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國醫

458、同謀

兩人經過一番清新脫俗的敘舊之后,話題漸漸偏轉到了顧清蘿的身份和代王妃之間的關系上。

徐小樂早就好奇顧清蘿的身份了。她在顧家的地位并不高,雖然姓顧,家族之中卻頗為忌諱,幾乎是刻意回避。然而她又與皇明宗室結交頗深,無論是那張望云琴,還是代王府的座上賓,遠超過了顧家的政治地位。可見顧清蘿并非因為是顧家女所以才有這樣的地位,而是另有倚仗。

總不會是真的神仙吧。

徐小樂一度如此揣測,不過又覺得天下神仙恐怕不多,沒道理全讓他碰到了。說起來師叔祖肯來教他,頗有些祖上余蔭的意思,然而林中玩耍就碰到個神仙,這個可能性恐怕不大。

顧清蘿看出了徐小樂的疑惑,道:“我自幼不喜歡女紅丹青,頗有些男孩的性子。”徐小樂心中不信,卻也不打斷顧清蘿的話。顧清蘿繼續道:“十來歲時我得了一場大病,家中也為我延醫無數,卻毫無起色。”

徐小樂差點脫口問說“那后來治好沒有”,還好殘存的一點靈智讓他在脫口而出的瞬間轉口,問道:“那后來是如何好的?”

顧清蘿道:“后來我師父正好經過蘇州,在府門前賣藥。家里人也是見我病急,不管什么來路的大夫都要請來看看。誰料師父出手,只是一副藥就將我救活過來。”

徐小樂贊道:“姐姐果然是吉人天相,那位游方神醫后來就收了你為徒?”

顧清蘿搖了搖頭:“我師乃閑云野鶴之人,只收了十兩銀子的診金,然后就消失不見了。”

“消失不見?”

顧清蘿點了點頭:“前一刻還在花廳里奉茶,仆人一轉身他就不見了。”見徐小樂一臉詫異,顧清蘿道:“當時家里人都以為他是神仙。我也是后來才知道,這不過是輕身之術。”

徐小樂心道:看病拿診金,告辭也就沒事了,偏偏鬧出這檔子事來,顯然是想安個門檻,為日后相見抬抬身份。

徐小樂算是見識過不少江湖套路了,立刻就猜到了顧清蘿那位師父的心思,不由暗中生出成見,覺得那位“師父”有些不夠純粹。不過他偷看神仙姐姐說話時候的神態,似乎神仙姐姐也知道這點,只是不以為然罷了。

顧清蘿又道:“我再次遇到師父,是去上真觀上香。那時候我已經十三歲了,身子比一般人要弱一些。師父見我根骨尚可,便傳我劍術。我一學便愛上了,后來便常常換了男裝偷跑出去,行走江湖。”

徐小樂一聽就想到了郭牡丹和高若楠,看來大明有很多這樣的問題女孩。不過他也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可接受,大概嫂嫂也是這樣潑辣不羈的性子。

顧清蘿嘆了口氣,道:“所以家中覺得我敗壞了門風,對我很是不齒,我也就更不愿回家了。”

徐小樂毫不介意黑一把自己的老東家,道:“顧家也好不到哪里去。”

顧清蘿抿嘴斜了他一眼,道:“我師父看似閑云野鶴,卻頗有劍仙的名望,不少宗室都待他如上賓。我也是因此才有緣與這些宗室結交,成為座上客。譬如代王妃,我與她私交甚篤,她也以為我是主修劍仙一門的女修士。”說到后面,顧清蘿頗有些無奈:“其實人活著便已經很好了,何必欲望深重,光有榮華富貴還不滿足,更要長生不老呢。”

徐小樂連連附和:“姐姐說得是!”他說這話的時候,渾然忘了自己也曾興起過長生不老、在世長年的念頭。更加忘了,師叔祖就是這么個長生不老的人。

顧清蘿道:“我雖不懂醫術,只憑常識來看,我也不覺得王妃娘娘是斬了赤龍。”

徐小樂拿出在穹窿山上看道書的底子,道:“姐姐說得是。女子斬了赤龍,那就是斷經留體,還精補腦了。非但耳聰目明,精神充沛,形態更是輕柔,飄飄然有仙姿。代王妃目中赤紅,血絲彌漫,面色泛黃,這分明就是肝經火郁之相,莫說還精補腦,簡直就是精氣虛耗,怕不日就有場大病呢。”

顧清蘿顯然并不意外,道:“我也覺得她身子沉重,比普通人尚且不如,焉能跟修行人比?我與師父未必算得上是修行人,卻也能夠身輕如燕,步履矯健,她實在連我這般都做不到。”

徐小樂道:“這個好辦,我給她請個脈,兩三副藥也就痊愈了。”

顧清蘿道:“麻煩就麻煩在這兒。”她頓了頓:“代王妃被一個江湖術士所騙,一心以為這是修行次第中某一步,絕非病癥,更不肯讓醫生來診治。我恐怕她病倒不算嚴重,但是拖下去終究不妥。”

徐小樂摸著下巴:“最怕的就是諱疾忌醫,十分麻煩。”

顧清蘿微微一笑:“所以我與代王妃說,你那醫術非同尋常,必有仙家手段。也虧得你在大同短短時日就攢下了偌大的名聲,王妃現在對你頗有些小信任。”

徐小樂為難道:“好姐姐,就算她信我,可我該如何為她醫治呢?”

顧清蘿心說你身上頗有江湖氣,早已不是當年的無知蒙童,便裝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這點小事還要我來教你么?”

徐小樂面露尷尬:“我所想到的,恐怕有點偏門。”

“且說來聽聽。”

徐小樂道:“照我想吧,大約只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條是給王妃硬灌藥下去。”

顧清蘿似笑非笑:“你若是只能想出這種法子,就算我從未認識過你。”

徐小樂急忙道:“這當然是下下之策。”他道:“我還有一條上策,不過需要姐姐配合。”

顧清蘿道:“說說我該如何策應你?”

徐小樂道:“幫我大吹法螺自然是必不可少的,還有便是要給我造個與王妃肌膚相接的機會。我得摸了王妃的脈象,才能最終確診是什么病。”

顧清蘿微微皺眉:“別的事也就罷了,要做這種事,恐怕有些麻煩。”

徐小樂無奈道:“醫生診脈本是光明正大之事,她不肯,那只好如此偷偷摸摸了。”

顧清蘿知道徐小樂說得不錯,目光流轉,思索著該如何把這事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