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吧”馮揚拿起筷子,象征性地夾了一口菜。出身不好,可做舞姬存下的嫁妝那是很豐厚的,不比杜十娘的百寶箱差。
白崖看著這一家子幸福美滿,心中很是羨慕。莫說這輩子,就是前世,除了一個撫養他長大的大伯,他可是一個家人都沒有了。
有時候,白崖經常想馮揚從青城下山的決定,未必是錯的。
中年武師現在在武館教教徒弟,不缺錢財,又到處有人尊敬。兩個美嬌娘左擁右抱,再生一堆兒女,所謂人生贏家說的就是他。
知足才能常樂,青城山上那些每日修煉不輟的武者,包括先天強者不一定有他開心。雖然后者比馮揚的命長一點,但大家都老死榻上的時候,說不好誰才是留下遺憾的那一個。
“今夜,某有一個喜訊告訴大家”酒到中旬,馮揚看了一眼小妾黃婉,忽然微笑著對白崖和林牧說道,“你們二師娘,前兩日確診,已經有了身子”
“恭喜先生,恭喜二師娘”白崖和林牧連忙道喜。
“乖,這是給你們的壓歲錢”黃婉面帶羞色地瞟了一眼馮揚,從袖子里摸出兩個小紅包遞給白崖和林牧。
白崖拿著紅包有些感慨,這是他人生第一次收到除大伯之外的壓歲錢。
“爹爹,用過飯以后,我可能出去看看花燈”馮燕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著父親。
“行,只要你能找到人陪你一起去”馮揚看了她一眼,撫了撫長髯,也沒有一口拒絕。
馮燕大喜,轉頭看向旁邊的林牧。
“林牧不算,這桌上的其他人都可以”未等馮燕開口,馮揚就悠悠然地補上了一句。
馮燕一愣,環視了一圈,希望可以找到一個幫手。
這時候,大家很默契地偏過頭去,扯閑話的扯閑話,扒拉菜的塞滿嘴,一個都沒理會她。她平時可沒少調皮搗蛋,讓大家都積蓄了不少怒氣值,剛好現在放大招。
小丫頭慢慢扁起嘴,大眼睛里蒙上了一層水霧,看上去跟只可憐的小貓咪似的。
不過,她這招用得太頻繁,開始有點不好使了。
因為人人都知道她古靈精怪,裝哭比吃橘子還簡單。馮揚就經常感嘆,他這女兒不該去學武,應該去演戲,那絕對是名旦級別。
馮燕平日在家里,只有兩個人吃她這一套。一個是林牧,被她吃得死死的,但是現在既然馮揚剔除了他,他就只能聳肩攤手,表示愛莫能助。
另一個不是她親娘杜氏,而是小妾黃婉。杜氏出身官宦之家,知書達理,規矩可多了,對她比馮揚還嚴厲。倒是黃婉出身低微,沒那么多規矩,對她很溺愛,比親娘還親娘。
可黃婉現在有了身孕,是家里的重點保護對象。馮燕再不懂事,也不敢兩個人去擠人山人海的花燈鬧市。
至于父親馮揚,對她倒是無可奈何,保持中間立場。只要她不是鬧得太厲害,一般不怎么管束她,但也不會過于放縱她。
最后剩下一個人是白崖,現在正努力扒菜,看都沒看她一眼,馮燕找誰都不可能找他一起去。
在馮燕眼里,在這家里母親杜氏最嚴厲。可杜氏性情柔弱,最多只是說教,她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父親管著一大幫徒弟,只要她不闖大禍,平時是睜一只眼睛閉一只眼睛。
林牧倒是對她言聽計從,但少年不夠沉穩,馮揚不敢只讓他們兩個出去。
而馮揚信得過的白崖,則是馮燕在家里唯一害怕的人。“癱面虎”可不像她的父母,她平日練武犯錯,小屁股沒少受罪,經常被打得一個屁股兩個大。
白崖有時候總覺得,馮燕練武能一直堅持下來,是不是逆反心理在作用。要是他管寬一點,說不定馮燕早就吃不了苦,不愿意再練武了。
“我陪你去吧”
就在馮燕大失所望之際,桌上終于有人開口。大家抬頭望去,發現居然是馮燕親娘杜氏。
“娘子,你”馮揚有些吃驚。
“燕兒平日練武辛苦,妾身從沒見過她對一項正經事情能堅持這么久。”杜氏苦笑著說道,“雖然妾身反對讓女兒家練武,但能讓她少調皮搗蛋一些,總歸是好事,今夜就當給她個獎勵吧”
杜氏說到這份上,馮揚也不反對了。
“那大家一起去”
馮揚大方地揮了揮手,既然是同去的話,那黃婉有人護著,也可以出去散散心了。
白崖嘆了口氣,他本來還有晚課。不過,大過年的,也沒辦法拒絕,只好點頭附和。
“娘親娘親你看,鯉魚燈”
這條鯉魚燈長約十來米,用竹竿撐在空中,底下圍繞了一圈栩栩如生的頑童花燈,猶如花團錦簇,看上去十分漂亮。即便在坊間的花燈街上,也顯得很是惹眼。
每年過春節,燈街必有鯉魚燈,象征年年有余的意思。
成都城人口眾多,為了分散人流,幾乎每片里坊都設有燈街。就算是城里最內環的皇宮所在地,也設有一段花燈街。據說蜀王都會帶著王妃登高遠望,與民共樂。
不過,那里的人太多,隊伍里又有個孕婦,所以眾人就不去了。
花燈街兩側擺滿了小攤,有撈魚、彈弓、打地鼠等等供人玩樂的小攤,也有成都各大餐館退出來的糕點攤,還有觀看雜技、魔術的表演攤。
現在大小攤前都擠滿了人群,無論貧賤貴富,此時人人臉上帶笑,卻是眾生平等,其樂融融。
白崖的宅男性格發作,不愿意跟馮燕、林牧擠在人堆里。只是跟馮揚并排走在一起,看護著幾個女眷。
“先生,你好像有心事”白崖偶爾間一回首,見馮揚正皺眉看著他,頓時心中一動,開口問道。
“沒事,走吧”馮揚遲疑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
“先生,你卻不如馮燕能演。若是此事與我有關,還望直言”白崖扯了扯嘴角,僵笑著問道。
“唉,也罷,既然你堅持要問,某就告訴你”馮揚猶豫了一下,終于緩緩說道。
“董鳴前兩日跟某提起你的修為,他言你的混元鐵布衫已經小成,某教你的幾門武功也堪堪達到了實戰境界,不應該再在馮氏武館浪費時光了”
“董教長何來此言,我不過在武館待了一年,也沒有達到氣境,不待在武館,又能去哪”白崖奇怪地問道。
“董鳴測過你的進展,他說你在浸泡藥浴之時,全身筋肉鼓脹。不用片刻,藥水就已半清,這是鐵布衫的皮肉功夫達到小成,藥性開始滲入骨骼的表現。鐵布衫練到這種程度,氣境已經不遠,最遲不會超過明年夏天”
馮揚目光灼灼地看著白崖,“你告訴某,董鳴說得可對你夜晚修煉混元外勁,穴位可有內氣外溢之感”
“不錯,我最近練習混元外勁,確實有了穴位鼓脹難忍的感覺”白崖沉默了半晌,終于開口說道,“可就算順利達到氣境又能如何,那時也僅過一年半,王慶會讓他那幾個弟子跟我交手嗎”
“你能修成混元鐵布衫,王慶收下的那三個弟子十有不會是你的對手。烏蘇基礎太淺,光憑身體天賦可沒辦法贏。陳木也有家傳鐵布衫,但他速度和掌力不及你。至于最后一位程不直,原先還有勝算,但你練成鐵布衫之后,他卻變成了最容易對付的一個”
馮揚雙目放光,高興地說道,“實際上,某和董鳴從未擔心過你對上他們的勝負結果,我們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明年夏季青城派的進修選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