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宏率軍及時趕到,為了追趕皇帝,他也拋下一部分軍隊,只帶四千精銳全前進,總算趕上了敖倉之戰。
時間已是午后,從柴悅率軍參戰開始,雙方已經鏖戰三個多時辰,楚軍得到兩次增援,終于在人數上過了叛軍與黑頭軍。
上官盛的軍隊已是強弩之末,加上后方大亂,一望見新到的楚軍旗幟,疲憊至極的賊軍頓感無望,先是黑頭軍,隨后是宿衛叛軍,紛紛轉身逃亡。
柴悅也看到了援軍,來不及與皇帝商量,迅傳令麾下將士不要追擊,而是讓到兩邊,為崔宏大軍留出通道,由后來者追亡逐北。
歷經長時間的急行軍與戰斗,楚軍比叛軍更加疲憊,沒有余力追擊。
韓孺子明白柴悅的用意,馬上派人去向崔宏傳令,讓他不要停止,直接揮拾進,務必要將上官盛叛軍徹底擊敗。
新來的楚軍一隊隊通過,他們也經歷過一段急行軍,但是對于交戰雙方來說,他們就是生力軍。
四千援軍投入戰場,崔宏帶著眾多將領、儀衛、官員、太監和顧問前來拜見皇帝,后面這些人并非行伍出身,拼命跟上隊伍,一路上吃了不少苦頭,一看見皇帝,知道行程結束,從馬上掉下來好幾位,其他人被士兵扶下馬匹,兩腳卻站立不穩,遠遠地就跪下。
韓孺子感到愧疚,但是沒時間講究君臣之禮,迎向崔宏,說道:“上官盛就在敖倉城外,其他人可以放過,惡絕不可姑息。”
“陛下放心,臣早已下令必要捉拿上官盛。”崔宏見皇帝似乎還不太放心,簡單說了幾句,帶領眾將也投入戰場,親自指揮追擊。
韓孺子稍稍放心,這才對跪了一地的文臣與太監道:“諸位平身,不必拘禮。”
劉介、張有才和泥鰍都沒有跟來,他們按照皇帝的命令留在后方軍中,監視一道同行的譚家人。
與文臣寒暄數句,韓孺子還是回到將士群中,與柴悅一道安排戰后事宜。
這是一次慘烈的戰斗,雙方的傷亡都不少,就連最為精銳的南、北軍,也基本喪失了戰斗力。
柴悅建議就地扎營,休息一兩天之后再做打算,順便還能保護敖倉。
崔宏的軍隊正在掃蕩戰場,由于沒能形成合圍之勢,叛軍與黑頭軍逃亡者甚多,四千士兵無法一網打盡,只能挑沿點目標追擊,尤其是上官盛,皇帝和大將軍崔宏都已下令,誰能抓到叛軍領,將是一件了不起的大功。
將近一個時辰之后,戰場上已沒有活著的叛軍或黑頭軍,楚軍可以安心扎營了,一部分入住城內,一部分在城外搭建帳篷,一切都由敖倉城提供。
韓孺子召見了敖倉守將。
敖倉雖然重要,守令卻只是一名七品的小官,喬萬夫任職多年,無功無過,在一辰斗中被皇帝看中了。
敖倉軍出城攻擊叛軍的時機瘍得極為恰當,喬萬夫稱得上是有勇有謀,柴悅也認為此人頗有才華。
召到近前,韓孺子卻有些失望,喬萬夫名字起得大氣,本人卻是一名五短身材、其貌不揚的中年人,四十多歲,看樣子不像是將士,倒像是一名混跡官場的恤。
可人來了,不能毫無表示,韓孺子泛泛地贊揚了幾句,將喬萬夫交給柴悅,心里卻已得出結論,敖倉軍的頃其時大概是一次偶然。
臨近傍晚,上官盛還是沒有落網,崔宏仍在布置追捕,韓孺子齊至極,終于進城休息,本想小憩一會,結果頭一挨枕就睡了過去,修行內功能讓他堅持得更久,卻不能真正代替睡眠,他得好好補一覺。
再睜眼時,外面的天還是亮的,韓孺子以為自己只睡了一嗅,片刻之后猛然警醒,這是清晨,他睡了整整一個晚上。
韓孺子坐起來,只覺得腰酸背痛,全身沒一處舒服,忍不走哼了幾聲,外面立刻傳來太監的詢問:“陛下起了?”
韓孺子嗯了一聲,兩名太監推門進來,一人幫助洗漱,一人服侍穿衣。
韓孺子這才有機會觀察自己的居處,房間不大,裝飾也不華麗,桌椅之類都很陳舊,但是極為干凈。按理說,這應該是敖倉城內最好的房間了,韓孺子由此推測喬萬夫大概是個清貧之官,縱無別的本事,也應該提升一兩級。
韓孺子一邊吃飯,一邊命人召集眾將。
東海王就宗隔壁,過來與皇帝一塊吃飯,一臉倦怠,看樣子還沒睡夠,時不時打量皇帝一眼,等太監不在身邊的時候,他小聲道:“當皇帝就是好啊,從前靠奪靠搶靠計謀,現在什么都不用說,就有一群人為陛下奮不顧身。”
他還為舅舅崔宏的及時到來而感到嫉妒。
韓孺子笑了幾聲,如果是第一次稱帝,崔宏等人的表現在他眼里肯定都是忠誠的象征,現在他卻看得很透,這些行為也是朝廷的“習慣”,真正為他所用的力量還是柴悅等少數人。
敖倉城衙門很寒酸,大堂就是一間普通的屋子,連皇帝的儀衛都裝不下,韓孺子干脆命人將椅子搬出來,背對大堂,在庭院里會集文武群臣,侍衛與太監守在身后,儀衛兩邊列位,衛兵站在大門外,旗幟飄揚,幾乎遮蔽了整個院子,皇帝的氣勢陡然而生,再不會有人懷疑他的身份了。
隨行的文臣與武將排隊進入,跪地磕頭,齊刷刷地說:“臣等叩見陛下。”
韓孺子很驚訝,這一切都不是他安排的,他做出的唯一決定就是將椅子從大堂里搬出來,整個儀式都是現成的,尤其是大臣們的整齊劃一,很可能經過提前演練。
禮部有官員跟來,這大概是他們的功勞。
可這不是韓孺子現在想要的,整個朝見儀式盡管簡短,還是耗費了將近兩刻鐘,然后將領們才有機會回事。
崔宏職位最高,自然由他第一個開口。
宿衛叛軍徹底潰散,上官盛還沒抓到,但是一隊楚軍已經找到他的蹤跡,一直在追捕,隨時都可能將其帶回來。
楚軍抓到不少俘虜,連夜審問,終于弄清了那些黑頭軍的來歷,他們是一股盜匪,主力來自云夢澤,招聚十幾座山寨,共同組建黑頭軍,一個月前就開始分批潛往洛陽城外的山中,三日前決定與宿衛叛軍一塊攻打敖倉。
黑頭軍的大頭目名叫欒半雄,自稱“天授神將”,在云夢澤一帶名聲響亮,但是這一次沒有親來,派出的是一位“圣軍師”,真實姓名不知,其人兩日前離開,將黑頭軍全都交給了上官盛。
東海王站在皇帝身邊,聽到“圣軍師”三字,兩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想到了望氣者。
更讓韓孺子惱怒的是,黑頭軍一個月前就從云夢澤向北潛入,分明早有準備,就等著京城大亂的時候趁機起事。
楊奉或許高估了望氣者的勢力,但是有一點看得很準,的確有一股力量在暗中興風作浪,對他們來說,大楚越亂越好。
還有一條消息,讓皇帝和群臣都感到不安,英王沒有留在上官盛身邊,與圣軍師一塊消失,像是用來交換黑頭軍的人質。
英王本人不足為懼,可是落入江湖術士手中,卻很可能惹來大麻煩。
楚軍繼續留在敖倉城修整。
這天下午,柴悅求見皇帝,鄭重地推薦喬萬夫,“此人并非行伍出身,早年習文,中途投筆從戎,一直在軍中擔任文吏,五年前調任敖倉令,每有糧船到來,他都會宴請送糧者,與之詳談關東狀況,對洛陽以東,尤其是齊國,可以說是了若指掌。”
韓孺子第二次召見喬萬夫,這回只聽不說。
喬萬夫在皇帝面前有點緊張,不敢抬頭,說話稍顯結巴,語言也有些啰嗦,對關東各地形勢詳細介紹了個遍,最后得出結論:齊王叛亂乃是必然之事,早晚會生,上官盛雖然沒能率兵逃到東海國,可無論他是生是死,大楚東界仍有一亂。
結論聳人聽聞,韓孺子卻沒太聽明白其中的原因,問了幾句,將喬萬夫打走,柴悅一直旁聽,這時上前道歉:“喬萬夫太緊張了,沒有說清楚,等我再跟他談談。”
韓孺子笑道:“不急,總之要將東海王送到國中,把喬萬夫帶上,到時候多留一陣,順便去趟齊國,我倒要看看,大楚的東邊到底為什么必有一亂。”
柴悅退下,他得給喬萬夫安排一個官職。
傍晚時分,四處追捕敗兵的楚軍6續返回,其中一支帶回了上官盛的人頭。
上官盛不肯投降,帶領數十名衛兵背水一戰,被一名楚將射中,另一名楚將割下人頭,兩人立功。
韓孺子親自查看了頭顱,確認無誤,心中稍感遺憾。
很快,另一隊楚軍回到城中,抓來一位有名有姓的俘虜,韓孺子立刻下令將此人帶來,他要親自審問。
望氣者林坤山一直跟在上官盛身邊,逃亡的時候卻分開了,與一群黑頭軍進入附近的山中,結果迷路,撞上了楚軍,全體落網。
識時務者為寇,望氣者就是寇中的寇,林坤山一見到皇帝就跪下,膝行前進,用極為急迫的語氣說:“陛下還留在這里?圣軍師和瀕可都在洛陽城內!”
如無意外,下周六下午兩點,會上頁封推,在此提前求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