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接近破曉。
韓樂獨自一人行走在江左城寂靜的街道上。
之前的那場大戰過后,整個江左城,的確變成了一座空城。
鬼怪死傷殆盡,恐怕那箜篌,也是元氣大傷。
從葉天師家中出來,韓樂獲益良多。
雖然關于荒的本質,韓樂依然沒有詢問清楚,但至少他獲得了部分平荒天師的傳承。
在葉天師的口中,平荒天師沒有那么多師父弟子的規矩。
其他行業之所以那么尊師重道,因為那是混飯吃的手藝或者技術。師父傳給你的,是賴以生存的法門。
而平荒天師不同,用葉先生的話來說,平荒天師一門,早夭者無數,也獲得不到什么好處,傳承全看個人。
但不論如何,在韓樂心里,依然是將僅僅有幾面之緣的葉天師當成了自己第一個師父。
那本平荒記現在已經回到了韓樂的手里。
等到離開霧島,返回太安,他一定會好好琢磨上面的內容。
畢竟在接受了金書秘法的傳承之后,他也能看懂這蝌蚪文了。
只不過根據葉天師的說法,這本平荒記并沒有什么不同尋常的地方,只是他生平記錄。
唯有一點,平荒記中有一頁夾雜了一頁真正的荒天書。
荒天書一共有幾頁,葉先生也記不清了,只知道這是祖師爺流傳下來克制荒物的重寶。
其重要性,甚至比除荒鈴還要重要。
韓樂在葉天師的指引下,找到了那一頁荒天書。
那一頁荒天書看上去和尋常紙張沒有區別,但實際上,用幽冥眼看的時候,會泛起淡淡的金光。
金光雖然淡,卻是有些刺眼。
“剛剛匆匆掃了一眼,這一頁荒天書上記載著的,好像是一式劍訣,名叫平荒一劍,需要借助大量的本源之力才能施展出來。”
“以我現在的力量,恐怕只有抽出李郎的曲境本源之力,才有可能施展這平荒一劍,也不知道威力到底如何?不過從葉先生的描述來看,應該是非常恐怖的。至少對荒獸來說是如此。”
“還有那除荒鈴,我的用法原來是全然錯誤的,難怪上面會有那么多裂縫。”
一想到除荒鈴,韓樂就一陣心疼。
沒辦法,李郎給他除荒鈴的時候,他根本不知道這是什么東西。
如果不是那老鬼婆偷襲他,自動激了除荒鈴的效果的話,他還不知道這玩意可以殺鬼。
在那之后,他就純粹把這寶物當成消滅鬼怪的利器了。
殊不知,這除荒鈴之所以輕易消滅鬼怪,只是因為它是荒的克星——而這些鬼怪,都是荒獸箜篌衍生而出的產物。
除荒鈴除荒,自然簡單輕松。
只不過除荒鈴和平荒一劍一樣,都需要注入本源之力才行。
韓樂試過,自己的真氣、魂力,都不屬于本源之力。好像只有李郎的曲境本源,才是屬于本源之力的一種。
那平荒天師也沒有什么獨特的修煉本源之力的辦法,根據葉先生的說法,平荒天師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機緣,這種事情,本來就強求不得。
韓樂只好作罷。
好在除荒鈴還沒有完全崩潰,如果有機會的話,韓樂還可能將其完全修復。
只不過那需要極大的機緣,并且韓樂能在類似的曲境里遇到同為平荒天師的同行才行了。
平荒天師的傳承,李郎的曲境本源,韓樂獲得的東西已經夠多。
只是他走在那空曠的街道上的時候,他心里卻是一直在苦笑。
“我居然漏算了這一點!”
“如果按照曲境的身份的話,我是江左城富韓萬金的兒子,要娶那十里坊清倌人余長歌過門。”
“那十里坊雖然被燒毀了,但這一段劇情想必還是在延續的啊!”
“我辛辛苦苦滿世界地找余長歌……”
“他娘的沒想到在自己家里!”
一想到這里,韓樂就蛋疼不已。
前方,韓府的燈籠已經能看見了。
幾個孔武有力的大漢正虎視眈眈,府邸外,多了兩尊金色的銅獅子!
顯然,這幾天江左城的異變也讓韓家人有所警惕。
韓樂隨便掃幾眼,都是鎮守府宅、辟邪驅鬼的重器。
“誰在哪里?!”
那護衛還算警惕。
韓樂老老實實地走過去:
“是我?”
“少爺回來了?”那護衛又驚又喜:“我這就去通報老爺!”
“不……不必了。”
“開門,讓我進去,帶去見長歌。”
韓樂盡量含糊其辭。
那護衛臉色有些尷尬,但猶豫了許久,終究是照做了。
韓府大門被打開,自然有熟悉的下人,領著韓樂往余長歌的房間走去。
“少奶奶此時多半還沒睡。”
“少爺,你這次真的把老爺氣瘋了。老秦頭說,他服侍老爺這么多年,從未見過他如此生氣。”
“其實你哪怕納個妾,老爺跺跺腳,也就忍了。非要把那青樓女子明媒正娶過門,這讓老爺的臉往哪兒擱?”
“少奶奶也幾天沒有進食了,只是抱著那只黑貓呆。你今夜先去看看她,但千萬別在她房間過夜,明兒一大早去找老爺磕頭請安,再說幾句好話,這事兒說不定還能揭過去。”
那仆人顯然是這曲境中韓樂的心腹,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倒是讓韓樂把“劇情”了解的清清楚楚。
原來,江左城出現之后,劇情線變成了這樣:
余長歌是在十里坊大火之前嫁入韓家的,而且是韓樂瞞著在外談生意的韓萬金,走的明媒正娶路子;那韓萬金回來之后,看到兒子居然娶了個風塵女子回來,自然氣的不輕;爺倆直接鬧翻,余長歌剛入門就被丟到冷院,整座韓宅都沒人敢靠近她,生怕惹了老爺不快。
而他韓樂呢,做的更絕,直接來了個離家出走,這下把韓萬金氣的直接了病,目前還在床上躺著呢。
“這箜篌智商不怎么樣,編劇能力一流啊。”
韓樂聽完之后,心中暗自吐槽:“這曲境世界雖然是虛幻的,但每個劇情都還算合理。怎么跟游戲副本似的?”
箜篌曲境,和烏鴉之流相比,高下立判。
韓樂有一種在刷游戲的感覺,體驗非常愉快。
繞過一處庭院,前方,依稀有一個偏僻的小院子,里面還亮著燈火。
那小廝嘆氣說:“少奶奶便住這兒了。老爺放話說,誰也不許靠近;我也就每天半夜給她送點吃食,可第二天過來,她也是滴水不進,我也是沒辦法呀。”
“少爺,你趕緊勸勸她吧,這日子,總是要過的。”
“明兒你和老爺商量商量,把這規格講一講,當成妾進門,再重新把蘇家那千金娶進來,剛好兩件事情,重新一起操辦了,也順了老爺的心意。”
這小廝的話,韓樂本來一點都不想多聽的。
只是最后一句,他突然有點詫異:“蘇家千金?”
小廝想當然道:“便是那從小就和您訂了親的蘇梨小姐呀,難道您忘了?”
“蘇璃?!”韓樂一個冷戰,盯著那小廝:“你在說什么?”
小廝被韓樂一瞪,有些害怕,不過還是壯著膽子說道:“少爺您忘的也太快了吧,幾年前您還嫌棄說蘇家人取名字能力不行,蘇梨蘇梨,這吃的時候梨子總是習慣要切開的,那豈不是分梨(離)?這名字不好。小的現在還記得清楚蘇家老爺難看的臉色吶。”
韓樂又是一愣:“梨子的梨?蘇梨?”
小廝的眼神越奇怪了:“是呀,難不成還真是分離的離?”
韓樂長吁一口氣。
巧合巧合,一定是巧合。
這里可是曲境世界,蘇璃再陰魂不散,也不會跟過來吧?
他揮手讓那小廝離開,自己提著小廝準備好的食盒,走進那清冷的院子。
窗戶打開著,一個人影怔怔地看著外面。
她的懷里,抱著一只小黑貓。
韓樂看著她。
她看著韓樂。
韓樂長舒一口氣:“記憶在嗎?”
余長歌:“在。”
“為什么不吃東西不喝水?”韓樂問。
“怕吃了壞東西。”長歌老老實實地回答。
她的臉色很難看,也不知道是挨了多少天的餓。
“為什么不試著離開,去找我們?”韓樂詫異。
“他們不讓我走,說我進了你們家的門,就是你們家的人。”
余長歌臉上閃過一絲紅暈:
“還有,小千告訴我,讓我千萬不要出這韓家大門。”
“我在這里等你,是最好的。”
“你看,我現在不也等到你了嗎?”
韓樂笑了笑,走進屋子。
燭火清冷,佳人雖未上妝,卻那一夜在十里坊里更清麗動人。
就連韓樂都有一瞬間的小小失神。
“你說的小千,就是指這只小黑貓吧?”
韓樂笑瞇瞇地走了過去,在余長歌猝不及防下,忽然一把抓住那只小乳貓。
他兇神惡煞地看著那只小乳貓:
“現在,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不要給我喵。”
“我知道,你一定不是普通角色,你待在箜篌曲境里,待在長歌身邊,究竟想干嘛?!”
余長歌愕然地看著韓樂和那小黑貓大眼瞪小眼。
半天,那小黑貓還是萌萌噠地張嘴:
“喵喵!”
還沖韓樂揮了揮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