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月13日
苦痛耐受力訓練,是幾乎所有修仙門派和家族的家常便飯,在任何一項實戰相關的訓練中,都不會缺少痛苦耐受力的專項訓練。練到極致,那些精于實戰的修士幾乎毫無痛覺可言,無論槍林彈雨還是刀山火海都視若等閑地三進三出,哪怕血肉模糊,殘肢斷臂都混若無事。
所謂狂戰士,也不過如此。
然而在真正的百戰強兵看來,這種練法純粹是投機取巧。屏蔽痛覺,固然能讓人變得兇悍絕倫,本質上卻是魯莽、有勇無謀。
痛覺是生物在漫長的進化過程中,逐步完善而成的自我保護機制。人類通過強有力的刺激讓自己能及時遠離風險,保全生命,絕非是可有可無之物。失去痛覺,人類就失去了一項最直觀的風險感知能力,明明已經重傷垂死,卻還懵然無知地揮霍氣血,加速死亡,導致有機會變成沒有機會。此外,很多針對危險的直覺也都是與痛覺息息相關,所謂秋風未動蟬先覺,反映到人的身上,通常則表現為頸后一痛,頭皮微麻。而若是摒除了痛覺,這等神通自然不會再有,屆時修士大難臨頭卻懵然不知,怎么看都是得不償失。
如果是為了培養那種前排炮灰,如同斗犬、斗雞一般的角色,那幫他們消除痛覺,讓他們能義無反顧去送死,自然沒有問題。但是到了家族精銳的層面,還模仿炮灰的訓練方法,那就是真不把自己當人了。
身為七大世家中好戰第一,善戰第一的沈家,當然不會犯這種錯誤,相反,沈家會先強化自家修士的痛覺,令他們對疼痛高度敏感,再用更加強大的意志力去承受這份倍增的疼痛。
如此一來,既不會丟掉對風險的直覺,也不會被疼痛妨礙作戰的流暢,只是這對修士的要求之嚴格,卻也可想而知。
以至于沈家自己人都有些心驚肉跳。
趁著沈和融離開校場,前往器械室調取搬運專項訓練設施的時候,校場上的少男少女們終于可以輕聲說話了。
“教官這是發什么瘋啊,突然要做苦痛耐受力訓練……不是上周才剛剛做過的嗎,我感覺壓力還沒完全緩解掉啊。”
“是啊,照理說一個月最多進行一到兩次,難道以后要改成每周一次?不要吧……”
“肯定不會啦,每周一次苦痛訓練,除了飛鴻飛鵠那幾個變態之外,其他人要精神崩潰的,肯定是因為那幾個李家人,要給他們一個下馬威嘛。”
“我靠,那也不用牽連我們這些無辜群眾吧,真是無妄之災!”
“大概是要提醒我們,歷史不容遺忘,沈家與李家永無和解的可能吧。”
議論紛紛之時,沈和融忽然冷笑著返回校場,宛如幽靈一般,讓在場眾人都有些不寒而栗。
“看樣子大家熱情都很高嘛,是不是都很期待接下來的訓練啊?”
異口同聲:“是,教官!”
“很好!感謝這幾位李家的年輕人吧,多虧他們造訪,我才能順利借出50套幻肢給你們折騰!”
聽到幻肢二字,好多沈家的少年膝蓋頓時開始發軟!
沈和融則冷聲說道:“五十套幻肢,正好給你們這差不多一百人用。待會兒所有人抽簽分成50組,對照訓練。”
聽到對照訓練,已經有人實在忍不住哀嘆出聲。
沈和融立刻轉過目光:“我似乎聽到有人在哀嘆?”
“教官,我是在興奮地嘶吼!”
“很好!既然你們有心,待會兒我會把強度上調三成,不辜負你們的熱情!”
“是,感謝教官!”
此時,站在隊列末尾的沈輕茗實在耐不住好奇,問王九道:“這是什么名堂?”
“不知道。”王九回應,“應該是沈家后人自行創新,以前的沈家從沒有這樣的訓練。”
“看起來好像很恐怖的樣子,居然連沈家人自己都害怕。”
王九奇道:“有嗎?我聽到他們都在興奮地嘶吼呢。”
“……你到底怎么好意思自稱智力指數9的!?”
從王九這邊得不到答案,沈輕茗只好改問其他人。
此時校場內到處都是陌生面孔,沈輕茗一陣無奈,只好伸手捅了捅身邊那個被自己巧取豪奪了住所的鼻青臉腫哥。
“不好意思,請教一下,那個幻肢是什么?”
鼻青臉腫哥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一臉純真善良,宛如大家閨秀一般的沈輕茗,少女臉上那清秀而燦爛的笑容,就似消融積雪的初春陽光一般。
少年下意識摸了摸臉頰上的淤青,強烈的疼痛提醒著他,昨天晚上,正是這樣一張笑臉騙得他十成本事只拿出來七八分,然后措手不及之下就被對方欺近身前,一陣亂拳打得天昏地暗……
“你,你又想干什么!?”
沈輕茗無奈,微微偏了下頭,笑容不改:“我很好奇那個幻肢是干什么用的啊?為什么你們看起來都很害怕的樣子。”
鼻青臉腫哥冷哼一聲:“待會兒你就能見識到了,希望到時候你也能笑得出來!”
說著,少年轉念一想,露出一絲不懷好意的笑容,認真解釋道:“不過,提前一點告訴你也沒什么。所謂幻肢,就是用仙術駁接你的肌肉神經,偽造出新的肢體,而后在這些虛假的肢體上施加酷刑。不過,那些雖然只是虛幻的肢體,但疼痛可是貨真價實的,而且經過改造駁接,比真實的肢體要敏感得多。目前為止,沈家外院里似你我這個境界的,平均耐受級別是13級疼痛,再高一些,到云涌境中后期的,大約能堅持到16到20級。”
沈輕茗聽得驚訝:“你們居然還給疼痛分級了?”
“哼,沈家外院的苦痛耐受力訓練天下聞名,豈是浪的虛名,我們在這方面的研究細致入微,甚至領先連天城。你們在青云城,恐怕聽都沒聽過吧?”
說到這里,鼻青臉腫哥又加碼道:“而且這次還是對照訓練,意思是每組兩人同時進行疼痛刺激,互相較量,這種時候很多人都會逞強超出自己的極限,余痛要十天半個月才能消除,嘿嘿,那段日子可不好熬。”
“原來如此,真是有意思。”沈輕茗又問,“那你們這里最高能堅持到多少?”
“沈磬哥,上個月剛剛成功挺過了25級疼痛,算是同輩最強了,此外,飛鴻哥的記錄是23級,但認真一點應該能到24,可惜他們今天都沒在,不然就能讓你大開眼界。”
“哦,原來如此。”
鼻青臉腫哥見沈輕茗神色輕描淡寫,不服道:“你知不知道25級疼痛意味著什么?你們女人分娩,或者重度燒傷,也不過就是10級疼痛,15級以上就完全超出了正常生理反饋極限。25級疼痛的烈度甚至超出你的想象!你能想象渾身骨骼寸斷,偏偏人又極度清醒的感覺么!”
沈輕茗聞言不由張大嘴巴。
良久,輕聲道:“那個,我不用想象……”
50套幻肢,花了沈和融好一會兒才布置完畢。
一直到先前集合遲到的那些人完成了罰跑回來,沈和融才帶著一頭汗水調試完了最后一套幻肢。
這些苦痛訓練設備,看上去有點像是一枚人頭大小的圓球,連接著一張漁網。上百條繩索亂七八糟堆成一團,每條繩索的末端都連著一枚圓形的小白貼片。
使用時,將這些貼片分別貼在體表諸多竅穴上,便能駁接上虛幻的肢體,并施加酷刑。每一套設備最多可供兩人使用,最多可施加50級疼痛——但很少會用得到那么夸張的級數。
設備準備好后,所有人就分散開來,各自按照抽簽結果找到自己的幻肢球,熟練且面如死灰地將貼片貼上。
李家來的幾個人也照貓畫虎,嘻嘻哈哈地將貼片黏連完畢,很是吸引了一番冷笑。
笑,也就現在還笑得出來,等待會兒設備啟動,看你們怎么笑!
不一會兒,沈和融見眾人已經準備完畢,一言不發地激活了50套幻肢。
霎時間,校場內響起近百聲整齊劃一的悶哼。
少年少女們很快就汗如雨下,面色蒼白,在幻肢帶來的劇痛中苦苦支撐。
或許是因為李家人造訪吧,今天這起始難度就遠比以往來得高,最輕也是8級疼痛起步,并很快向著9級提升!
一些修為尚淺,神識沒有那么穩固的沈家子弟,只感到新生的肢體仿佛被人千刀萬剮,腦中不由開始昏眩。
但這個時候絕對不能暈過去,在沈家外院,暈倒就等于棄權,比舉手認輸更可恥!
而這么高的起步點,使得所有人都來不及慢慢適應疼痛,很快就有些力不從心,連平日七成的水準都表現不出來。
以至于沈家的少年們只能期待一件事。
李家人比他們更快地崩潰,然后盡快結束這場折磨!
然而……
不知過了多久,當場上已經有超過五十名沈家少年無奈舉手投降后,終于有人忍不住了。
“教官,這設備有問題!”
某個鼻青臉腫的少年,忍無可忍地跳了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掙脫了身上的貼片——10級疼痛下,他感覺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然后指著旁邊快要睡著了的沈輕茗,大聲說道:“看見沒,幻肢對她完全無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