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前面的人群散去了,可皇宮里面的交鋒才剛剛開始。丁大全穿戴整齊的站在大慶殿門口,手里拿著一本花名冊,每進殿一位官員,他就高聲報出這名官員的名字和官職,這時站在旁邊的一名6戰隊軍官就會用筆在自己手中的花名冊上勾畫一下,他們倆在點名呢。
大部分寫了認罪書和揭材料的本地官員都可以出宮回家,前提條件是朝會的時候必須參加,否則就會被當做謀逆一黨的人抄家滅門,現在就是他們兌現承諾的時候。往常參加朝會也會有人負責記錄考勤之類的東西,但都沒有今天這么讓人壓抑,所有文武百官都低著頭,不敢看同僚,也不敢去看那些站崗的6戰隊員和御林軍。
“我說以后就少開這種大朝會吧,除了能讓大家看看皇帝還活著,沒有任何實際意義,還勞民傷財。”洪濤是第一次參加大朝會,或者說是第一次參加朝會,他和理宗皇帝早早就到大慶殿里落座了。按照禮制,皇帝是應該最后出來的,但禮制這個玩意已經讓洪濤破壞得一干二凈了。按照禮制他還應該站著呢,現在他卻搬了一把椅子,就坐在理宗皇帝的右下方,也就是右相應該站的地方,叼著根雪茄,一邊噴煙、一邊噴毒。
“……”理宗皇帝就像個木頭人,呆呆的坐在皇帝的寶座上,兩眼看著鞋尖,不聲不響、一動不動。那些已經按照次序分站在大殿兩邊的朝臣也基本是一個德性,偌大的房間里,如果閉上眼,根本感覺不到已經站了二百多人。
“今天的議題里并沒朝會的事情,我看還是下次再討論吧。”第二個活著的人就是文南,他站在洪濤的對面,也就是左相的位置上,本來也是可以坐著的,但他自己堅持要站著。聽見洪濤的牢騷,文南拐彎抹角的提醒了一下,別把步子邁得太大,這些幾百年流傳下來的規矩,不能一下子都改過來,那樣會引起不必要的阻力。
“要我說洪兄說的對,把各部門負責人找過來商量商量就成了嘛,弄好幾百人一起開會,這能商量出來什么結果?一個人說一句就該吃中午飯了。”第三個活著的人坐在洪濤身邊,羅有德也忙完了碼頭上的事情,一聽能和理宗皇帝在一起開會,二話不說就來了。他雖然也當過大宋子民,但經過這么多年的海外生活,早就不把皇帝當了不得的大人物了,更沒有什么敬畏的感覺。相反,還有很多看不慣。
“總理大人說的極是,確實商量不出來什么事兒,大部分時間都是在互相攻訐,和市場上吵架一樣。”第四個活著的人站在文南旁邊,賈似道立場堅定的站在洪濤這邊。雖然他也不想得罪文南,但不表態豈不是可能得罪洪皇帝了?兩邊比一比,只能選洪皇帝這邊站隊。
“總理大人高瞻遠矚,此等陋習早就該改,你們說呢?”挨著羅有德站的,就是丁大全。現在他和賈似道成了一對爭寵的冤家。剛剛又被賈似道搶了先,丁大全肯定不甘落后,對洪皇帝的支持慢一步不要緊,咱人多啊,說服朝臣是他的本職工作,所以他身旁站著的,都是識時務者。他這一問,立刻就是幾十名大宋朝臣點頭稱是,表情還得特別莊重嚴肅。
“丁大人,人都到齊了嗎?”當著這么多人被一群識時務者吹捧,洪濤還真做不到旁若無人。但又不能打擊這些投靠者的積極性,暫時來說他們對自己還是很有用的,只好先改變個話題。既然丁大全都進來了,那就說明點名結束了,朝會該開始。
“有三名御史抱病未到,我已經派人去他們家中查看……”丁大全小心翼翼的把花名冊遞向洪濤。
“他們都多大年紀?”洪濤沒接花名冊,陰沉著臉問了一個新問題。
“呃……有兩位四十七,一位五十一歲。”丁大全摸不太清這位洪皇帝到底是什么想法,為何思維跳躍得如此快。
“我今年五十六歲,自打兩個多月前離開港口,就一直都在大海上奔波,在這次變故中基本都是全程參與,到現在為止我也沒病倒。如果諸位說我是武官,身體本來就好,就來看看文部長。他比我小三歲而已,一直都是文官,也和我一樣奔波了兩個多月。而這位羅部長比我還年長三歲,到了冬天就年滿六十,依舊坐在這里。他們三個人昨天出宮時都是自己走出去的,我沒接到任何告病的請示,可是一回家就病了,病得都無法來開會,也就是說都起不來床了。我如果認為他們是在無言的對抗,大家覺得是我不通人情嗎?”洪濤站起身,走到皇帝的御座前面,沖著近三百位朝臣,拿自己、文南和羅有德當做例子,探討了一下三位御史裝病的可能性。
“……”滿屋子的人都沒出聲,就連賈似道和丁大全也不知道該怎么說才算合適,他們根本摸不清洪濤的脾氣。
“賈大人,派人抄了這三個人的家,所有人拉到皇宮南門外的廣場上,以欺君、謀逆罪處斬,一個不留!”等了幾秒鐘,看到沒人應答自己,洪濤沖賈似道下達了命令。
“哦,對了,官家,您認為呢?”下完了命令,洪濤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轉身,沖著理宗皇帝拱了拱手,打算征求一下皇帝的意思。
“……”理宗皇帝張了張嘴,啥聲音也沒出來,又把頭低下了,這怎么說啊!
“陛下,還請三思……三位御史說不定真的是病了,人吃五谷雜糧總會得病,就算他們心懷抵觸,也罪不至死。這樣亂殺忠臣、草菅人命,如何服眾!”聽到洪濤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把三個御史連同三個家族都判了死刑,終于有人忍不住了,站出來指責洪濤的處事方法不妥,言語上還有點激烈。
“吳大人,還是別叫我陛下了,一個朝堂上總不能有兩位皇帝,你說是吧?現在我是大宋帝國的總理,這件事兒本來要在今天的朝會上宣布,可惜被打斷了。至于你說的服眾,我用服眾嗎?我沒有服眾嗎?在場的諸位也都是知書達理、深明大義之人,誰不服我?來來來,說出來我聽聽……”洪濤都不用回頭看,一聽這個男低音,就知道是吳潛。這個老頭膽子確實大,為人也算比較正直,但真不是一個合格的政客,心里還有對錯的概念,還算個人。
“笑話,我是來改變這個朝廷的,說白了,就是來推翻你們的,我干嘛要讓你們心里認同我?我們天生就是敵人啊!各位,先搞清楚自己的狀況,我不是在和你們商量朝政,我也不打算和你們商量,只是讓你們按照我的命令做事情。誰不服,抄家滅門!誰不干事,抄家滅門!誰敢反抗,還是抄家滅門!我就算是把你們全殺光了,然后坐上大海船回我的國家繼續當國王去,也不會留著你們繼續禍害大宋的。在這種情況下,我用得著讓你們服嗎?我只需要殺就可以了。古人不是說過嘛,無欲則剛!我現在就是這種情況。大宋我并不是非得到不可,扔給我兒子的金河帝國統治,對我也沒什么害處。我只是不忍心看著大宋百姓替你們這些無能之輩白白送命,被金河帝國當海外殖民地來統治,才回來試試能不能救一救。各位的死活在我眼里還不如幾只小螞蟻,如果你們配合我讓大宋平穩過渡,我會讓諸位的家族保住一條命,拿著你們的合法財產回家去,以后的朝堂跟各位大多數基本沒關系了,這就是我對你們最大的仁慈。如果不配合,我現一個就殺一家,而且不需要證據,只要我認為你對我不利,我就殺,聽明白了嗎?我再問一遍,聽明白了沒有?每個人必須回答!丁大人,你去給我挨個聽,誰不說話,直接拉出去砍了,然后抄家滅族!”洪濤突然爆了,一番話把之前僅存不多的假面具全都揭了下來,完全撕破了臉,瞪著一雙小眼睛,真的打算把今天的朝會變成大屠殺,而且連基本的臉面都不給。
“總理大人,他們都聽明白了……”丁大全也沒料到洪濤會這么兇狠,卻一個字都不敢多說,自己帶著頭先喊了一聲聽明白了,然后帶著手下挨個去問朝堂上的每個官員。一圈下來,沒有一個人被拉出去,包括吳潛在內,所有人都明確表示聽明白了。
“賤骨頭,給你們好臉就不知道姓什么了!還有你,別以為我這番話光是對他們說的,你聽明白了沒有!”滿朝文武都聽明白了,洪濤還不滿足,沖著理宗皇帝又吼了一嗓子。
“吾……吾聽明白了……”理宗皇帝估計這輩子就沒見過這么狠毒的人,而且他也相信洪濤說得出來就做得出來,和全家族的性命相比,臉就先別要了吧。
“我再提醒你們一句,誰要是敢自殺,就視同造反,照樣抄家滅門,有本事你們就試試!好了,現在開始說正事,賈大人,該你了。”罵痛快了,洪濤的煩躁也就少多了,罵歸罵,事兒還得干。
有了洪濤這個大煞神在場,朝會進行的別提多順暢了,要是以后都按照這種方式開會,還真和洪濤說的一樣,這種朝會開不開根本不重要。找出來幾個主要負責人,能按照大宋原本的制度把流程走完就足夠了,事后把會議精神傳達一下,又省時間又省精力。
此次朝會的主要議題是人事方面的調整,董槐全家已經成了冤魂,他左相的位置由丁大全的同黨接替了。吳潛樞密使的職務也被擼了,賈似道一躍成為太尉,把控全事大權。還有一部分空下來的職位,都由比較識時務的官員接替,不夠的就把職位合并合并,一人身兼數職。反正有些職務在洪濤看來根本就沒用,比如禮部的大部分官職,留下兩個人看堆兒就夠了,今后也不會有太多皇家祭祀活動。
其實這都是瞎扯淡,三省六部的一切人事任免、新政頒布、軍事調動決定,都要先交給洪濤的參謀部審核,最終還得由洪濤、文南、羅有德商議決定之后,才輪得上理宗皇帝和大臣們看。也僅僅是看,既沒有修改的權利,也沒有不同意的權利。
為了不讓自己三個人陷入公文堆里,洪濤還特意叮囑了賈似道和丁大全這兩位新晉朝堂領袖,讓他們轉告下屬。從現在開始,大宋進入冬眠期,也就是說只處理重要的、關系國家目前狀況的公務,其它的事情一律延期,什么時候恢復再等通知。
這次朝會等于是把大宋皇權和相權徹底剝奪了,但保持了大宋朝廷的基本完整。不管理宗皇帝和那些大臣們到底樂意不樂意,也得按照目前的狀態工作,消極怠工都不成,該完成的必須完成,而且還得比以前努力。因為洪濤洪總理的屠刀分分鐘都懸在他們和他們家人的脖子上,稍不如意就會落下。而且隨著越來越多的監軍、通判被圣旨調回臨安城,然后被秘密控制住,大宋朝廷和地方政府之間的聯系基本就已經被洪濤切斷了,再派出去的人要不就是賈似道、丁大全的心腹,要不干脆就是說這一嘴漢話的外國人,這些官員就算想集中力量撥亂反正也沒機會了。
這次洪濤并沒有急于對大宋政體進行全面改造,只是宣布自己為大宋總理,文南和羅有德是副總理。總理嘛,洪濤對大宋朝臣的解釋就是啥都管。但這個任命只在朝堂里適用,并不公開。也就是說在大宋帝國的其它地方官眼里,朝廷還是原來的朝廷,只不過是內部生了權利斗爭,換了幾個主要官員而已。不是洪濤不想對大宋朝廷下手,而是他手里還沒可用之人,改革政策再微妙,沒人去給你執行也是白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