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思明律師到刑警隊的時候,蘇銘正在拘留室里抽煙。
蘇銘還真就被當成了‘嫌疑犯’對待,來刑警隊,詢問了案情之后,一名警察就向他宣讀了權力,出示了拘留通知,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要求蘇銘配合調查,拘留48小時。
如果48之內,案件沒有新的進展的線索,拘留的場所就不是刑警隊拘留室了,而是轉送到江城市看守所。
王浩的待遇就相對好得多,暫時可以離開刑警隊,但是不能脫離警方的視線,必須隨叫隨到。
畢竟,說出那句‘送終’的,是蘇銘而不是王浩,稍稍一調查,王浩是蘇銘的下屬。所以在警方眼里,蘇銘才是第一嫌疑人,幕后主使。王浩撐死了也就是個‘幫兇’的角色。
張思明接到蘇銘電話的時候,也是一腦門子霧水。前腳還在準備各種材料,安排人手,查周靜和陳元,這還不到二十四小時,這兩個人就死了?
張思明在行業內的名聲頗為響亮,來到刑警隊后,亮明了身份,和一個負責這樁案件的副隊長交涉之后,單獨在拘留室見到了蘇銘。
“蘇總,你必須跟我說實話,這事到底是不是你安排的?”張思明的聲音不高,保持在即便拘留室有錄音設備也監聽不到的程度,神情嚴肅的問蘇銘。
蘇銘忍不住苦笑,連自己的律師都這么認為,難怪警方會把自己當成第一嫌疑人看待了。
無巧不成書,周靜和陳元死的實在太巧。
“那兩人是死于交通事故,按照常理,應該是在交警隊處理。”張思明繼續開口,說:“刑警隊出面,就說明警方一定掌握了一些蛛絲馬跡,判斷這是一樁刑事案件。蘇總,我是你的律師,必須知道事情真相,才能想辦法解決問題。”
“我明白。”蘇銘點點頭,然后正色說:“不是我干的,這就是個意外。你想想,我來江城市也才一天不到,整晚上都和王浩在賓館,哪里有機會去安排。”
張思明盯著蘇銘看了片刻,“嗯,我知道了。那我現在就開始搜集對您有利的證據。”
“不用。”蘇銘擺擺手,對張思明道:“我讓你來,不是準備著官司的。”
這次輪到張思明愣住了,完全搞不懂這個年輕老板葫蘆里又在賣得什么藥,他是律師,老板陷入了一樁謀殺案件的糾紛中,不準備打官司,要他來做什么?
“你現在去找我的無罪證據非常困難,同樣的道理,想證明我有罪,難度也很大,因為這就是個意外。所以從法律上來說,我很長一段時間內,其實是安全的。但是我現在是名人,無論我是否有罪,這件事都會給我帶來很不好的負面影響,我請你來,是希望你在案發后最寶貴的這幾天之內,做幾件事,把負面影響降到最低。相對去費力的去找那些根本不存在的證據,這些事更加重要。”
盡管對蘇銘已經有了一定的了解,可聽到他很平靜的說出這番話,張思明律師還是忍不住的驚訝于蘇銘超乎常人冷靜。
張思明最初和蘇銘打交道,這位年輕老總與年齡不相符的成熟和手段就給他帶來了不小的震撼,所以從那以后,張思明才會為當時還是一個小公司的桃源漁業公司當法律顧問,后來蘇銘的生意擴大,張思明干脆全職為桃源集團的專職律師。當然,桃源集團也為他帶來了豐厚的回報,不僅收入上超過了原先的工作,工作壓力也相對小了很多。
今天蘇銘又一次讓這個曾經的法院庭長,知名律師張思明,刮目相看。要知道,現在蘇銘遇到的,可不是隨便的小案件,而是一樁涉嫌買兇當眾殺人的惡性刑事案件,而且事發地點江城市,又遠離蘇銘的勢力大本營陽川市,沒有太多得力的關系。
一般人遇到這種事,就算不被嚇得驚慌失措,肯定也會很緊張,想要去證明自己的清白。
蘇銘今年才多大,25還不到,從校園里走出來才一年,在大部分同齡人還在應為工作上被領導批評一句就郁悶好幾天的年紀,這位年輕的老板,居然就已經能用冷靜的近乎冷酷的態度,不受事件本身的影響,跳出局中,從旁觀者的角度來清晰的分析判斷整件事。
捫心自問,即便是張思明自己,也未必能做到這一點。
“蘇總,要我做什么事,您吩咐。”張思明不知不覺中,就已經把對蘇銘的稱呼,從你,變成了您。
“第一,去找南宮嫣,把整件事始末告訴她,請她動用一切可以動用的關系,阻擊關于我被抓的新聞和謠言,盡全力,把消息范圍控制在最小。另外讓沈言從技術上全力配合她,必要的時候,可以找網絡工作室進行刪帖。
第二,找到王浩和楊濤,告訴他們守口如瓶,就當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尤其是王浩……”蘇銘斟酌了一下措辭,說:“告訴王浩,這件事不需要找他父親出面,同樣,不需要找我們在有關部門的任何關系出面解決。”
張思明一開始還沒明白,為什么不需要動用關系?華夏很多時候是人情社會,能找找關系,有利于案情。
可轉念一想,立刻就明白了蘇銘的意思。
找關系,是要擔人情的,所拜的事情越大,要擔的人情就越重。人家可不管蘇銘到底是不是真的‘買兇殺人’,只要桃源集團為了蘇銘的事,向那些關系開了口,在對方的眼里,這就是幫蘇銘處理一樁兇殺案。
這個人情,實在太重了,將來怎么還?
蘇銘根本沒有做,是清白的,何必為了早出去幾天晚出去幾天,就去背負天大的人情,把和各方之前結下的情分都給用掉?完全沒必要嘛。
還有一點,無論是從商還是從政的人,誰都不想結交會為自己帶來麻煩的朋友,一怒之下就買兇殺人,只能說明蘇銘實在太沉不住氣太沖動,‘做完’之后立刻就被抓,則反映蘇銘的手腕能力太差。
一個又沖動,又沒本事的‘朋友’,是不會受歡迎的,即便人家看在以往的交情上,出手幫忙,以后也必然會和桃源集團疏遠。
所以說,這時候去找關系,看起來是理所當然,實際上是最不明智的行為。
當然,也不是說完全一點關系都不找,蘇銘畢竟身在異地,如果短時間內沒線索,他還會被送到看守所,那地方不是拘留室這種單間,一個牢房里住著七八個人,龍蛇混雜的,他可不想被撿肥皂。
張思明和江城市刑警隊的領導打過交道,可以去走走關系,不可能影響案情的調查和審判的公正,但保證蘇銘在局子里的安全還是沒問題的。
“最后調查兩件事。”
張思明來之前,蘇銘就利用獨自在拘留室的時間,把思路捋得很清楚,現在說來,有條不紊,道:“第一,時刻關注撞人的瑞虎司機狀況,這家伙是案件的關鍵人物,據說還在搶救昏迷中,他要是能活下來,一切都很簡單,所以必須確保他能得到最好的治療,錢由公司出;第二,繼續查周靜和陳元兩個人的社會關系,以及旅行社,查查看他們是否曾經和別人曾經結仇。這點可以請專業的私家律師來做。嗯,大概就這些了。”
“好的,我立刻去辦。”張思明等蘇銘全部說完之后,微微點頭,“蘇總,您個人還需要點什么生活用品,我讓公司的年輕律師送進來。”
“我?呵呵,這里條件還行,要說少,就少個女人了。”蘇銘聳聳肩笑道。
張思明一愣,推了推眼睛,肅容道:“拘留室恐怕不行,如果去了看守所,我盡量想辦法。”
“哈哈,老張,我跟你開玩笑呢。”蘇銘哈哈大笑,拍了拍張思明的肩膀:“放松點,不要這么緊張,又不是什么大事。人在江湖飄,哪有不挨刀的,遇到事情,解決就是了,不用搞的如臨大敵似的。”
張思明這才知道蘇銘是見他太緊張了,有意開個玩笑調節一下氣氛,他無奈苦笑,“蘇總,您以為誰都像您似的那么鎮定啊,我來的時候,一路上心里還在真是七上八下的。”
“心放在肚子里,該怎么辦,就怎么辦,只要技術動作不變形,肯定拿高分。”蘇銘笑道。
兩個警察從拘留室外走過,透過透明的玻璃,看見里面那個‘嫌疑犯’一臉輕松的在大笑,兩個年輕警察都是一愣,從沒見過這樣的人,牽扯了人命官司,就跟沒事人似的,還能笑得出來。
還真是沒心沒肺,膽大包天啊。
張思明離去之后,立刻開始著手辦理蘇銘交代的幾件事。
江城晚報,總編室。
負責審閱稿子的副總編正在審閱明天要發的新聞稿件,其中有一則很吸引眼球,四環撞車案件有了新的進展,警方拘留了一名陽川市的企業家,有傳聞,這件看似慘烈的交通肇事,背后牽扯到買兇殺人。
這種新聞,向來能吸引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