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節兵臨
“不急在這一會兒,春來,我們得好好商議一下,雖說只有三四十里地,但是那些被擊潰的逃兵肯定先要逃命,然后定下神來才敢往符離跑,還有兩三個時辰時間。”梅況沉聲道。
聽出了梅況話語中潛藏的意思,田春來稍稍穩定了一下心神,盯著梅況道:“況兄,可是有什么顧慮?”
“我估計我們再是怎么趕,恐怕也趕不及那些逃回符離的潰兵了。”梅況思索了一下,“但是那些潰兵當時都在慌亂中逃命,估計他們也不知道最終究竟有多少同僚逃出生天,所以打一打這個時間差還是值得的,但我以為恐怕混入符離城中的人不宜多,否則就要被對方懷疑甚至拒絕開城門了。”
“況兄的意思是我們一小股部隊混入,然后控制城門,最后……”田春來一聽就明白意思了,“沒問題,我親自帶隊,一個都的人足以,況兄帶大軍隨后跟進,這邊也讓斥候沿著汴渠快速通知右一軍和右二軍讓他們加快速度推進,我們在符離城阻擋南下感化大軍,也只能說比通橋強,在通橋阻敵我們一絲機會都沒有,但守符離城,我們起碼有三成以上的機會!”
“我也是這么考慮的,這個時候我就不拘泥了,春來,你和鄭漸帶一營兵,嗯,帶上一些降卒,我相信這個時候聰明人還是能看清形勢的,如果我們許以重獎,肯定會有人愿意冒這一遭險!”梅況也不廢話:“你安排武維守留下兩個營守通橋,以我的判斷,蘄縣那邊不會動,通橋沒什么危險,關鍵還是在符離那邊,所以問題不大。我親自率領大軍跟進,這一戰如果能一擊得手也就罷了,若然不能,我們就要立即退回通橋,做最壞打算。”
“好,那我馬上去找那幫降卒,無聞堂的人也來聯系了,聽說他們有些特別的攻心之法,我倒是想要見識見識,看看他們能不能在短短一兩個時辰里說服這些士卒為我們效命。”田春來也興奮了起來。
“事不宜遲,咱們分頭行動,你去安排人員,我這邊還要先行布防,同時把軍隊安排起來,現在是申時,四十里地,咱們用兩個時辰趕到,然后裝成潰兵入城,得手之后,你便以放火為信,我率大軍連夜攻城,務求一舉擊殺。!”
這種情況下梅況顯得異常果決,越是猶豫不決,就越是要貽誤戰機,只有趁著敵人尚未完全反應過來之后,一舉拿下符離,在符離建立起防線,才有機會打贏扛住感化軍南下的這一戰。
周亞奎在第一時間就覺察到了問題。
符離距離通橋實在太近了,三十多里地,只要人亡命的跑,兩個時辰輕松可到。
陸陸續續的潰兵在傍晚天色擦黑抵達了符離城南門,但是此時城門早已關閉,數十名潰兵聚集在城外嘶喊怒罵,讓他無比頭大。
他已經得到了姚帥的命令,尚帥和節度使的大軍將在近期抵達符離,要他做好準備,而姚帥已經率領主力大軍前往蘄縣準備對淮右軍一戰了。
周亞奎很清楚自己手底下這一軍的情況,不但編制未滿,僅有四個營左右,而且戰斗力也堪憂。
精銳都被姚帥帶到蘄縣去了,剩下自己這一軍,周亞奎也是自己知道自家事。
好在姚帥也吩咐了,不需要自己出城應戰什么的,等到尚帥和節度使大軍來援,做好接待準備工作,待尚帥和節度使大軍南下之后繼續守好符離城就行了。
站在城頭上,周亞奎目光搜尋著底下這幫人的疑點,一邊問道:“核實了么?是不是通橋那邊的兄弟?”
“大人,核實了,沒錯都是右軍第九軍的兄弟,其中還有兩個和我手下的兄弟是親戚。”旁邊一個手按腰刀的營指揮使點著頭,接上話。
“不可大意,既然淮右軍能突襲通橋,也難免他們會打我們符離的主意,我們距離通橋太近了。”周亞奎板著臉摸著下頜道:“派兩都兵出去查看,讓他們后退到百步之外,城墻上弓弩手做好戒備,防止敵人混進來。”
旁邊按刀的營指揮使啼笑皆非,忍不住道:“大人,不至于吧,就這么幾十個人,而且大家都認識,真要沖進來,那也是送命的份兒啊。再說了,敵人占領通橋,還得要擔心我們和蘄縣那邊姚帥大軍的夾擊,現在他們自保都來不及,還敢分兵?”
被部下的話給噎得一時間不好回答,周亞奎惱羞成怒:“哼,萬事都小心一點,誰能想到通橋會被敵人偷襲?之前你能想到么?”
下屬不敢在反駁,只能嘀咕著下去安排了。
很快隨著城墻上士卒的喊話,城下的潰兵們在罵罵咧咧聲中磨磨蹭蹭的退出了百步之外,等待著城內的安排。
隨著城門打開,在那名按刀營指揮使的帶領下,兩都兵全副武裝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出城在城門吊橋處戒備,然后再有一隊兵出城,對一個個罵聲不斷的潰卒進行分別辨識核對。
這個過程時間并不長,畢竟大家都是知根知底,通橋距離符離很近,符離駐軍的許多給養也都是從通橋那邊送來,兩邊士卒都很熟悉。
“大人,都一一核對了,都是右九軍后營的兄弟。”按刀指揮使親自核查完畢之后才疾步重新回到城墻上,“根據他們介紹,應該是淮右水軍偽裝成為糧船突襲了通橋,現在第九軍已經被擊潰了,不過還有部分還在巷戰,他們的營指揮使戰死,所以……”
“一幫蠢貨!”周亞奎是很看不上這些戰事尚未完全結束就逃離了戰場的家伙,但是他也知道實際上第九軍在遭受襲擊時也就決定了命運,以有心對無備,結果可想而知。
“大人,咱們也管不了第九軍的事兒,沒準兒吳大人一會兒就會逃回來呢,先讓這些人進城吧?”按刀的營指揮使捏了捏腰間革囊中的金錠,這是在核查時有人塞給他的,這幫老爺兵在通橋吃香喝辣的,通橋是水陸碼頭,過往商船都得要給這些家伙上供,難怪一出手就是一塊金錠,待這幫家伙進城后,還得要好好敲打敲打他們。
“唔,讓他們排隊有序進城,咱們的兄弟做好警戒。”周亞奎一時間也沒有更好的主意。
不讓這些人進城不可能,再說了,符離城就自己手底下這兩千兵,這幫殘兵,估計后續還能有兩三百潰兵逃進來,整頓一下,沒準兒也能湊成一個營來,若是那吳天磊戰死,自己也能順理成章的把這一營兵給消化掉,轉成自己的手下。
何舟手心里已經滿是汗水。
他下意識的往后方望去,還沒有動靜。
若是他們不到,那就怨不得自己了,自己作了自己該做的事情。
在被俘之后,他一度以為自己會成為階下囚,好歹他也是一個都頭,但是他發現自己和幾個兄弟都被淮右軍單獨拉到了一邊,很快就有人來和自己談話。
何舟在通橋已經駐扎了多年,妻妾兒女都在通橋,他原本以為自己可以安安穩穩就這么過下去,哪怕是蟻賊肆虐的時候,也沒有敢打到這里來。
沒想到剛獲知淮右軍北進,覺得可能要打仗了,這邊就兵臨城下成了俘虜。
淮右軍來勢之兇猛,武力之強悍,都讓他意識到根本無法一戰。
他親眼看到了軍指揮使大人吳天磊被對方那名持槍武將一槍穿心,這讓他幾乎肝膽俱裂。
要知道吳大人的武道水準已臻太息期,在姚帥部下也是有數的強者,卻未曾想到短短十來個回合,就被對方一槍擊殺,那一刻,他覺得自己險些就尿了褲子。
成為俘虜自然也就有成為俘虜的覺悟,對方對自己的情況十分了解,尤其是連對自己養的外室都了如指掌,這也讓何舟冷汗涔涔。
接下來的要求也讓何舟無從拒絕,要配合淮右軍混入符離城,當然不是一道,而是要配合接下來陸續到來的潰兵做戲。
何舟不知道在這群人中還有多少是和自己一樣肩負著“特殊使命”的,但他知道肯定不止自己一個。
士卒們開始入城。
天色尚未黑下來,但是火把也亮了起來,一陣喧鬧聲從后方傳來。
影影綽綽又有二三十人出現。
在城門外的士卒立即警惕起來,但是看到人數并不多,只有區區二三十人,心下倒也放下大半。
在城墻上的周亞奎也看到了這個情況,心中一緊之后也稍稍放松,但是還是不敢輕忽。
他立即下令暫停潰兵進城,一邊命令在南門上的兩個營戒備,一邊帶著一干親衛親自下了城樓,到城門外查看了解。
很快正準備入城的潰兵和后邊跟上來的二三十名潰兵就匯合了,逃得生天的巨大幸福感讓他們忍不住相擁而泣。
周亞奎小心的站在吊橋旁觀察著這些士卒們的表現,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的確是逃得性命后的慶幸喜悅,但這種雜亂局面還是讓他很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