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國是計劃用三個月的時間來滅亡慕容燕國,采取的方案是三路作為主攻,有利用內陸連接出海口水系的幾個附屬配套方案。
丘水戰場僅是三個主攻路線中的其中一路,要說特殊也僅是多了劉彥親自坐鎮,并不代表真正的主戰場是在這邊。
燕國戰場已經開打的是兩個,東線戰場目前維持的是僵持現狀,西線戰場卻是多個附屬國大敗之后迫使呂泰戰術性后撤。總的來說,以兩線戰場的狀況判定,漢國對慕容燕國的戰爭并不是占優趨勢,相反還有一些推進不力的樣子。
“事實證明因為王上的坐鎮就吸引了二十萬左右的敵軍。”紀昌是一副覺得理所當然的樣子:“慕容一族最能打的戰將亦是身在東線。”
慕容燕國的東線戰場是圍繞著幾乎整個右北平郡來進行布置,光是漢軍的鋒頭位置就擺下了接近十萬,依靠各種山川地勢之險設立防線,漢軍可能進攻路線上的各處城池也是一再加固。
陸地上的防線可以依靠人力來積累,對于慕容格來講最頭疼的是整條海岸線,自然還有那些可以通航的水系。
慕容格每天都會接到很多戰報,無不是哪一條水系的哪個地方有漢軍登陸,又是漢軍攻擊了哪里,什么地方被消滅多少和取得多少戰果,類似的戰報多到匯集起來都能堆成一堆。
就說渤海的海岸線吧?漫長到足有上千里的海岸線讓慕容格想防御沒有足夠的兵力,就是擺下部隊漢軍來不來又是一個大問題,某個駐地的駐軍在接到哪處有漢軍登陸的消息,沒等這一處的駐軍抵達漢軍早就撤退,那些海岸線的駐軍疲于奔命還是小事,等踏入太多的陷阱被埋伏的次數多了,損失到一定程度之后,慕容格趕緊就撤了個干凈。
慕容格沒辦法不撤啊,他手里的兵力不少,需要防御的地方卻太多,沿海需要轉移的大多數轉移了,留下的僅是少數,完全處于被動就真的該撤了。
設置陷阱和埋下伏兵當然雙方都能做,可慕容燕軍是防御的那一方,只有猜對漢軍會在什么地方登陸才有布置的基礎。而漢軍是作為擁有主動權的那一方,行動沒有固定的軌跡,又沒有太過深入,作為有主動權的一方當然是占了老大的便宜。
除了丘水之外讓慕容格最頭疼也是最重視的莫過于濡水,他手頭的兵力大多是布置在丘水防線,濡水則是處于后方,等于是他們被丘水和濡水從兩個方向給夾在中間。
“有鑒于此,慕容格肯定時時刻刻處于擔憂斷掉后路。”徐正就指著令支城的位置:“敵軍在這里屯下重兵,從去年年初就一直在加固城防。”
令支城從一開始就是慕容燕國在東面的軍事重鎮,它就在濡水的濡水的東岸,特別開辟了一條連接城內的水渠,漢軍有嘗試過利用水渠進行攻擊,得到的回饋是那一面城墻被布置了大量的床弩。
“除了床弩,他們還別出心裁地構建了四條水閘防線,每一道都有突然的塹道。”徐正是真的佩服那些奇思妙想,所說的塹道就是類似于瀑布的突然騰空:“因此哪怕是有舟船突擊進去,遭遇塹道也是造成翻覆。”
慕容燕國是有制造床弩的技術,技術含量比東晉小朝廷那邊稍微差了一些,不但是單射床弩有了,連帶三射床弩也有,大多是用來布置城防,似乎慕容格也帶了一些過來,被布置在丘水東岸的一些山頭城寨?
一群人正在商議,卻有人在軍帳外面高聲求見。
來人是向劉彥匯報前線情況,說是慕容燕軍再次放火,這一次燒的是之前沒有被波及到了森林。
“……”劉彥一瞬間就猜到關鍵,瞇著眼睛說道:“一次大火讓我們撤回西岸并浪費了十三天,慕容格這是嘗到甜頭了。”
現在的歲月,大多數區域沒有經過開發,是保持著一片綠意盎然的風貌,隨處都能看到成片的樹林,中原是如此,幽州會稍微更加嚴重一些,畢竟自古以來幽州的人煙就遠比中原稀少。
要說起來,右北平郡真的到處是樹林,尤其是以丘水兩岸的林子分布要廣一些,導致的是想要建立營寨需要伐光一大片的樹林,想要進軍基本是得摸著林子。
“驃騎將軍先前有派一個曲入林,有接近兩百人未能撤出來。”劉彥放下手里的戰報,沒有表現出過多的情緒:“那片樹林形成火勢,會阻礙我們至少七八天。派出去探路的斥候可有什么新的發現?”
荀羨最近承擔著整理情報的任務,立刻答道:“未有。”
說了,這邊的情況就是那樣,到處都有密林,難得會有什么成型的道路,哪怕有也是慕容燕軍早就布置了防御,以慕容格那種緊密嚴守的架勢,想要另圖蹊蹺繞路偷襲幾乎沒有可能。
“據悉,慕容鮮卑僅是讓拓跋什翼健屯駐北線,除了拓跋鮮卑的殘部之外,慕容鮮卑并沒有對拓跋什翼健麾下進行加強。”徐正說那些就一個意思,不管是劉彥還是呂泰,兩個方向的漢軍已經成了牽制慕容燕軍的偏師,真正可以一擊建功的就在北線戰場:“王上,禁衛軍的入侵可算順利?”
劉彥眉頭情不自禁地皺了起來,他的皺眉表情讓軍帳之內陷入了絕對的安靜。
北線的禁衛軍原先是要入侵張氏涼國,走到了接近姑臧約三百里的時候,他們扭頭向著東面開拔,是進入到拓跋代軍主動放棄的草原一路向東,經過八天的行軍抵達作樂水(沙拉木倫河)北岸。
在禁衛軍抵達之前,拓跋什翼健就已經提前發覺,在此之前他是再次聯系拓跋秀,態度極其謙卑和惶恐地求自己的妹妹,說是拓跋已經除國,也沒有想要留下來的意思,無論如何請自己的妹妹求劉彥放拓跋鮮卑一條活路。
自拓跋秀跟劉彥相識,一開始的時候各種抵抗和鄙視,等待成了劉彥女人之后可以說是一名合格的婦人,乃至于成為漢國的四妃之一亦是沒有辜負德妃的封號,平時不插手國政僅是其一,涉及到漢國與拓跋代國也能擺正身為漢國德妃的立場,可以說作為妻子沒有可挑剔的地方,但作為拓跋一族的女兒可就讓拓跋什翼健等家人感到憤怒了。
拓跋代國向漢國挑釁和實際進入到戰爭狀態,兩國交戰鹿死誰手是一回事,敢挑戰就要有滅國的心理準備,拓跋秀很清楚這一點。她后面就開始揪心了,是冉閔在并州和朔州大肆坑殺引起的恐懼和憂慮,深怕拓跋鮮卑戰敗后也會有相同的下場。
國家被滅和種族被滅是兩回事,在拓跋什翼健沒有懇求之前,拓跋秀就好幾次遮遮掩掩地求劉彥不要對拓跋一族執行滅族政策,劉彥實際上也不會像對付羯族那樣來對待拓跋鮮卑,后續俘虜拓跋鮮卑沒有被坑殺,拓跋秀以為是自己的懇求有了好結果,一方面是覺得對不起劉彥,另一方面是真的松了口氣。
繼劉彥同意一部分拓跋鮮卑的投降之后,拓跋秀非常自律不再進行干涉,連帶拓跋什翼健再次懇求也沒有進行回復,但拓跋什翼健很明顯也對自己那么沒良心的妹妹不抱希望。
拓跋什翼健這一次做得非常干脆,早期就在作樂水修建了不少過河橋梁,是不顧慕容鮮卑一再詢問進行修建,等待禁衛軍接近百里之內,拓跋鮮卑上一刻與慕容鮮卑是盟友,下一刻拓跋鮮卑對準先前的盟友舉起兵刃。是在沒有聯系漢軍之前,拓跋什翼健對慕容鮮卑下黑手,隨后才是聯系漢軍。
應該說拓跋什翼健某方面的目的達到了,劉彥很樂意可以快速打開慕容燕國北線的防線,有拓跋什翼健作為開路先鋒,北線戰事順利得令人驚訝,禁衛軍也沒有對拓跋鮮卑進行攻擊。
“啊?”
有一個算一個,得知北線是什么狀況基本都愣了。
“兩天前的事情?”紀昌很想問劉彥為什么沒有說,可君王知不知道是一回事,說不說又是一回事,身為臣下就是再不情愿也得最大限度地忍著。他苦笑對劉彥說:“王上……可是給了臣等一個莫大驚喜啊?”
紀昌說完自己卻愣了,不止是他,一些反應過來的人基本都是呆愣的表情。
北線戰場距離丘水大營這邊該是有個七八百里,就是再快馬加急也需要耗費三四天才能將消息送到,期間還要有必要的核實,他們懵逼的是自己的那位王上怎么知道北線發生了什么事。
對于那些知情和不知情的群體來說,劉彥身上的秘密多到永遠探究不完,愣神之后是將所有疑慮給埋藏心底,迫切想要明白的是劉彥有什么考慮。
“寡人已經接受了一部分拓跋鮮卑的投降,他們會作為勞力分散在各處,期限到了將成為一名漢人安居樂業,相信他們終究會成為一名真正的漢人。”劉彥的意思很明顯,不管是因為什么真沒想對拓跋鮮卑趕盡殺絕,后面補充道:“拓跋什翼健在滅燕之后會無條件接受寡人的安排。”
軍帳之內只有劉彥一人的說話聲,不明白的人依然是呆愣,心思活絡的人則是展開了推演。
大多數人是以為劉彥看在拓跋秀的份上,其中還會思考拓跋鮮卑對慕容鮮卑的反戈一擊對漢國的好處。其實他們不知道的是,劉彥打從一開始真沒想對拓跋鮮卑趕盡殺絕。
劉彥可是很清楚一件事情,哪怕歷史沒有改變,拓跋鮮卑在北魏時期是進行了自我的漢化,對于拓跋鮮卑沒有無法洗刷的惡感。再說明白通透一點吧,后世天朝人的血液里不缺拓跋鮮卑的血統,那也是劉彥獨獨接納身為拓跋鮮卑王族拓跋秀成為自己女人的原因,其他異族可一個都沒有接納。
過了許久,徐正第一個開口說話:“王上,北線戰事啊?”
剎那間,不管是腦袋空蕩蕩,還是在思考的人,全部是看向劉彥。
應該說拓跋鮮卑的反水對慕容燕國的打擊非常大,不說原本該作為阻擊的拓跋鮮卑成了慕容燕軍的敵人,就說拓跋什翼健拉了不少慕容燕國的官員一塊棄暗投明,極短的時間內慕容燕國的北線是真的一片糜爛。
劉彥樂呵了一下,說道:“已經進軍到了平堈(土字旁一個岡,被簡化沒了)。”
平堈位處渝水分叉口的上游,它距離慕容燕國的國都龍城大概是兩百里左右,龍城前方僅有一座柳城可作為屏障。
在座的人都清楚龍城對慕容燕國意味著什么,知道北路軍已經抵近龍城不足兩百里,一個又一個開始呼吸變得粗重。
徐正既是激動也是不解地問:“王上,慕容鮮卑對拓跋鮮卑沒有那么信任吧?”
意思是,慕容一家子沒可能不對拓跋什翼健進行提防,肯定是會有針對性的布置,怎么會北線糜爛那么快。
劉彥其實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他所知道的都是腦海地圖顯示的變化,但他不能表現得不知道,就說:“禁衛軍乃是大漢的絕對精銳。”
徐正第一個點頭表示贊同,后面所有人都是一副附和的表情。
“既然北線戰事順利到都快抵近龍城,慕容格該是很快就會收到消息。”桑虞看樣子是極力在壓下內心的激動,卻是難以掩飾滿臉的喜悅:“不但是慕容格的東路燕軍,由燕王(慕容俊)親率的西路燕軍,他們別無選擇只能回援龍城了吧?”
劉彥對此卻是一種遲疑的態度。
慕容燕國已經在做全國大轉移,等于是龍城屬于要丟棄的狀態,那樣一來龍城就沒有了曾經那么高的政治地位和價值。
果然,不用劉彥直白地說出來,徐正就講出那個道理,讓有心想要表現一番的桑虞滿心尷尬。
“我們無法得知慕容鮮卑的轉移進度。”紀昌滿滿都是兇狠地說:“該怎么留下那所謂的東西兩路燕軍,才是諸位同僚應該絞盡腦汁思考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