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興咬了咬牙:“怎么,中原難道是你們晉國的?那可是前秦的地盤,我們大秦代苻氏而立,國號都還是用秦,這秦國的舊地,我們當然要收回了。”
陶淵明哈哈一笑:“大王是要跟我辯一辯這個自古以來嗎?也不用太久,就一百年前,好象你們姚氏整個都是大晉的子民吧,給安置于隴右,洛陽可是大晉的故都,而中原之地,自夏以來就是我中原王朝的正溯所在,就是前秦,也不過是趁著中原戰亂之時一度偷襲占了洛陽而已,加起來不過十余年時間,我大晉就是南渡以來,也多次收復洛陽,占的時間可比你們兩個秦朝占的時間更久。”
說到這里,陶淵明向前一步,把節杖往地上重重一頓,沉聲道:“前秦無道,企圖滅我大晉,發動了淝水之戰,被我大晉迎頭痛擊,結果身死國滅,而中原洛陽之地,也被荊州刺史桓沖所收復,劉鎮軍從北方歸國之后,曾經親自率北府眾兄弟守衛洛陽,打退了慕容沖。”
“劉鎮軍他在遣我前來時,親口對我說,洛陽是他流過血,灑過汗,拼過命的地方,至今仍然念念不忘,每次想到桓玄為了爭權,起內戰擊殺雍州刺史楊佺期,導致洛陽之地得而復失,就痛心疾首,恨不得能上馬提刀,再入洛陽。只是念及天下戰火連綿,蒼生流離失所,不忍妄動刀兵,荼毒百姓,才派我前來,先禮后兵,希望能找到一個大家都能接受的辦法。”
姚興沉聲道:“都能接受?就是讓我無條件地讓出整個南陽盆地,讓成千上萬將士們浴血而得的地方,拱手送人?有這樣讓雙方都能接受的嗎?”
陶淵明微微一笑:“那大王有沒有想過,當年前秦在淝水之戰失敗之后,為什么苻堅在大晉沒有派使者索要的情況下,就主動撤走了洛陽苻暉的七萬兵馬,退往關中了呢。”
姚興的眉頭一皺,不再開口。
陶淵明的眉頭一挑,聲音抬高了幾度,朗聲道:“其實大王現在真正的大敵,不是大晉,甚至也不是刀兵相見,殺你幾萬將士的北魏,而是養虎為患,現在反噬你的胡夏,以及被胡夏的一時得逞所刺激,開始生出叛離之心的諸涼。”
姚興咬了咬牙:“好像陶大使對我大秦的情況,知之甚多嘛,那朕倒是有興趣聽聽,你究竟能說出個啥樣!”
陶淵明微微一笑:“那請恕我無禮,現在我就暫時不以大晉使節,而是以一個外臣的身份,試與大王論一下時局,您看如何?”
姚興點了點頭,環視四周:“你們且先退下,朕要與陶先生單獨聊聊。”
一直侍立在姚興身邊,全副武裝的一員大將,年約四十上下,赤面長髯,雙目炯炯,眉頭一皺:“陛下,陶淵明畢竟是外國來使,您這樣單獨面對,只怕…………”
姚興笑了笑:“陶公是天下著名的大文人,朕好歹也是打了一輩子仗的馬上皇帝,又有何可懼的。罷了,阿紹,我知道你的忠心,這樣吧,你留下來,也可以做個見證,不過,這段對話,不得外傳。”
陶淵明微微一笑:“想必閣下就是有大秦第一戰將之稱的東平公姚紹了,號稱忠勇無雙,關云長在世,今天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
姚紹冷冷地說道:“陶先生,剛才聽了你這么多讓人生氣的言論,但礙于場合和尊重你晉國大使的身份,我一直沒開口,現在我想說一句,洛陽城現在就是由我來鎮守,你家主公如果想來拿,我隨時奉陪。其實,我還真的早就想會會劉裕這位名震天下的晉國戰神呢。”
陶淵明看了一眼四周已經正在退出大殿,合上殿門的內侍們,笑道:“那么,既然您是鎮守洛陽的大將,又怎么會現在出現在長安,而不是在洛陽呢?”
姚紹的臉色微微一變,轉而平復如常,冷笑道:“這是我國內部的調動述職,涉及軍情,不足為外人道也。你家劉裕的幕府也是開在京口,不也是前幾天回到京城,搞了一波大清洗嗎?”
陶淵明笑著擺了擺手:“洛陽長安,相隔數千里,跟京口建康這種朝發夕至,一天可以來回的情況能一樣么?而且你又不是一個人回來,跟你一起回來的,還有一萬三千名駐守洛陽的精銳,其中有五千人,就是從南陽調過來的,對吧,東平公?!”
姚紹的臉色這回是大變了,他的手不自覺地按住了劍柄,沉聲道:“陶大使,你這回來我國想干什么?刺探軍情嗎?”
陶淵明嘆了口氣:“千軍萬馬的調動,怎么可能隱瞞行蹤,我不過是一個文人,使節,每天看后方傳來的軍報都知道這些,更不用說我家劉鎮軍了。大秦上個月剛剛在嶺北慘敗,新平失守,四千守軍被赫連勃勃坑殺,兩萬戶百姓被遷走,嶺北防線,已經幾乎全面崩潰,而涼州那里又是風波不斷,雖然齊難在去年出兵,迫使后涼呂氏投降,讓出了姑臧城。”
“但滅了一個后涼,卻讓南涼,西秦,北涼都起了野心,都看中了姑臧城。現在大秦應對胡夏都非常吃力,根本無力在涼州繼續投入重兵,所以齊將軍滅涼而無法固守,只能帶著姑臧城的百姓和呂氏一族撤軍,而姑臧城,也是賣給了進貢幾十萬頭牛羊,五千匹戰馬的南涼。放著不算太遠的姑臧,民風相近的涼州而不守,卻要硬占幾千里之外,隔絕于伏牛山之南,風土人情更是迥異的南陽盆地,大王,這真的是個正確的選擇嗎?”
姚紹恨恨地說道:“這是兩回事,中原之地,包括南陽之地,我們可以在當地招兵買馬,自保足矣,胡夏不過是一幫馬賊,根本不敢與我軍正面對抗,總是打了就跑,這回我們中原大軍回援,就是準備圍追堵截,將之徹底消滅,等滅了胡夏,那涼州隨時可取,陶先生就不必操這份心了,還是想著你們自己怎么平定荊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