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洪濤真的把這三行字符刺在在脖子上,還特意穿了一件圓領衣服在金河城里轉了一圈之后,泊蛟在議會里遇到的阻力就明顯小了很多。有誰比皇帝陛下還金貴?這串字符刺在別人身上,那只是一串字符,但是刺在皇帝陛下脖子上,就是帝國的象征,難道說用這種辦法證明自己是個帝國居民很丟臉嗎?
當洪濤帶著妻子、女兒、兒子,共同出現在八月底的收獲節慶典上,并且每個人脖子上都有一串字符之后,帝國居民對政府新頒布的居民身份法案也就沒那么抵觸了。尤其是那些身體里充滿了熱血和盲目崇拜的年輕人,紛紛跑到政府指定的機構里,排著隊把帝國發給自己的新身份號碼刺在了脖子上。雖然真的有點疼,但是為了表現出自己的男子漢氣概,一聲都不能吭。如果旁邊有女孩子排隊,他們還得努力擠出一絲笑容,大聲告訴她們:不疼!就是有點癢!
“拜香,很感謝你對我的支持,不過也沒必要把脖子兩邊都紋上一個吧?”在這場全民刺青的運動中,對洪濤旗幟鮮明持堅決支持態度的,除了部分年輕軍人之外,就是拜香。黎家女孩子本來就有刺身,這是她們民族的風俗。現在好了,全國人民都有這個風俗了,還是受法律保護的,不管和黎人有沒有關系,她都支持,就好像這樣一來,全國人民都是黎家兄弟了一樣。
“我哥哥他們說了,只要格雅一到十五歲,就把族長交給她,黎家永遠都是皇家的兄弟,他們愿意為咱家去打仗,保護皇家世世代代。”拜香并沒覺得脖子兩邊都紋上字符有什么難看的,她覺得別人都有一個,她有兩個很光榮,順便還告訴洪濤一個好消息,通過這個小舉動,皇家多了一個堅定的盟友,比互相聯姻效果還好。
“代我謝謝你哥哥、還有其他族長,順便告訴他們,皇帝不是最好的盟友,也沒有能力保護他們世世代代。如果他們把這份情誼轉到國家上,我會更高興。只有讓國家世世代代延續下去,讓這套規則不斷的完善下去,才是他們最好的盟友,而且永遠不會背叛他們。”這是洪濤事先沒想到的,他根本就沒往那方面想過,要是早知道這么容易就能讓一個族群心服口服,把這個東西紋到腦門上洪濤也沒啥意見,反正自己這張臉也沒啥可保護的必要了。
“我才不管什么國家,我只知道你是我丈夫。我們黎人最講道理,誰對我們好我們就雙倍返還,誰不好我們也雙倍奉還。泊蛟就不好!他不讓我們黎人從大山里來這兒過好日子,我們不喜歡他!”和拜香講這些道理,基本是白費。她們這一代黎人接受新鮮事物的能力比較差,還保持著很多原來在大山里生活的習慣和思維模式,對國家沒什么概念,更看重族群。這玩意一時半會兒改不過來,要等那些從小就上學的黎家孩子越來越多之后,才能慢慢轉變過來。
“咱們家的煙草鋪子怎么樣了?第一批貨物送來了嗎?”這件事洪濤也不急,只要他們能遵守國家法律,其它問題可以讓時間去沖淡。
“送來啦,我都雇船送到明州徐老板哪兒去了,還有十多個族人。我不放心讓別人幫咱家賣東西,要是他偷咱的貨物咋辦?這么遠我也看不見,所以我要自己開鋪子。我已經和哥哥商量過了,族里每家都會出一個人,先去臨安和明州,然后再去廣州和泉州,都開上咱家自己的鋪子,咱自己賣!”煙草是另一件讓拜香高興的事情,原來只能種一點兒,自打有了開普敦的皇莊,產量提高了十倍不止,終于有足夠的貨物可以放到店鋪里去賣了,這可比以前通過慈禧的媳婦轉給她一筆錢過癮多了。掙錢這個東西,不親身參與進去,就不是很過癮,現在她正處于上癮階段。
“自家做也好,不過我有幾個要求,你必須答應我百分百遵守,我才會同意。”媳婦喜歡錢,洪濤不反對,但是君子愛財取之以道,女人也一樣,不能為了錢超出自己的底線。
“我知道啦!不許偷稅、不許讓還在上學的孩子參與、不許打著皇家的旗號招搖撞騙!”洪濤想說什么,拜香干脆替他說了,這番話自己的丈夫已經說過不止一次了,每次說起煙草的事情基本都會說。
“光記住還不夠,最好是能做到……好了,你先去忙吧,我又有事兒干了,有人來找我拼命了!”洪濤還是不太放心拜香,錢這個玩意可以讓人很快改變,變得爹媽都認不出。別人變不變,洪濤管不著也管不了,但是自己家人不能變。可是還沒等他給媳婦開課,遠處就來了三匹馬,洪濤不得不先暫停給媳婦上課。馬上的人他一眼就認出來了,文南回來了,另外兩匹馬上坐的是他的一雙兒女。
至于他們為什么要一大早跑到皇莊來,很簡單,文南的媳婦死活不同意給自己家人刺青,結果讓洪濤當了出頭鳥,親自帶著拜香去給她們完成了刺青,還是在圖書館門口當眾執行的。這么做的原因很簡單,有榜樣就得有反面教材,這樣對民眾的說服力才強,帝國部長的家屬都被皇帝鎮壓了,誰還不服?
“跪下!陛下,今天我來是請罪的,小兒小女糊涂,給陛下添麻煩了。子不教父之過,這么點小事兒還得給陛下添麻煩,是我這個當父親的沒教育好他們,也給政府添麻煩了。南先給陛下請完罪,就找泊總理辭去外交部長的職務……”文南的臉是鐵青的,脖子上也有一片鐵青,看樣子他也剛刺完身份證,腫都沒削就來了。
一看文南的臉色,洪濤就知道他是真急眼了,主要是這個臉丟得太大。他畢竟是個在南宋環境里成長起來的文人,不管如何適應金河國、如何認同金河國,骨子里也還是一個受南宋文化影響很深的士人。自己的家人被當眾懲罰,他能沒馬上上吊,就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
如何對付文南這種人,洪濤覺得只要不要臉,就非常容易。當年自己父親平反的時候,打死不愿意再和揭發過他的同事一起共事,打過好幾次報告要調走。而且還把這件事兒和自己講過,并用這件事來教育自己,以后在社會上決不能干這種事兒。被逼無奈可以,個人無法對抗社會,這是自保手段,沒辦法。但主動對一個和自己沒仇恨的人背后下家伙,這種做為是恥辱,這種人也決不能接觸,更不能合作。
可是當學校的領導帶著那幾個當事人上門來道歉時,父親瞬間就原諒了人家,變得那個快啊,連洪濤都看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父親的解釋是,不能用別人的過失懲罰自己,既然領導都來了,當事人也道歉了,又是在那個讓人都失去了人性的年代里,這個錯誤不該全算在他們頭上,可以原諒。當然了,以后可以是同事,但永遠做不了朋友,這個仇能記一輩子。
后來洪濤長大了,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一些時間之后,才開始理解當年父親為啥和自己說一套做一套。真正原因并不像母親說的那樣是舍不得教授級別和班主任的權利,而是因為他們這種人的最大弱點,臉皮薄,好面子外加理性。
你得罪了這種人,不管得罪得多深,只要能在他們面前舍下臉,痛哭流涕、誠懇道歉、把自己說得比楊白勞還慘,順便再找出一個比較理性的理由,他們都能原諒你。哪怕他們心里是多么的不樂意,但他們更在乎自己的羽毛,不愿意讓人認為他們是個蠻不講理、小肚雞腸、不識大局的人,這不就和普通人沒啥區別了嗎?他們是知識分子啊,必須要高人一等,尤其是精神層面上。
“得,干脆還是我給你們父子跪下吧,請你們原諒我拿你們家開刀。這件事兒確實是我對不住你家,不想刺青的不止你一家,就連我老丈人也不愿意刺,而且他現在也沒刺呢,但他年紀太大了,我想拿他開刀實在下不去手,就只好找了一個我認為更能理解我的人家下手,選來選去,就選中你家了。”這就是洪濤對付文南的辦法,直接跪在了文南一家三口面前,深刻檢討自己的思想根源,把這么做的目的都明明白白的說出來了。
“陛、陛、陛、陛……混蛋玩意,還看著!皇帝給你下跪,你受得住!”文南直接讓洪濤的舉動弄傻眼了,張著嘴半天沒反應過來這到底是為了啥。然后就開始跪在洪濤面前想把洪濤托起來,可惜他那個小身板根本扛不動洪濤,于是和他同樣傻了眼的大兒子又白白挨了老爹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