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關城,高句麗在太白山和鴨綠水之間的一座小城。
軍事上的潰敗,加上遼東城扶余城玄菟城等城市的迅陷落,使得高句麗的上層體制遭受了外鈴洗。于是高句麗東部大人,同時也是高句麗最大權臣的淵蓋金,將曾經用來守衛長城的軍隊,一起控制在了自己的領地。
作為高句麗五姓大族之,淵氏掌握了高句麗最精銳也是最強大的軍隊。高建武作為高句麗大王,忌憚的同時,又無可奈何。
而隨著遼東局勢糜爛,高句麗王族宗室不得不狼狽逃竄,一口氣從遼東城逃到了東關城。轉進千余里,順利依托在了曾經最忌憚的人背后。
“淵蓋金,唐人兵鋒銳利,我軍抵擋不得,眼下當如何?”
高建武屢次想要請降,宗室并沒有因為覺得有失臉面而阻止,反而認為大王高瞻遠矚能屈能伸。
然而當時在鞏固長城防線的淵蓋金,卻不得不因為唐軍兩路進攻,北方扶余城金山城接連失守,于是放棄了和唐軍廝殺,轉而退守遼東城。
淵蓋金不可謂不當機立斷,唐軍占據遼水以西的同時,他就下令堅壁清野。按照以往的經驗,唐軍將會在春季的泥濘和糟糕的后勤中難以揮出戰力,最后只能跟背靠國土的高句麗軍硬耗。
可是萬萬沒想到的是,唐軍和隋軍既然不同,由兵部尚書侯君集親自領軍的征遼大軍,就像是老噴地一樣,慢悠悠慢悠悠地結硬寨打呆仗。
就這么磨著,磨著磨著,唐軍的營寨就直面遼東城。到了這時候,就是高句麗人傻眼又急躁不堪的時候。
然而淵蓋金當時還是沒有擔心,自古以來十倍兵力才能圍城,唐軍戰兵區區數萬,還夾雜了大量契丹室韋靺鞨雜牌軍,相持日久,定然是自身要出問題。
然而又讓淵蓋金萬萬沒想到的是,遼東城就這么莫名其妙地城門全垮了。然后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要不是高建武和他跑得快,恐怕都得留在遼東城。
淵蓋金過往的驕傲,在此時,面對陌生的唐軍,有些無所適從。他完全搞不明白唐軍在做什么,更加糟糕的是,唐軍并沒有急著追擊高建武這個高句麗王。反而是四散游騎,到處抓捕“細作”,這些“細作”一抓就是十余萬
“大王,漢人大軍駐留鴨綠水北岸,駐足不前的緣故,應當是漢人皇帝的旨意還沒有下達。這次漢人出兵,名義上是為黃頭室韋”
淵蓋金說到這里,總覺得哪里不對,可唐軍的作風,實在是太讓人意外,太讓人想不通。
“新羅故土尚未統御,如今內外交困,如之奈何。唉”
高建武一聲長嘆,忽地又想請降,對淵蓋金道,“如今漢人皇帝,北胡多有稱天可汗者,孤不若效仿先賢,再行稱臣,以‘糞土王’號之。”
聽到自己的王如此沒志氣,盡管是一個權臣,但淵蓋金還是勃然大怒吼道,“大王,祖宗抗擊漢皇,方有如今基業。怎可未至絕境,便自甘墮落我河山百族,尚有數十萬軍民,十數萬虎賁。方眷下,焉知唐皇非隋皇?!”
被自己的臣子這樣奴噴爆吼,高建武雖然心中不快,卻還是悻悻然道,“孤只是隨口說說。”
“有我淵蓋蘇文一天,高句麗絕不做亡國奴!”
言罷,淵蓋金抱拳行禮,面色鐵青地離開了東關城大王行宮。
待他離開之后,有身著白衣近臣小聲道:“大王,大對盧貌似義正言辭,實乃囂張跋扈啊。唐軍尚未抵達遼水之時,大對盧言必稱興筑長城乃是萬全之策,遼水一線固若金湯。安市城梁氏子弟多有規勸,望其設一營寨于河西,以為依仗。誰料梁氏長子梁萬春竟遭其鞭笞”
聽得白衣近臣的話,高建武恨恨然道:“孤雖有心殺賊,奈何淵氏實量大,非孤能抗衡啊。”
最重要的是,高句麗五姓大族,其實就是原先的扶余部落聯盟中的五大部落。真要說王族如何如何的壓倒性實力,倒也談不上。再者,不服王族的不僅僅是淵氏,白衣近臣剛才所說的安市城梁氏,同樣如此。
高句麗雖然是地區小霸,而且還飛快地學習中土的先進文化。但是高句麗還保留著大量原始社會時候的痕跡。高句麗是一個帶有封建制度卻又施行部落聯盟的特殊農耕國家,甚至要不是百濟早早地接受到了中土文明的熏陶,否則也很有可能成為高句麗部落聯盟中的一員。
“大王,適才大王所言請降唐朝之策,實乃上策。唐朝乃上國,我等乃小邦。此刻若是稱臣納貢,大王依然是高麗王,要知道容留七年,大王可是受唐皇冊封為遼東郡王啊。”
言罷,那近臣更是壓低了聲音,“大王乃是唐朝上柱國,武德七年更是賢明之名由刑部尚書傳達中原。唐皇多有稱贊,言大王乃一代名王。如今遼東晶,大王若是遣使稱臣,上表言黃頭室韋一事,乃弱邦權臣所為,非大王之意也↓弱臣強,想必唐皇聽之,定然感同身受。”
都是一國之君,理論上,肯定受不了這種君弱臣強的事情。
只是,高建武還是小聲道:“奈何孤身在東關城,若是親信離境,只怕為淵氏所知。彼時淵蓋金震怒,恐生巨變。”
“大王,若是差遣自己人,固然是風險重重過,若是大王派出去的,不是高句麗人,而是靺鞨人鮮卑人呢?”
“嗯?”高建武猛地一愣,“此為何意?”
“大王難道忘了,百濟諸地,多有靺鞨商人。其護衛多是吐谷渾人,乃是鮮卑后裔。所謂商人,只要價錢合適,什么事情都可以做的。”
聽罷,高建武頓時意動:“只怕風險。”
“神不知鬼不覺,便是略施釁,豈能讓爾等蠻夷知曉此間干系?”
“好!”
高建武不由得用力點頭:“好!”
然后他轉身激動道:“此事,辦來,須知唐軍亦不遠,恐其再度追擊。”
“大王放心便是,此事定然妥當。”
說罷,白衣近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