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吉的輔職位就這樣被擼下去了,然后換上了一直在寧遠負責北線事務的黎玉田。.
至于黎輔那就沒什么可說了,雷厲風行地貫徹了皇帝陛下旨意,把冀東光復區搞得民怨沸騰,奸臣誤國之聲不絕于耳。但罵也沒什么用,黎玉田又不是王永吉,王永吉是高郵人,害怕這么搞會激怒包括他家鄉士紳在內的讀書人,然后罵他奸臣刨他祖墳,要知道高郵可是有很大可能也會變成淪陷區,這么搞那些士紳還怎么當墻頭草?但黎玉田是陜西乾州人,他現在還有什么可怕的,他老家多少年前就變賊窩子了!現在那些士紳還能有幾個沒被李自成砍了的他都還不好說呢!他干這種天怒人怨的勾當是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那都破罐子破摔了!
接下來的時間里,明軍以極快度兵不血刃光復了樂亭,遷安,豐潤,直到在玉田遭遇清軍前鋒小戰失利,這才放棄了順勢光復薊州的計劃。
最終明軍止步于玉田。
楊豐的目標達到了。
李自成在懷柔兵敗后棄順義退守北京,盡管損失慘重,但仍舊還有包括四萬老營精銳在的八萬人馬退入北京。
畢竟那戰場不是山海關,那里離北京也不過才八十里路,騎兵一鼓作氣就跑回去了,步兵拼拼命同樣一天時間就跑過那溫榆河了,潰敗是潰敗,但卻不是那種無可收拾的潰敗。
而多爾袞雖然戰勝,卻損失了過一萬八旗精銳,當然,這里面楊豐有份,尤其是鰲拜戰死對清軍的士氣打擊很大,他可不僅僅是一個鑲黃旗巴牙喇纛章京,他是清軍中最出名的猛將,專門攻堅克難的勇士,皇太極死后爭皇位的時候就連多爾袞都忌憚他。以他的悍勇再加專門設計的戰術,卻仍舊橫尸戰場,那狗皇帝的恐怖也是駭人聽聞了,再加上吳三桂大軍殺出山海關,害怕楊豐會突襲側翼的多爾袞也很謹慎,所以暫時沒有向北京進攻,而是分兵奪取運河以北各地。
當然,主要是他不知道該怎么攻北京城。
他沒有足夠的大炮。
在寧遠受挫的他對這些堅城有畏懼心理,而那北京的城墻很顯然不是寧遠可以比擬的,這東西根本不是肉搏攻城可以解決的,再說就算他豁出去傷亡攻下北京,最后的結果恐怕也就讓自己變成一碟楊豐可以下口的小菜了。
所以他必須以最小代價攻下北京,這樣大炮就是最好的選擇,他先得把那些繳獲自順軍的大炮修好,另外還得等從錦州運來的一批大炮到達,這樣在經過了懷柔大戰和后期一系列小戰之后,北京一帶三方對峙的局面暫時形成。
冀東是明軍。
向西止步于現代的遷西,玉田,南邊這時候還屬于寶坻的寧河一帶說不上算誰的,這片區域年年洪水泛濫,沒什么吸引力可言,算是一個緩沖區,反正明軍最南就駐扎到現代的唐山,這一帶屬于豐潤和灤州,對于楊豐來說只要煤礦到手就行,別的他沒什么興。
運河以南是順軍的。
但李自成只能控制北京,另外還有向保定的道路,其他地方就愛咋咋地了,實際上從通州向東都是原毓宗控制,這位前大明的天津兵備道這時候正觀望著看把自己賣給誰,才能賣出個最好的價錢。原本他應該棄暗投明重新回到皇上懷抱,但問題是這時候皇上開始走昏君路線了,別說是他了,就是那些天津等地的士紳也不干啊。甚至這一帶都開始出現皇上其實是妖人的傳聞,由此可見楊豐當初的判斷是完全正確的,這些士紳的下線也完全在他預計的高度。
而運河以北,薊運河以西就是清軍控制區了。
至此三方詭異地全停下了。
楊豐是沒動力,李自成是沒能力,多爾袞是既有動力也有能力但他沒底氣,他要能輕松打開北京還好,可要真被擋在北京城下那楊豐就要捅刀子了。
現在關鍵就是民心了。
關鍵是現在那些士紳們也很糾結啊,一邊是闖賊,一邊是昏君,一邊是韃子,這個選擇題真得很難啊!
選闖賊這種事情他們當然也不是做不出來,只要符合他們心意,那賊也都是可以變成圣主明君的,但問題是李自成不符合他們心意啊!選皇上原本是最合理的選擇,但現在也不行了,這哪是圣主明君,這分明就是在向桀紂之流展啊!選韃子這種事情也沒什么,畢竟這直隸士紳從北宋開始都跪拜過很多茬韃子了,可問題是不知道這一茬的路數啊!得需要點時間了解才行。
總之這段時間直隸的士紳們也是愁腸百結……
茫然得很哪!
“陛下,您就聽老臣一句吧!”
劉孔昭說道。
他和王鐸還有鄭芝龍都準備返回江南了,他們所帶來的軍隊當然留下,但在走之前他們還是想勸勸皇上,收回之前的旨意善待一下淪陷區士紳吧。
“陛下,他們在當時情形下也沒有別的選擇,雖說他們沒有跟隨圣駕盡忠,但畢竟也沒有真正附逆,如今當務之急是剿平闖逆驅逐韃虜光復北京,應該給他們一個立功贖罪機會。比如說讓他們獻些錢糧,再比如說讓他們組織子弟為朝廷效力,想來他們也會愿意的,而不是急著以這種無差別方式懲處他們,陛下現在需要讓天下感受春日之暉,而不是夏日之威,否則會讓淪陷區百姓心生畏懼的。”
緊接著他又說道。
皇上的做法對于江南士紳影響其實不大,因為只要不被闖逆攻陷,那么自然也就不用擔心這個問題了,江南有長江天塹那闖逆是打不過去的,所以他們可以站在局外人的角度上看待這件事情,但即便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上看皇上也是過分了。
“誠意伯,朕的皇后死了,朕的女兒死了,朕的兒子們至今生死不明,朕最尊敬的嫂子為了不為賊所污也自盡了,朕死了那么多親人,現在難道朕出一口氣都不行嗎!”
楊豐爆一樣吼叫著。
同時還抓起面前的杯子摔在了地上。
“陛下,陛下息怒!”
劉孔昭嚇得跪下說道。
“你起來吧,朕知道你是為了朕好,但是,這一次無論誰都別想改變朕的心意,這些反復無常的小人們害得朕家破人亡,朕無論如何也要給他們點教訓,否則朕有何面目去九泉之下見朕那些死難的親人。”
楊豐頹然地坐在椅子上,擠出點眼淚說道。
劉孔昭不敢再說了,趕緊小心翼翼地告退,出門之后被正好過來的黎玉田拉住了。
黎輔看了看里面還在扮痛苦的楊豐,然后低聲對劉孔昭說道:“誠意伯,陛下遭逢此大難,他心里也是苦啊,別說他天子之尊,就是普通老百姓被害得家破人亡妻離子散,那還得有仇怨積在心里呢。不讓皇上出這口氣他也始終難受啊,反正這些人多數都是罪有應得,索性讓皇上出了這口氣,那惡名下官給皇上頂著,等過些時間,皇上心情平復了,再慢慢勸解他也不遲,您回去告訴江南諸位大人,讓他們不必太過擔心。”
劉孔昭點了點頭。
“黎老,你也是受累了!”
他多少有些感動地說。
“為了皇上,咱們做臣子的挨些罵名也沒什么大不了。”
黎玉田嘆息著說道。
“寧遠伯,有何事?”
楊豐在里面說道。
黎玉田趕緊進去,然后行禮說道:“陛下,平西侯奏報,闖逆的偽澤侯田見秀率領三千部屬向朝廷投誠,據其所說陛下在戰場上曾赦免過他及其部屬。”
“對,把他們送到山海關來!”
楊豐說道。
田見秀的投降其實早在他預料之中,他們躲進山區后就已經沒有其他出路了,薊州被清軍占領,他們幾千人不可能越過清軍回北京去,而清軍控制區以外又在明軍控制之中,他們同樣也不可能越過明軍控制區,山里又沒有足夠吃的,撐不下去了不出來投降難道當野人嗎?
“還有,闖逆的天津守將原毓宗投降韃子。”
緊接著黎玉田又說道。
“投降韃子?”
楊豐反而笑了。
“看看吧,這就是朕當年寄予厚望的天津兵備道,闖逆來了還沒等到他那里,他就不但自己投降,而且還逼著馮元飏一塊兒投降,還帶兵攔截不愿意投降的曹友義,現在韃子來了,又是還沒等到他那里,他就迫不及待地向韃子投降了,這就是朕的好臣子,他的圣賢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朕落到今天這種地步真是咎由自取啊,朕當年的眼睛真得瞎了!”
緊接著他說道。
“那還不是被你逼得,人家倒是想向你投降,可是你都下旨投降也流放了,人家哪還敢向你投降啊!”
黎玉田腹誹道。
當然,他不知道這就是皇帝陛下要的效果,他們要是不投降韃子,皇帝陛下以后還怎么拿他們開刀呢?要知道光取消免稅權可不夠,還得把那些士紳手中的土地弄出來才行。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