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余里的地道,漸漸地走到了盡頭,劉裕一邊走,一邊嘆道:“這么長的地道,也不知道是何人所建,恐怕并不是你到簡靜寺后新挖的吧。”
支妙音笑道:“當然不是,任何皇宮大內,都會留下類似的逃生通道,以求宮亂之時,皇帝和其他后妃有地方可逃,你也看到了,這里四通八道,有多個岔路口,起碼能通向四五個出口,我們簡靜寺只是其中一個,別的出口,需要象這般打開機關,才能通行。”
她說著,走上前去,在面前一堵石門之側,塞了一顆玉石進邊上的小孔,玉珠落孔,機關響動,這扇石門緩緩打開,露出了前方的通道,一如這一路之上,前面遇過的三道石門一樣。
劉裕嘆了口氣:“那你知道這些秘道,是入簡靜寺之后的事了?傳說中皇帝和會稽王都能來與你暗中相會,就是走這些秘道?”№Ⅰ№Ⅰ
支妙音點了點頭:“是的,他們一開始也不敢公然地來見一個尼姑,多走秘道,后來此事傳開后才不避嫌,但有大事相商,不想為人所知時,還是走這里,這扇門的出口是中書省,因為皇帝以前跟張貴妃相好,如果入后宮時,多半要在張貴妃的寢宮之中,所以經常是借故在中書省批閱奏折,我幾次秘密入宮商量軍國之事,也都是到中書省,現在,我們的上方,就是那里了。”
劉裕點了點頭,與支妙音掀起了頂上的一層石板,躍了出來,只見這里乃是一處不大的庭院,在殿堂之后,一處隱密的花壇之中,當支妙音出鉆出來時,劉裕的眉頭深鎖,支妙音看著,訝道:“怎么了,裕哥哥,有什么不對的嗎?”
劉裕看著那大殿,燭光搖晃,若有所思地說道:“奇怪,中書省難道平時無人值守嗎?一個官吏也沒有,這大殿上的護軍也沒有,難道如此重要的起草詔書之地,就是讓人任意這樣出入?”№Ⅰ№Ⅰ
支妙音秀眉一蹙,突然說道:“裕哥哥,好像是,好像是外面在吵嚷,要不我們接近了去聽聽?”
劉裕點了點頭,蓋好暗板,用腳啃了一些泥土覆上,然后一躍而上,到了宮墻的檐頂,在他的身后,一陣輕風響起,卻是支妙音也跟著上來,而此時的她,一身尼姑袍已經不見所蹤,換了一身緊身的夜行風衣,把那玲瓏有致的身材,也顯得妙不可言。
說來也奇怪,隨著支妙音脫去了僧袍,身上的檀香味道,也完全消失不見,甚至那淡淡的處子芬芳,也聞不到了,無色無味,是對她此時最好的形容,因為,就連她的臉,也裹在一張黑布之中,只留出兩個眼洞,一雙如水的秋波明眸,炯炯有神,閃閃發光。
劉裕這還是第一次見到支妙音這副諜者裝扮,他沒有說話,點了點頭,向前疾行,果然,前方漸漸地有人聲,似乎是兩個人在激烈地爭吵,他們就這樣在這中書省的樓頂飛檐走壁,幾個起落之后,就到了門口那里,果然,眼前火光一片,豁然開朗,而兩波人馬,就在這里對峙。№Ⅰ№Ⅰ
正對著劉裕的一人,站在中書省外,身著紫袍,可不正是王國寶,在他的身邊,司馬尚之全身甲胄,按劍而立,身后跟著兩百多名宿衛軍將士,不過沒有一個北府軍老兵,劉裕認得這些人,知道多是司馬尚之的親衛部曲,而另一邊,則是同樣一個紫袍官員,個子中等,背對著劉裕而立,在他的身后,是三十余名中書省的護衛,無論是人數還是裝備,都比對面差了許多。。
支妙音與劉裕對視一眼,暗道:“王國寶,怎么他這時候來中書省了?”
劉裕低聲道:“只怕,皇帝真的已經給害死了,王國寶來此,是為了遺詔。”
二人正說話間,只聽王國寶在那里沉聲道:“王爽,先帝已經駕崩了,這是千真萬確的事,現在太后有旨,必須要馬上取出先帝遺詔,扶立新君登位,你在這里擋著本官的去路,難不成想謀逆嗎?”№Ⅰ№Ⅰ
劉裕恍然大悟,原來正背對著自己,這個守在中書省外的小個子,正是身為侍中的王爽,他是王恭的弟弟,也是昌明黨在內朝之中的重要成員,守住中書省,就意味著能控制著皇帝的詔令發布,地位極為重要,聽王國寶的話,大約就是想來這里取得玉璽,立司馬道子為帝呢。
王爽的聲音透出一股悲憤:“陛下下午的時候還好好的,怎么就突然駕崩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國寶也作出一副憂傷的神色,甚至努力地擠出了兩滴眼淚,哽咽道:“聽說,聽說陛下是睡夢中突然暴斃的,他的尸體我已經查看過,確實已經殯天了,至于死因,現在太醫們還在查,不過我們不能因為陛下突然殯天,就放棄為人臣子的職責,現在最重要的,是來取得陛下生前立的遺詔,決定何人登基為帝。”
王爽大聲道:“王國寶,你休要在這里妖言不休,陛下以前根本沒有留過什么遺詔,全天下人都知道他早早地立了太子,這就是正式的儲君,即使陛下龍御殯天,也是太子即位,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王國寶冷笑道:“可是天下人都知道,太子冷暖不知,甚至不會說話,只能成天躺在床上,二十歲的人了,連吃喝拉撒都得讓他的弟弟來幫忙,這樣連正常人都不算的,如何能當君王?陛下英明神武,早就跟我說過,希望太子的病能好起來,即使好不了,也可以等其他王子年紀稍長后再作決定,當年立太子時是陛下登基親政,還不知道太子有這個病情,后來為了穩定人心,一直沒有廢立,但是陛下為防萬一,是有遺詔的,而且這個遺詔,就在中書省內,現在,就是取出這遺詔的時候了!”
王爽厲聲道:“一派胡言!我身為侍中,從沒有聽過這樣的說法,王國寶,你身為重臣,在這個時候居然想私闖中書省,難道是想矯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