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穆之的聲音在劉裕的身后響起:“寄奴,下手之前,你是不是應該先問問夫人?”
劉裕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還有這個必要么?”
劉穆之咬了咬牙:“太原王氏畢竟是百年名門,刁家和桓家也只剩下了這兩根獨苗,一下鏟除三大世家,尤其是太原王氏,會在世家間引起巨大的反響,你不是不知道這點。”
劉裕的聲音透出一股憤怒與冷酷:“那他們給停云兄弟留下一根獨苗了嗎?”
劉穆之一時語塞,嘆了口氣:“我的意思是,要不要先找夫人跟各大世家打個招呼,把這些罪行公之于京城家族,避免他們的誤解。”
劉裕冷冷地說道:“行了,胖子,你剛才自己都說,按國法都找不到定罪的足夠證據,世家之間只會聯姻,包庇,要是讓世家間知道這事,那最后的結果只會是集體來求情,甚至會掩護這些畜生出逃保命,就是現在,恐怕他們也在策劃逃跑了,我之所以審訊用了這么狠的手段,就是為了爭取時間。”
他說著,大步向前,聲音隨著風雨傳來:“京八同志我親自去通知,你去找夫人吧,讓她通知城中各大世家,給這三家收尸。”
劉穆之的臉色微微一變:“三家?收尸?寄奴你要…………”
劉裕大步而出院門,聲音卻是沒有半點減弱,透出冰冷的殺意:“他讓我京八兄弟絕戶,我只好把他們滅族,傷我兄弟者,必殺之!”
劉穆之輕輕地嘆了口氣,看著劉裕的背景,越走越遠,一邊的一個護衛悄悄地湊了過來:“主公,現在怎么辦?”
劉穆之嘆了口氣:“鎮軍這回是真的雷霆之怒,不管不顧了,封鎖所有三大世家和駱家人出逃的通道,不要放走一個,既然做,就要做絕。”
那護衛點了點頭:“那夫人那里?”
劉穆之咬了咬牙:“我親自去向夫人解釋,還有,那二十二個殺手給我抓緊追捕,三天之內必須全部歸案,實在捉不到就從死牢里提幾個充數,到時候,全部陪斬,還有,這三個月城中有敢非議此事,為這三家喊冤叫屈的,全部拿下。”
護衛行了個禮,飛快地奔下,劉穆之抬頭,看著烏云密布的天,豆大的雨點砸在他的臉上,他喃喃地自語道:“腥風血雨,不可阻止,王愉啊王愉,你這回得害死多少人哪。”
建康,宮城內,六百多名全副武裝的彪形大漢,默默地駐立在風雨之中,每個人都沉默不語,就那么站著,但冰冷的殺意,卻是彌漫四周,雨點砸在他們身上的甲胄之上,噼里啪啦地響,讓他們的須眉之上,都掛著水滴,可是即使是這冷風凄雨,也澆滅不了火山爆發般的憤怒,只是,這憤怒現在被他們以紀律壓制著,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向了站在他們前方的劉裕,還有,被捆得跟棕子一樣,如同一頭死豬,有氣無力地蜷縮在劉裕身邊的駱冰。
劉裕的眼中殺氣凜然,大聲道:“京八兄弟們,還有誰沒去看過停云兄弟的?”
沒有人回答,一股無形的殺氣,猛然爆發。人人的眼中都噙著淚水,那種戰場上生死相依的手足兄弟被人殺害后的憤怒和痛苦,只有親歷生死的戰士們才能明白。
劉裕環視四周,他的目光從一張張充滿了殺氣與渴望的臉上掃過,不少人開始舔起嘴唇,那是北府戰士們即將投入戰場,放手殺戮前的一個動作,就象虎豹撲食前的那種下意識的動物本能,一如他們握著兵器的手,也在這一瞬間更緊了。
檀道濟站在隊前,大聲道:“寄奴哥,兇手是誰,查清楚了嗎?!”
劉裕高高地舉起了那幾頁狀紙,雨打濕紙,只有最后的那個駱冰的手印,血紅血紅,格外明顯,他的聲音平靜中透著一股殺氣:“現已查明,前將軍王愉,并其子荊州刺史王綏,為了一已私欲,先是指使叛徒駱冰上門威逼利誘,強迫謝停云兄弟獻出在南塘的胡餅鋪子,然后更是要逼迫謝停云兄弟進入王家為家奴,跟他姓駱的一樣成為王家的走狗,奴仆!遭到停云兄弟的嚴辭拒絕之后,他們這幫狗賊就動了殺心,收買姚二毛等二十多名江洋大盜,夜襲胡餅鋪,殺害謝兄弟全家,又縱火毀尸滅跡,害死八十七名無辜的街坊鄰居!”
丁旿一聲怒吼,嘯震八方:“你們這些黑了心的狗賊,老子要親手殺了你們!”
蒯恩的獨眼之中,殺氣四溢,揮舞著手中的大斧,厲聲道:“報仇,為謝兄弟報仇啊。”
所有的漢子們都吼了起來:“報仇,報仇,報仇!”
劉裕虎視四周,沉聲道:“駱冰和姚二毛都不過是走狗打手,即使是有供詞在手,也有的是辦法找漏洞,托靠山,把自己洗個干凈,最后的結果就是這些走狗出來頂罪,他們大不了免官了事。這就是他們世家高門一向以來的玩法,兄弟們,你們說怎么辦?!”
劉鐘怒吼道:“去他娘的世家玩法,謝兄弟就這樣給他們害死了,還談什么,以血還血,有仇報仇!不為兄弟報仇,那還穿這身軍裝做什么?!”
王仲德哈哈一笑:“寄奴哥,世家有世家的玩法,我們京八有京八的規矩,就象小鐘說的,以血還血,有仇報仇。”
孫處厲聲道:“謝兄弟家五歲的孩子他們都不放過,不滅王家滿門,老子這口氣出不去,這輩子都睡不好覺!”
虞丘進拔出了背上插著的大刀,沉聲道:“當初進建康時就不應該放過依附桓玄的這個王八蛋,這回新仇舊恨一起算,滅他滿門!”
喊殺之聲,震動天地,連周圍宮墻之上的旗幟,也被眾人沖天的氣勢所震懾,在風雨之中獵獵飄舞,劉裕的眼睛微微地瞇了起來:“這回,是向大晉的百年名門太原王氏下手復仇,那些個兔死狐輩的世家高門會用他們手中的筆,用他們手下們的嘴到處宣揚,說你們是亂軍悍匪,殘害文人,可能你們一輩子都要背負這個罵名,你們怕不怕?悔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