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軍一名突騎的耗費大約是我們晉軍的二十名步卒、六名騎卒。”
“是的,輕騎的耗費是我們的五名步卒、兩名騎卒。”
簡直就是活見鬼了!一個僅是崛起四年的勢力,哪來的人力物力和生產力養出這樣的軍隊?
然而,劉彥還真的是花四年不到的時間弄出來這些,除了用不可思議來形容之外,難以用其余語言描述。
“劉公劉彥有管仲、蕭何之才?”桓溫提這兩個,一個是經濟大能,一個是內政大能。他已經懵了數天,依然覺得震撼:“最為令溫佩服的是,劉公真敢借兵于溫。”
瞧,劉彥僅僅是一個舉動,愿意借桓溫三千騎軍,桓溫提到劉彥的時候開始以“公”相稱。而稱“公”可不是看年齡,是看尊重程度。
桓溫與袁喬帶著三千騎軍從漢軍主大營出發已經是四天前的事情,他們繞過承縣與蘭陵,突進到了博陽邊上才進行休整。期間,他們還試探性地進擊了一下博陽,沒想到竟然輕易就沖鋒進城,消滅和俘虜了千余石碣趙軍,席卷能夠使用的物資,現如今已經抵近到彭城百里之內。
博陽的俘虜自然是沒有帶,桓溫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后面是讓俘虜挖坑把自己埋了。
對于桓溫的舉動,作為這支三千騎兵校尉的李匡沒有任何的看法,李匡接到的命令是在合理的基礎上聽從桓溫的軍令,另外就是監視桓溫與袁喬,不可使之逃脫。
騎軍在外難以宿營,基本就是找個地方伺候戰馬,人再吃喝一些。想要睡覺倒也簡單,馱馬上有一張草席,鋪在地上再拿出毯子蓋上。
草席和毯子都可以卷成滾筒狀,不會占多少空間,再來就是它們也沒有多少重量,但是對于出征野戰的士兵來說,兩件東西簡直就是絕對美好的物什,于心靈狀態上有著絕對的重要性。有過野外過夜經驗的人肯定懂
“沒想到率領騎兵有那么多的講究。”袁喬滿臉的感慨:“不瞞元子,喬本以為騎兵就是一路馳騁,速度很快,對于長途跋涉也優于步兵,沒想到”
“戰馬嬌貴,愛惜它們才能發揮出該有的戰力。”桓溫其實之前也不知道的,他說:“輪流換馬趕路,可日行二百里,但若有條件必須為戰馬梳洗,長途奔馳也要喂養少量豆類和大量谷類。”
袁喬神秘兮兮地說:“那些突騎戰馬的馬料里面有肉沫。”
桓溫倒是懂這個,他說:“聽聞甲騎具裝的戰馬皆是需要摻有肉沫,光是肯草可養不出優質戰馬。”
“喬所看馬經,只提戰馬需得養成奔跑的習慣,每日固定路程的奔跑非常重要。”袁喬苦笑:“可是馬經沒說一點,戰馬奔跑會消耗大量體力,沒有足夠的影響不止是掉膘,該是變得骨瘦如柴。”
養戰馬本來就有需要正確的方式,不止是喂養馬料,還在于規劃戰馬奔跑,馴服上的步驟,再來就是細心照顧戰馬,刷洗、喂食、溜達、等等很多。知道了步驟不等于就能養出優秀的戰馬,要不同樣是知道做菜的步驟,怎么會有做出“豬食”和美食的區別?
“長江以南有馬場,春秋戰國時期的楚、吳、越充分說明了這一點,尤其是楚國可是萬乘之國。”袁喬說的是東晉小朝廷努力在長江以南建設馬場,他繼續說道:“為什么之前可以培養出戰馬,到了現如今培養起來,百匹之中會養廢七十匹,剩余的三十匹僅有五匹左右能夠成為戰馬?”
關于之前那些朝代在長江以南培育戰馬,能夠找到的記載并不多,那還是受于始皇帝的焚書事件導致,畢竟始皇帝可是將各國的史書、地理志、列傳之類的,能夠找得到的全燒了,導致一些史料可不好找。
東晉在長江以南培育戰馬的馬場,大多是尋找難得的平原地帶,可是很明顯效果并不怎么樣,甚至可以說異常凄慘,與之趙宋有得一拼,有差別的是趙宋有足夠的財力頂住夸張的浪費,司馬東晉小朝廷可頂不住。
“劉公劉彥手中不缺乏戰馬,朝廷或許可以”
“不,劉公對朝廷敵意很強,不會同意。”
“那些人真的是昏了頭了,想要壞事,也該等待兩敗俱傷之時。”
“不怪他們,誰讓劉公舉起的是漢旗。”
桓溫與袁喬聊了很久才雙雙睡去,之前兩人必須要承認一點,風餐露宿有一張草席再加上一張毛毯,可真是美事。
翌日,天未放亮,陣陣的馬嘶聲就在宿地響徹。
他們是在一條溪邊臨時停駐,為的就是人和馬用水方便。
桓溫和袁喬醒來的時候,那條溪水邊上已經全是人和馬,陣陣的喧嘩聲和馬嘶聲聽上去無比的吵雜。
清晨的朝陽已經露出半邊,昨夜因為沒有足夠的光線看不太清楚周邊的環境,桓溫半坐在草席上左右四顧,看到李匡盤膝坐在正對面,又看到周邊沒有清除干凈的雜草上有著露水,撐在草席的雙手也感到了濕潤,甚至是毛毯上也有濕掉的感覺。
沒辦法,野外露宿就是這樣,哪怕是夏季都別奢望能夠多么干燥,要不老人們就不會總是奉勸不要風餐露宿,免得老了有風濕病什么的。
“三十里外出現了一支敵軍,是兩千左右的步軍,押解近百輛看似糧車的馬車。”李匡在吃炒面,可能是面保持干燥的原因,吃起來嘴巴里不免會有嘎吧的嚼動聲。他拿起了水袋灌了幾口,才繼續說:“那支輜重隊是從武原方向開拔而來,斥候向輜重隊周邊擴展偵查,發現了周邊的兩支敵軍,一支是在彭城方向,另一支是在郯縣方向。彭城方向是步騎皆有,數量約七千。武原方向是步軍,數量約五千。”
桓溫下意識和袁喬對視了一眼,他們已經不止一次見識到漢軍斥候在探查情報上的重視,是那種對待細節和延伸性的重視,與之很多軍隊有著全然的不同。
情報在軍事上十分重要,誰能夠掌握更加詳盡的信息等于是誰能夠抓住主動,甚至是避免闖進陷阱或是被埋伏。
現在桓溫面臨著選擇,他們是要進逼彭城,對王鸞產生政治壓力,迫使徐州軍分兵來對付他們這一支騎兵,給主戰場的劉彥創造決戰機會,亦是給渡江作戰的謝安減少壓力。
“可知曉臨近的石碣主官是誰?”
“名喚牛牘。”
換溫和袁喬立刻皺眉,對牛牘是誰完全沒有頭緒。
華夏文明的將領就是這樣,想要了解敵軍主將會做什么,會從敵軍主將的家庭背景開始了解,再來了解敵軍主將的過往經歷和本身性格。簡單一點的說就是,越是了解敵軍主將等于是越能猜出會干什么和將會干什么。
袁喬奇怪地說:“不應該是派出無名之輩。”
李匡該說該辦的事情已經完畢,繼續吃自己的早餐。
桓溫與袁喬溝通了一小會,兩人一致看向依然猛吃的李匡,由袁喬開口問:“李校尉有何想法?”
李匡停止用餐,拱手道:“末將得到的命令是,聽從命令。”
袁喬苦笑。
桓溫說道:“漢軍就是這樣作戰?”
“確實如此。”李匡一臉認真地說:“長史與同僚若是有想法可暢所欲言,由主將來做決定。一旦有想法需得在戰前闡述,未有闡述則不管任何想法皆是依照命令行事。末將現在沒有什么想法,自然是聽從命令。”
那一刻換溫和袁喬其實是很不高興的,只是李匡不想說什么,他們又能如何。問題是漢軍的規則就真的是那樣,該說不說的時候,不說就閉嘴按照計劃行事。李匡也真的是沒有想法。
“他們”桓溫指著正在做相關準備的眾士卒,問道:“持續作戰時間可以維持多久?”
李匡答:“高烈度作戰最長七天。”
桓溫點點頭,內心已經有了主意。
接下來沒有什么好說的,無非就是根據既有戰略目標,細節上面則是看怎么動手。
想要讓王鸞亂了方寸并不止進軍彭城那么簡單,還需要讓王鸞產生足夠的重視。牛牘是誰只是細節上面的一個難點,桓溫需要搞明白的是牛牘設置了什么陷阱。
徐州軍的主力在與劉彥對峙,牛牘調動起來的那些軍隊從何而來?桓溫的判斷是地方上臨時湊出來的私兵居多,該是只有彭城方向的那支步騎部隊才算得上是主力,由石遵提供的精銳?
桓溫一再從李匡那里確認一點,三千騎兵可以做到什么地步,他需要玩一個大的,不止是為了戰局服務,亦是為了自己壯聲威。
“既然溫踏上了舞臺,就應該綻放光芒!”
桓溫已經搞明白劉彥是真的不會放自己南歸,那么對于他來講或許暫時在漢軍這邊客居會是一個不錯的結果,特別是有軍隊能夠統領。
“就拿那些部隊先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