而行事。既然陛下有旨,要我等渡化女施主,結下善緣,我寺僧眾亦只得遵旨而行,此事應該是個誤會,到此為止,也懇請陛下以后能尊重我們僧侶的出家戒律,勿擾我等清修之事。”
姚興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快之色,轉而笑道:“僅此一次,下不為例,大國師,今天你邀請朕率百官并晉國大使前來,有何要事呢?”
鳩摩羅什看向了四周,沉聲道:“草堂寺僧眾,今天,當著陛下和晉國大使的面,老衲以住持方丈的身份,問爾等一句,持心向佛,譯經傳世,這是爾等入寺時向佛祖許下的宏愿,立下的誓言,也正是因為爾等有此宏愿,老衲才會親自為爾等落發。現在,我全寺上下,自老衲始,人人破戒,但這譯經傳世,一心向佛的初心,爾等是否還持有?!”
不少僧眾開始念:“阿彌陀佛,罪過罪過,貧僧初心,始終…………”
鳩摩羅什突然打斷了大家的齊聲應對:“且慢,出家人不打誑語,不然又是破戒,只會加重自己的業障。我佛慈悲,來去自如,如果持心不堅,不愿終身修行,今天,當著陛下的面,老衲允許你還俗回家,重新做一個百姓,即使不是來自大秦,也可以回到來處,重新娶妻生子,過俗世生活。陛下,這樣的請求,是否您能同意?”
姚興擺了擺手:“這草堂寺,完全委任大國師管理,一應法規,按大國師制訂的寺內戒律辦即可,不必支會朕。除非有謀逆之舉,不然,國法在此,并不適用,大國師這種寺內僧眾去留問題,自己決定即可,只需要事后跟僧道司主事重新報備下僧侶名籍即可。”
鳩摩羅什合什行禮:“多謝陛下。諸位弟子,今天你們可以盡情還俗,如果覺得塵緣未了,不愿苦修,那老衲絕不阻攔,還會送上盤纏與安家費送君離別。如果前幾天,各位與哪位女施主情投意合,誓結連理,老衲也將從寺中香火錢中,拿出供這位女施主重獲自由之錢,助兩位好合。”
姚興笑道:“大國師真的是氣度非凡啊,那朕也加一把助力,若有哪位高僧愿與前幾天的姑娘結為夫婦,那朕會送他們夫婦百畝良田,三年免稅免役,權作賀禮,此外,婚嫁的所有開支,由官府承擔,若是三年內生下兒女,直到這孩子成丁或者是出嫁,一應的養育費用,由朕的內庫承擔。”
這下子不少僧人興奮地直接從人群中奔了出來,足有兩三百人之多,光溜溜地一片腦袋,齊齊地與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這會兒行的已經是百姓對君王的叩拜之禮,而不再是僧人的合什禮,齊聲道:“吾皇萬歲,我等愿還俗娶妻,還望陛下成全。”
鳩摩羅什冷冷地看著這些還俗的僧人們,脫下了僧袍,摘下了佛珠,向著自己和各自的授業師父們一拜再拜,然后在姚興身邊的幾個官員們的引領下,走出了大帳,鳩摩羅什目光如炬,緩緩地說道:“還有哪位想要還俗為民,現在請盡快站出來,陛下會按剛才那些施主的待遇,給你們想要的一切。”
有些人本來猶豫著要不要出來,但一聽鳩摩羅什的“施主”二字,不免臉色微微一變,因為這樣的稱呼,已經是對外人的叫法了,一想到這一走,就得跟相處多年,如同家人的師父,師兄弟們永別了,雖然那一兩天的歡愉讓自己這兩天做夢都是此事,但真要到二選一的時候,不少人還是咬著牙,把本想邁出的這一步,給生生收回了,但即使如此,臉上也不免留出了那種遺憾之極,心如死灰的神色。
鳩摩羅什輕輕地嘆了口氣:“諸位比丘尼,老衲從你們的眼中,看出了不少人的失望,男歡女愛,交合繁衍,本是眾生基本的人倫,如果作為俗世施主,自是任何人都無法剝奪,但我等即入空門,一心禮佛,就要斬斷俗世間的七情六欲,如此方可成為佛祖的弟子,這是諸位既然選擇了這條道路,就必須要付出的代價,不然,如果佛心不堅,那是對佛祖的褻瀆,不僅不能功德圓滿,更是要下十八層地獄,受那無盡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