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云在陸坊接受特訓時,京里的災民又鬧事了。
也不知什么人,將大理寺的判決結果,提前泄露了出去。當聽說高廣寧僅僅被罰俸一年,連工部尚書一職都沒撤時,災民們全都驚呆了!
他們仍清楚的記得,當初在宣輝門外,初始帝是何等雷霆震怒,發誓要將朝廷的蛀蟲揪出來,還百姓一個公道。怎么一轉眼,就要這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呢?
這時,那些消息靈通之輩,便憤慨的告訴他們,這根本不是陛下的意思,皇帝陛下至今被奸臣蒙在鼓里呢!
老百姓恍然大悟,義憤填膺的大罵起奸臣該死,官官相護來!
“咱們得去讓陛下知道,不然白白便宜了奸臣,陛下還要落個昏君的惡名!”京城各處災民聚集之地,都有人約好了一般鼓動起來。
災民們本就恨極了讓他們家破人亡的高廣寧,日夜苦盼著朝廷能給他們個公道,此刻本就怒火沖天,讓人一煽動,馬上一窩蜂的朝天津橋方向涌去。
天津橋上,有禁衛日夜守護,不許閑雜人等通過。災民們看到那些身穿金甲的護衛,不禁有些打怵。帶頭的那些人卻大聲嚷嚷道:“怕什么,我們又不是來鬧事的!”
“就是,咱們是來稟報皇帝的,他們不會為難咱們的!”
眾人便繼續向前,果然被護衛攔住,厲聲向他們喝道:“都站住,你們是干什么的?!”
“我們是來敲登聞鼓的!”災民中,領頭的幾人理直氣壯回答道。所謂登聞鼓,又叫路鼓,乃是歷代君王懸掛于宮門之外,允許百姓擊鼓鳴冤,將案情上達天聽的。
本朝立國后,恢復中華衣冠,自然也因襲古制,在紫微城外設了這樣一面大鼓。但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登聞鼓設在洛北,洛南的百姓想要擊鼓,必須要通過設在洛水河上的幾座橋梁。
而洛水河的橋梁,無一例外都有軍隊把守,平頭百姓想要過河,可謂難上加難。
“這么多人敲鼓?”守橋的禁衛看著烏壓壓的百姓,咽了口唾沫道:“難道你們都有冤情?”
“不錯!”災民們便嚷嚷起來:“我們都有冤情!”
“不行!不能這么多人過去!”禁衛想按照慣例,把他們攔在洛南。
“放行!”誰知此時,一個威嚴的聲音,在禁衛們身后響起。禁衛們循聲一看,便見發話的乃是羽林衛指揮使皇甫康。這位負責守衛紫微宮的皇室將領,‘恰好’巡邏經過此地。
“指揮大人……”守橋的頭目不禁為難道:“這么多人過去,萬一釀出亂子怎么辦?”
“放心,一切有我負責。”皇甫康淡淡說一句,目光轉向那些災民,對走在前頭的幾個老者笑道:“幾位老丈,當時在宣輝門外,咱們見過吧。”
“是是,將軍大人好記性,正是小老兒幾個。”幾個老者看到皇甫康,心中大定道:“當時陛下有言,若是有事,可以隨時來宮外敲鼓,將軍大人還記得吧?”
“聽到了嗎。”皇甫康看一眼那頭目,沉聲道:“是陛下允許他們來的!”
都到這份兒上了,守橋的禁衛哪里還會再阻攔?趕忙讓開了去路,任由災民浩浩蕩蕩過了天津橋。
長樂宮內,大玄太師夏侯霸,正在向初始帝稟報,三法司對高廣寧一案的結論。
初始帝一言不發的端坐在金臺之上,手撫著玉如意,臉上看不出多少怒意,反而帶著淡淡的譏諷之色。
對此夏侯霸早已習以為常,每當初始帝遇到不快,卻又發作不得之時,皇帝就會擺出這副欠揍的神情。
夏侯霸也不理會初始帝的不快,一板一眼將情況稟明,然后沉聲道:“中書省經過合議,認為三法司的審理并無偏頗之處,可以認可這個結果,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夏侯霸說完,卻久久不見初始帝答話,他只好咳嗽一下,沉聲道:“陛下!”
“呵呵……”初始帝這才回過神來,對夏侯霸微笑道:“太師聽到什么動靜沒有?”
夏侯霸不禁皺眉,以他多年的經驗看,初始帝怕是又要出幺蛾子。老太師便悶聲答道:“老臣年邁耳背,什么都沒聽到。”
“你仔細聽。”初始帝把手支在耳旁,擺出一副聆聽的架勢。
“……”夏侯霸無奈,只好凝神側耳,果然聽到一陣鼓聲遠遠傳來。
這時,一名小黃門跑進來稟報道:“啟奏陛下,有人敲登聞鼓!”
“登聞鼓!”夏侯霸瞳孔一縮,他感到了陰謀的氣息。
“登聞鼓?倒是稀奇。”初始帝卻饒有興趣道:“這些年,仰仗太師嘔心瀝血,我大玄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寡人都快忘了還有這東西了。”
夏侯霸裝著沒聽出,初始帝語氣中的譏諷之意,沉聲道:“老臣這就去看看是何人擊鼓,到底有何冤情,不能通過有司上達,非要如此驚擾陛下?!”
“哎,”初始帝卻擺擺手,示意一旁的杜晦扶起自己道:“橫豎閑來無事,不如寡人和老太師登城一觀,看看是何人在擊鼓。”
“是……”夏侯霸攔不住初始帝,只能同意。
于是君臣二人也不擺駕,只帶了杜晦和幾名護衛,便坐著抬輿離開長樂宮,穿過前廷,來到應天門城樓上。
城樓上的禁衛一見陛下和太師駕到,忙不迭跪地恭迎。
初始帝擺了擺手,淡淡道:“你們到一邊去,不要聲張。”
禁衛立即退到一旁,初始帝和夏侯霸身邊,便只剩下杜晦伺候。
“咱們看看吧。”初始帝招呼一下夏侯霸,便從城頭的女墻上望下去。
夏侯霸也依言往下一看,雖然早有心理準備,還是嚇了一跳。只見紫微城外,寬闊的廣場上,烏壓壓跪了起碼上萬名災民,而且還不斷有災民從天津橋方向匯聚過來。
“這是要造反嗎?!”夏侯霸不禁勃然大怒。“守橋的禁軍是干什么吃的,怎么會放他們過來?!”
“太師稍安勿躁,”初始帝卻面無表情道:“沒看到這些百姓全都雙膝跪地,你見過有跪著造反的人嗎?”
“這,陛下……”夏侯霸眉頭緊鎖道:“不論處于何種目的,聚眾在天子宮外,都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的!”說著他再次沉聲道:“老臣這就命官員先將他們驅逐,然后再調查他們到底有何冤情!”
“老太師,”初始帝沒想到,夏侯霸居然會是這樣的反應,不禁也動了怒氣道:“寡人乃天子,外頭都是寡人的子民,孩子受了委屈,到父母面前哭訴一下,做父母的會不分青紅皂白,先把他們攆走嗎?!”
“老臣是為陛下考慮……”夏侯霸卻依然沒有服軟的意思。他已經猜到,初始帝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了。無非就是借民心來打壓自己,所以他選擇了強硬到底。
“你是為自己考慮吧!”見他如此冥頑不靈,初始帝終于動了真怒,冷哼一聲道:“口口聲聲為寡人考慮,其實全都是私心作祟,寡人就是信了你們,才會讓千萬子民流離失所的!”
初始帝一動真格的,夏侯霸也不得不跪地請罪,悶聲道:“老臣不知陛下何出此言?”
“你還揣著明白裝糊涂!”初始帝一甩袖子,厚厚一本賬冊,便拍在夏侯霸的身上。“自己看吧!”
三戒大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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