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六章天數一轉漸凝真
張衍離了伏龍道后,盞茶功夫,就到了一處寬廣洞廳之中。
洞壁上矗有一處高臺,插有一面渾成教星元幡旗,護持靈光之下,站著一名弟子模樣的修士,此刻正一臉惶恐地看著他。
張衍隨意看了一眼,此人不過化丹修為,當是此地值事弟子,楊破玉想來已經距此不遠了。
他未有多作理會,催動法力,繼續往下飛遁。
越往下行,身周壓力越是巨大,仿佛如同侵入深海一般。
因先前在東華北地破除魔穴時有過一番經歷,是以他并不奇怪,只把法力稍作收斂,免遭靈機反傷。
再行不遠,下方出現一座幽深洞窟。四下里靈機流轉異常洶涌,如百川匯海,齊皆往里而入,無須多瞧,便知是直通魔穴的正道所在。
他正要往下去,目光卻忽然撇到一物在里飄動,身形一頓,仔細一瞧,入目所見,卻是一片如雪翎羽。
稍作感應,卻是隱約能從其中察覺一絲微弱靈機,但在靈潮遮掩之下極不明顯。
若是方才一心只顧往里去,則極很可能疏忽過去。
念頭稍轉,脫手扔去幾張紙符,欲待試探,然而去得不遠,就被旁側狂風氣旋扯入。
見得此景,他不由瞇了瞇眼,這里只他這等三重境修士可飛遁往來,尋常元嬰修士可謂寸步難行,而這片翎羽卻能在其中漂游自如,還不被靈潮卷去。當不是那么簡單,極可能是魔宗布置在這里的手段。
更需謹慎的是,這翎羽只是他眼前所見之物,許還有更多藏在暗處,貿然下去,也不需什么驚天動地的手段,只需稍作攪動,就能掀起滔天靈機,若被卷入其中,連他也不敢自言能保全下來。
考慮片刻。他索性祭起飛劍在天。分化出一道犀利劍光,倏忽斬下。
哪知劍光拂過,此羽柔軟一彎,只在原地旋了一圈。卻是未曾傷得分毫。
張衍并未失望。他這一劍旨在試探。從其靈機之上已然探明此物當屬法寶一流,如此便不難對付了。
他微微一笑,收了飛劍回來。徑直就往下沖去。
那片翎羽陡然一震,似是受吸引一般,就向他這處飄了過來,
張衍目光直視此物,待其到得近處后,心意一動,一點清光自他眉心之中飛出,伴隨一聲輕音,往那根翎羽之上一附,就將之定在了半空,無法動彈。
趁此機會,他袍袖一甩,放出一道小水光輕輕一卷,就將之收入進來。
他法力轉動時,一放即收,周圍靈機雖是受到牽動,但還未掀起多大浪潮就又平復下去。
但在此時,周圍忽然涌出十余根一模一樣的翎羽,有大有小,好似認準了他一般,紛紛向他所在之地飛來。
張衍心下暗哂,不出所料,翎羽遠不止一根,或許眼下所見,還不是此間全數。
他并不與之直接沖突,而是駕劍光游走。
此羽縱然內中別有玄異,但遁行過緩,對他來說就只要小心些,就無太大威脅。
下來如法炮制,似方才一般用福壽鎖陽蟬先將其定住,拿住靈機,隨后起水光將之一一收去,用了小半刻,就徹底掃清。再仔細探查一遍,見再無多余暗手,就繼往下方遁行。
不出數里,前方地界變得逐漸更為寬闊,轉過幾條曲折甬道后,眼前忽然一亮,在這地底之下,竟有現出一道灼灼明光,照得此地如同白晝光天。
他舉目瞧去,下方有一百丈大小的穴口,深不見底,杳杳渺渺,而約莫半里地外,懸有一座丈許高下的精致廬軒,一名面目冷峻的白衣道人正一人獨坐其中。
見他到來,此人一怔,眼中大起警惕之意,隨后緩緩站起,起手一禮,凝聲道:“未想是溟滄張真人到此,有失遠迎。”
張衍起手還了一禮,淡笑道:“楊真人,此地可還非你靈門之地。”
楊破玉一笑,語帶自信道:“此是早晚之事。”
他入得這里亦是不長,可不認為這短短時間內玄門一方就可把晁岳等擊敗,定是有人設法將其等拖住,只張衍一人往此地突入,好阻他晉入洞天。
張衍淡聲道:“那道友且來與貧道論個高下吧。”說話之時,一道劍光已是飛出,懸于頂上。
楊破玉語聲森然道:“楊某性命可不好取,張道友有什么神通,盡管使來。”
他雙袖一展,重又坐了回去。
到了此處,因靈機所限,修士宛如被套上了一層枷鎖,他縱有“九傷涵煙遁”也不敢隨意施展,但他深知對手亦是如此,不敢使動什么威力宏大的神通之術,那守御起來當是不難。
張衍輕輕一晃身軀,背后飛出一道細細金光,橫及全場,頭尾深入遠端,不見長短,略一閃動,便斬了而來。
楊破玉心下大起警兆,不覺暗皺了一下眉頭,忖道:“本是想稍候再用此法,但現下不用怕是抵擋不住。”
他身上雖有一件護身真器,但在韓王客破陣時已然使過,未必再肯聽他驅使,但好在還有一門神通在身,足可應付,當下一運法訣,身上忽有一層淡淡灰光浮起。
金光須臾便至,只是一斬殺上去,卻似中了一層無形虛影,自其身上一透而過。
張衍一挑眉,隨心意一動,飛劍已是殺至,然而卻是遇到了一般遭遇,絲毫未能斬中此人之身。
楊破玉冷笑道:“張真人,不必枉費心思了,我固然無法敗你,你卻也未必能敗我。”
為能夠成功晉入洞天之境,他也是做了諸多應對。更是設想過,萬一在關鍵時有大敵在突入靈穴,自己當如何抵擋。
為了應付似眼前這般局面,他特意修煉了一門唯有三重境修士才可上手的“元通身外身”。
此門神通可煉化一樁奇物來代己受劫,一生之中可使動三回,在此物破散之前,自身可全然無傷。先前對陣師寒山夫婦時,他也是用了此法正面接下命殺之劍。
與血魄宗“借物代形”不同,此法施展之后,修士亦是無力傷敵。只能坐看敵方出手。自身安危全數系在所煉奇物之上。
他所選奇物名為“金羅藤”,此物長在地下萬丈深處,依附在東華洲地根之上,數萬載才長出一指長短。其堅韌之處。連一些真器也無法比過。
有鑒于此。他求了門中洞天親自出手,用了數年水磨功夫,才得取下一截。
故而他此刻絲毫不懼。以洞天真人的手段尚且難傷此物,遑論元嬰修士,就是真器殺來,一樣能夠抵擋。
張衍出手數回后,雖無法傷敵,但卻也看出了幾分門道。
楊破玉絲毫不作抵擋不說,且連反擊也無一次,若不是故意如此,那當是因身上法訣之故,無法施為,甚至可能連身形都無法動彈。
他目光微閃,不再去試圖攻襲對手,而是稍稍推開燒去,自袖中把那清靈香取出。
輕輕一晃,香頭忽地一閃,便從他手中脫去,飄至到得魔穴正中,便有一縷靈煙飄起。
楊破玉一看,神色有些陰沉,哼了一聲。
“元通身外身”一起,他也無法阻止對方了,現下就看晁岳等人能否快些到來了。
如此僵持百息功夫,忽然四周一震,靈機如同海嘯山崩,劇烈動蕩起來,過得片刻,卻又安然平靜下來。
楊破玉一愕,隨即感覺渾身法力蒸騰澎湃,一股玄妙之感呼之欲出,仿佛隨時可能升入云霄。
他臉上露出狂喜之色,此是靈穴快要凝化之征兆,恐是不出半刻就要徹底凝成了。
再抬頭一看,張衍手中清靈香卻只燃了少許。而依照眼下情形,在此香燃燼之前,靈穴就可徹底凝成!
他大笑一聲,言道:“張真人,在北地是你玄門勝了一局,此處卻是我靈門占了氣運大勢,此戰之敗,也非你之故,而是天數使然。”
張衍神色微凝,這里間變化他亦是看了出來。這時心下忽然有所感應,轉首一瞧,卻見身后有一道接一道遁光飛出,卻是魔宗一眾人等趕到了。
楊破玉心頭大定,稽首道:“多謝諸位同道趕來護持。”
晁岳一見眼前情形,已是了然,認真言道:“張真人,此戰你已無勝望,你若愿就此收手,我等愿意恭送你離去,絕不阻攔。”
另幾人也不出聲,顯是默認。
并非他們不想取張衍性命,而是怕逼急了他,做出韓王客、彭譽周那等舉動,要知這可是在靈穴之前,就算有真器護持,一旦引動靈潮反卷,他們也不敢說自己能安然退去。
張衍稍稍一思,起袍袖一拂,一股風壓過處,身旁清靈香就化灰飛去。
晁岳一怔,似乎有些不能相信他如此好說話,但再是一想,心下也就釋然了。
暗道:“張衍便是不爭此處,也有鎮滅北地靈穴之功,此刻我靈門大是占優,又何苦與我等硬拼,不執著于此,也在情理之中。”
想到這里,稽首道:“張道友果是道心通徹之輩,晁岳信守諾言,道友請自便。”
眾人齊齊松了一口氣,同時露出幾絲冷笑。
與韓、彭二人比較起來,縱然張衍道行法力更高,但卻失了那無一往無前之氣概,在陷入重圍之下,選擇了求取自保,縱然此舉無可厚非,卻也讓他們看輕了幾分。
張衍這時笑了一笑,凌厲目光掃向眾人,道:“諸位,且莫會錯意了,眼下談及勝負,尚還為時過早。”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