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彩靈蜥從手指邊爬過,討好似地甩了甩長尾,含走一粒玉珠,張衍的目光一路隨著它的沒入洞壁縫隙,微微一笑,有這些靈獸豢養在洞府內,平時能撲蠅食蟲,掃塵除垢,毒蛇猛獸不敢接近,且一年只需一粒貝珠喂養,實在太過劃算,只是讓他覺得遺憾的是,凡是這類活物,殘玉內卻是一概映照不出。
與此靈獸相比,在北島上的唐嫣一行人對他來說卻是毫無用處,連雞肋都不如。
他曾主動向寧沖玄提起推還此女,但對方卻是避而不談,想來是別有深意,仔細思慮了一番后,決定還是先將這些人晾在那里為好,少了金珠玉池的供奉,看他們還能在那里支撐多久,若是自行離去卻也怪不得他。
張衍暗暗想到:“寧師兄說三年之后,門當有大比,屆時九峰齊出,眾院弟子匯聚,其不乏年輕一輩的杰出高手,聽說下賜也是頗為豐厚,我當努力修持,屆時望能在大比上有所斬獲才是!”
真傳弟子雖說不用出外殺伐,但是彼此之間也是競爭激烈,而且其他門弟子更是敵視真傳弟子,時時挑釁不止,而上院非但不問,反而設下賞格,鼓勵這種爭斗,更有三年一次大比,以免門弟子修為停滯不前。
至于門下賜,則視各弟子修為境界不同而有所區分,同樣為真傳弟子,玄光境界的修士所得卻是明氣期弟子的數十倍之多,還有法寶飛劍賜下,兩者不可同日而語,所以無論從哪一方面來說,只有增進自己的修為才是根本之重。
如若他是一個修為高深的修士,唐嫣那等瑣碎之事豈用放在心上?
此刻天色漸暗,張衍步出洞府,一路來到靈頁島的地穴火口,每日申時,正是一天次地火第三涌動之時,山巔煞氣彌漫,霧氣蒸騰,靈機酷烈,這個時候正是他打磨元真的最佳時機。
這兩月來,前二十多日來他都在殘玉反復試煉太乙金書,所用時間相當于在外界過了一年之久,不但將此書法訣爛熟于胸,而且還試出自己的身體每一階段的最大承受力。
比如現在這階段,他最多可一氣吸入三口半煞氣熬煉元真,再多則傷損,少之則不足,而最初行功時,他至多只能吸入半口而已,現在隨著他功行和適應程度不斷加深,所能汲取數量也越來越多。
如此一來,他可以最大限度的保持自己的修煉效率,使得功行增進始終維持在一個度線上,恐怕那些之前修煉太乙金書的修士就算有長輩在身旁護持,也沒有像他這么大膽的。
然而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是事先在殘玉反復演練,直到確保萬無一失這才敢在真身上修煉,且拜“玄元內參妙錄”所賜,他如今對氣機的掌控也是極為老道,這本太乙金書一上手就毫無生澀之感。
張衍在地火竅穴邊坐下,一月磨練下來,今日即將熬煉出第一口乾靈真氣,隨著耳邊“轟”的一聲爆響,四周煙塵騰起,煞氣一下噴涌出來,他的精神頓時變得無比集,口鼻緩緩吸入那一縷縷金火煞氣,再吞咽下去,在經脈來回滌蕩,一絲絲元真不停從內竅被逼出來,在煞氣侵蝕下被慢慢化去,最終化為一道靈氣。
如此反復重復,靈氣越聚越多,不知過了多久,他只覺內腑一陣翻騰,一張嘴,“哈”的一聲吐出了一股濁氣,仔細看去,似乎其還隱隱帶有黑紅之色,那是體內被化去的元真雜質。
張衍反觀內視,只見一口清亮如水的靈氣在丹竅穴內來回游走不停,驚喜之下,道了句:“成了!”第一口乾靈之氣最是艱難,但此氣一出,之后便能以氣引氣,不用再似先前那般苦熬打磨了。
他目光閃動,既然已練出一口乾靈之氣,便能藉此修煉《瀾云密冊》所載的第一步法門了。
當初拿到這本密冊時,他還不能決定到底要先練哪一本道書,但是等到他仔細翻看,對比印證后,卻發現了其不少奧妙,覺得這番擔憂完全是多余的。
明氣期不外乎是磨化元真,練出靈氣,在這里兩本道書皆是一樣,但是側重卻各有不同。
《太乙金書》重在一個“煉”字,注重的氣機本身的磨練修持,而對法門運用只有寥寥幾筆。
而《瀾云密冊》雖也有如何練出靈氣的法訣,但在張衍看來卻并不見得如何高明,比之太乙金書簡直不值一提,可這并不是說這本道書沒有價值,這本密冊注重的是一個“法”字,主要講究的是靈氣磨練出來后如何運轉騰挪,生出變化。
在張衍想來,這也是可以理解的,能修煉《太乙金書》的修士,脈象至少也是上品,氣機一成,威猛霸道,酷烈絕倫,任你千般變化我自一道克之,自然無需再去多練什么法門運轉。
《瀾云密冊》卻不同,練此道書者大多霧相為下品,比之上品低了不止一籌,便只能在諸般靈機變化上取巧,事實上,擁有下品脈象的修士,無不深諳各種運用靈氣的訣竅。
說穿了,就是瀾云密冊在先天上弱勢,所以只能在靈氣變化上做章,那位孫真人修為如何張衍不敢妄測,不過在他想來,恐怕這就是一位把靈氣運轉變化演繹到極致的人物。
兩本道書一為“煉”,一為“法”,非但不沖突,反而相輔相成,練用一體,所以他一早決定,在練出第一口乾靈之氣之后,便要試一試這密冊上所載的法門究竟有何神神妙之處!
他索性也不回轉洞府,就站在這里按照法訣運轉起來,按道書上所述,周身靈氣一旦運轉,便能使身軀如絮如絨,輕若無物,隨風借力,踏波行水不在話下。
但是張衍這絲靈氣并非尋常明氣期弟子所能擁有,乃是用金火烈風熬煉出的一絲乾靈之氣,最為精純不過,此刻按法訣一轉,突然覺得身體一輕,恰巧一陣大風吹來,居然雙腳離地,如羽而飄。
這卻是他事先也未曾料到,定了定神,他神色略略一動,深吸了一口氣,往前一踏,卻是一腳踩在了那升騰沖起的霧云上,整個人便被一托而起,如展雙翅般,悠忽間直上云端!
待他再次站定時,發現自己正立在彌天霧云之上,上能仰觀星空,下能俯覽大澤,心不由感慨:“所謂騰云駕霧,不外如是!且待我練到了明氣第二重境界,自然能聚氣成云,借以遨游四方,此方為仙家手段!”
這時靈頁島的另一側,玲兒卻在向唐嫣抱怨,“嫣娘,這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啊?”
他們百數人縮居島嶼邊緣,只為能避開那些煞氣,那些力士還好說,增進修為只是依靠各種秘藥金砂,平時也無需再多做吐納,而且身軀強健凝練,渾如一塊,因此行動如常。
而她們這些女從卻不一樣,她們的功法大多都偏向陰屬,金鳳烈火一起便覺頭暈眼花,五內俱焚,別說修持,就是草廬之門也不敢出,只能在每晚一兩個時辰才能稍作修煉,即便如此,還要小心翼翼,怕一個不慎將煞氣吸入體內。
若是這煞氣入體,便會混入元真之,致使氣機不純,久而久之內脈磨傷,根基也會在不知不覺被毀去,所以這島上的沖霄靈機對她們來說不啻毒藥猛獸。
見唐嫣對自己之話不聞不問,似有心事,玲兒眼珠一轉,道:“這張衍聽說拿了孫真人的密冊,恐怕此時正在對月發愁吧?”
聽到玲兒調侃,唐嫣也是莞爾一笑,道:“世上霧相者多如牛毛,但能修為有成的卻少之有少,真人乃是萬無一的奇才,豈是他張衍能比的?”
“對對對。”玲兒拍了拍手掌,道:“正是如此。”
唐嫣笑了笑,道:“玲兒,時辰到了,你自去修煉吧。”
玲兒偏頭看了看草廬外面,“呀”了一聲,道:“今日的煞氣終是過去了,嫣娘,我去打坐了。”
“你去吧。”
玲兒欠身告退,誰知她走出門外沒多久,卻驚呼了一聲,“嫣娘,快來看,那是不是張衍?”
唐嫣一驚,從榻上下來幾步出了廬舍,卻見玲兒一臉震驚地看著天空,不由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只見皓月之下,一人負手憑空虛立,大袖飄飄,袍帶如舞,此刻天上星辰如海,竟將此人襯托有如天人一般!
她定睛看去,不是張衍又是誰人?
玲兒駭然道:“這張衍才練了多久,就已能馭氣登空?王郎身邊之人也不是說他資質平平,不堪造就么?”
唐嫣突覺心一陣沒來由的煩躁,“莫非這張衍當真如寧沖玄所說是個修道奇才?不,此人一無出身,二無根底,便是眼下有所成就,也只是曇花一現罷了!”
雖是這么想,只是不知為什么,心總有一股燥氣難以平復下來,這幾日她被島上的烈火金鳳磨的也是神疲力竭,有心開口向王家四郎提前求助,只是她還自矜身份,不肯主動降低身段,可現在見了這一幕,卻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決意不再等下去。
她捏緊手絲帕,咬了咬下唇,厲聲道:“玲兒,與我去書信與王郎,就言,就言我等在此每日受煞氣煎迫,已不堪忍受,無助無依,盼他憐我凄苦,早日來解救我等脫離苦海!”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