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易與乙道人本來就隨時準備與那赤鼠妖交手,此刻一聽到招呼,沒有絲毫遲疑,立便有所動作。
他們并沒有張衍可以隨時找尋到同輩正身所在的本事,故只能按照尋常路數,凝神存意,于心中尋想其下落所在。
紀宴公原本已是想好,先把化身暫且制住,隨后全神回避,就算斗不過,也能耗下去,要能拖延個一二百載,等到布須天禁陣一開,那就能逃得活路了,說不定到時候還能反過來殺戮對手。
可就在他這般尋思之時,忽然之間,又有兩個宏大氣機降下,看這模樣,分明也是在找尋他,心下頓時大驚,本來應付張衍一個就已是拼盡全力了,可哪想到今朝要對付自己的,絕非是之前以為的一個人,而是足足三個!
這一刻,他幾乎要破口大罵了。那幾個先天妖魔明明說過,人道修士都是躲藏了起來,沒有一個在外間,叫他盡管放心行事,可現下出現在這里,他卻是一個都不認識,這些人又是從哪里跑出來的?
以一敵三,要他在氣機完滿之時,那還有信心糾纏下去,哪怕千年萬年,也可奉陪到底,總能叫來人感覺折損太過,得不償失,從而自行退去,可眼下不同,他這里有化身作亂亂,元氣又耗去極多,哪里可能再同時應付三名同輩?這是有輸無勝之局。
在這個時候,他心底還泛起了一股深深的不安之感。
明明涉及到生死之爭,之前他卻沒有任何感應,這里有兩個可能,一個是天機被對方遮蔽了去;一個是對方占據了絕對優勢,是以天兆不顯,因為他無論怎樣掙扎,都是注定敗亡的,到了這一步,就是天已認定你要死,便有感應也屬多余了。
他自是不想是后一種,只期望是天機被蔽,腦海中念頭連轉,拼命在盤算脫身之策。
張衍在外敏銳感覺到,在旦易和乙道人接連出手后,此妖本來尚算可以的氣勢驟然弱去,這是因其斗志全無,并且還生出了悲觀之念,這才在現實之中有所映照。
當然,正常情形下,只要修士謹守心神,外人自也是不可能這么輕易感覺到,這分明是其已亂了章法。
窺到這個破綻,他立刻全神推算,試圖殺入對方元氣之海中,此舉本來是順利,但方才一動,卻是感覺有一股阻力,居然未得功成。
紀宴公雖是慌了一下,但終究還記得這是生死之戰,便沒有刻意去施為,可心神轉動之間,卻是本能運持起此前先天妖魔所授之法。
不過對方也提醒過他,駕馭這等神通,需得有一定道法為依憑,以他本事強行施為,那便是等若透支未來,哪怕眼前逃過一難,將來也必會有劫數應下,是以不到萬不得已,不可去用。只是生死就在眼前,他哪里去考慮這么多,那將來之事,要能過去此劫,那還可想法化解。
張衍目光微閃了一下,他意識到,自己這是被神通秘法所阻。可或許此妖自己也沒有注意到,因為心象外顯,雙方氣機交纏之故,其所演法門之秘的居然有三四分暴露在了他面前,立時就記了下來,這般下次再若遇上,就可試著尋到其中破綻。甚至回去之后,再反復推演,或可能把此法還原出來。
而場中他繼續以法力壓迫,自己這邊乃是三人,這一次不成,下一次仍有機會,對方只要有沒有至寶在身,也不過拖延一時而已,終究是無法躲過去的。
紀宴公盡管躲過一劫,可也知曉危險未去,正想著補救之法,這時卻見那元氣大海之上一陣鼓動,卻是方才只顧著自身,另一邊有所疏忽,致那少年法身又有再次聚集出來之勢,他連忙再拿捏法訣,將之再度鎮壓下去。
此刻他就如同時坐于兩座火口之上,這邊方才費力壓滅,那一邊又是作起來,以他之能也是吃力無比,只是一會兒,便就疲憊不堪,元氣可謂補入遠遠低于消耗。
張衍看出來他已是堅持不了多久了,只此刻應還有一些余力,他有心一窺那法訣,故是再度往敵手身上施加壓力。
旦易和乙道人二人亦是察覺到這妖魔氣機有變,這卻不用商量,亦是一齊力。
紀宴公頓感壓力倍增,也是心急不已,感覺自己若不加以阻止,三人就要闖進來了,他如張衍所料一般,慌忙之間,再度將那神通祭出,好歹又撐了過去。
張衍這次早有留神,又得以見識了那神通一回,暗地里便稍作推演,片刻之后,心下已然有數。
此法或許很是高明,但這赤鼠妖用起來卻粗糙異常,顯然未得其中精妙,如今他已是從中窺得一二破綻,對方下次若再用出,他便能尋隙而入。
紀宴公這里才應付過去,卻忽覺警兆,把意念一轉,將襲上身來的法力擋在外間,目光一撇,卻見是那化身回復了過來,
他心中也是憤恨不已,怒極而言道:“你若再與我糾纏,那就是你我死期!”
那少年卻是兩目放光,叫囂道:“只有你亡了,我才可取而代之。”他非但不停,反而攻勢更疾。
紀宴公心中憋悶無比,他現在才知,為何有許多同輩視化身如劫數,怎么也不肯輕易放任,可要不是先天妖魔有所承諾,他也是會加以提防的,哪會到如今這等境地。
他與化身又斗了幾合,找到一個破綻,又將其法身轟散。
可這般情形,終究是無法長久的。
張衍能夠感覺到,此妖的氣息越來越弱,也越來越是混亂,這說明其不但元氣折損嚴重,而且愈力不從心了,當已是到了強弩之末了。
他考慮了一下,言道:“兩位,稍候貧道將會找尋一個妥當時機沖入其元氣之海內,到時此妖必然無法分心他顧,兩位可隨后跟來,務求不令其逃脫。”
旦易知道他有秘法在身,若說他們三人之中有誰能第一個殺入進去,那也只能是張衍了,于是回道:“好,便按道友之法行事。”
張衍得了回應后,便凝神以待,很快又是找到一個機會,不過他料定對方垂死掙扎,定會再度祭出那秘法,果不其然,稍稍一試之后,又是遇到了一股莫名阻礙,不過這一次,他卻早已知曉其中漏洞,只心意一轉,就避了過去,隨后轟然一聲,他已是殺到了對方元氣之海中!
紀宴公只覺自身法身神魂似都是震蕩起來,恍惚之間,便見一個玄袍著身,背映五光的年輕道人踏步而來,哪還不知是被外人闖入進來了,心下大駭不已,可他卻沒有退縮,而是咬牙迎上,這里終究是他主場,在來人立足未穩之前,未必不能再驅逐了出去。
于是傾盡全力調運法力,霎時間,整個元氣之海都翻騰起來,聚集起前所未有之勢向著張衍所在涌來。
張衍正身雖入此間,可神意仍是溝通自身元氣大海,戰力并未因此減弱半分。他見此景,神情不變,只是伸手一壓,化一只傾天巨掌向下一落,竟是輕描淡寫之間,就將這股法力大潮鎮壓下了去。
紀宴公雙目瞪大,似不能相信自己攻勢就這么輕易被化解了去,但他此刻沒有退路了,正準備再度聚勢。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又有兩道龐大氣機闖入進來,卻是乙道人和旦易此刻見得機會,先后躍入了此間。
紀宴公神情大變,知道今次在劫難逃了,立刻而是放開了對化身制束,眼中閃過一絲狠色,又一次掀動元氣,朝著張衍殺來。
就是不能得活,他也要將盡力削弱敵人,那等到先天妖魔破開禁陣出來,說不定就能將此人殺死。
因他放開了生死掛念,反而攻勢比上次更是猛烈。
張衍負袖站在不動,他意念一轉,背后一道金光飛起,由一生二,由二生三,頃刻間化變為無窮之數,并兜空一轉。
紀宴公只覺那金光無處不在,卻是避無可避,法身頓被斬爆成點點星屑,不止如此,劍芒余波卻是連帶他那方才聚合起來的化身也是一并破散。
但下一刻,下方元氣之海一個震動,他法身又是在上方重聚出來。
旦易與乙道人此刻已是站穩了腳跟,見得此景,也是一起出手,再度把此妖法身轟散。可只一晃眼,其又再度浮現而出,與方才一般無二,似乎并未受得任何損傷。
張衍對此并無意外,他十分清楚,只要那一點陽火不滅,元氣不絕,那此妖怎么也無法殺死的,通常爭斗到這一步,就是彼此消磨元氣了,什么時候將其耗盡,什么時候就可贏下此戰。
不過他卻不必如此,有祖師所授秘法,在找尋到同輩正身所在,并殺入元氣之海后,就可設法斬斷元氣源頭,如此就可輕松將之斬殺。
他心下一轉法訣,身上倏爾光芒大放,將元氣之海亦是遮入進去,紀宴公一見之下,只覺天旋地轉,他有種莫名感覺,這一刻,好似萬事萬物都是破碎開來,身上竟已是感應不到半分元氣,正駭然間,卻驚聞雷聲一震,隨后便陷入了一片寂然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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