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動如山、動如脫兔!這兩個詞用來形容馬穆魯克騎兵很恰當。他們的戰馬不僅高大威武,加速能力也是一流,幾十米的距離就已經全速奔跑了起來,五支小隊居然跑著跑著跑成了一個箭頭形狀,光是這份兒操控馬匹的本領,沒幾年苦功夫就練不出來。更厲害的是這上百人都一個節奏,沒人喊號令也沒人發旗語,就靠前面領頭軍官的彎刀揮舞方式,每個人就都知道自己該干嘛了。
“老文啊,你見過蒙古和金國打仗嗎?”洪濤用胳膊肘捅了捅身邊的文南。
“沒有!”文南此時也拿著望遠鏡看入迷了,馬上就要短兵相接,卻不得不放下望遠鏡來回答洪濤的問題,有點不耐煩。
“你說如果蒙古人的騎兵都和這些騎兵一樣,失去城市保護之后,大宋的軍隊頂得住嗎?”洪濤此時已經改變了剛才的態度,他覺得這場戰斗自己這邊贏的機會更大。
原因很簡單,從技戰術上來講,守軍雖然不是烏合之眾,但和馬穆魯克騎兵比起來,還是差很多。步兵排個方陣都得原地等這么久,一走起來立馬就有點散了,還不如騎兵行進間排的整齊,這個訓練強度就不是一個檔次的。
從武器裝備上來看,那些東爪哇軍隊拿的是刀和盾牌,缺少長槍這種武器。而馬穆魯克騎兵不光有大馬士革彎刀,還有披著甲的高頭大馬,如果都用差不多長的武器,步兵天生就吃虧。這可能和東南亞各國沒有馬匹和騎兵有關系,他們不懂該如何對付騎兵。
雖然人數上自己這邊少了好幾倍,但有時候光比人數是沒用的,并不是每個人都能在打仗時候發上力,真正短兵相接的永遠都是一個方向、一個層面、一個部分。這樣算下來的話,馬穆魯克人并不吃虧,他們機動力強,甚至還占了便宜。
“蒙古人沒有這么多錢去裝備如此精良的重騎兵。就算金國最精銳的鐵浮屠,不過幾千人馬。”文南又是避實就虛,不正面回答洪濤的問題。而且這次他非常失禮,居然舉著望遠鏡。頭都不轉的和洪濤說話。
“哎呀!沒想到啊……我就知道他們不是對手,只是沒想到,這些斧兵比騎兵還狠!”洪濤左右看了看,沒人搭理自己,只好也舉起望遠鏡繼續觀戰。眼前的景象讓他也有點意外了。
沖鋒騎兵大箭頭在接近步兵方陣的時候居然左右一分,成了兩部分,貼著最前面的步兵方陣就蹭了過去,后面留下一片血光。彎刀這種兵器,非常適合在馬背上施展,只需要把刀刃沖外伸展開,不用太大力氣,借著馬匹的速度,就能把比較薄弱的盔甲劃開。更何況東爪哇國的士兵基本沒有鎧甲,直接就是鐵對肉了。碰到哪兒都是一片血霧和殘肢斷臂。
更厲害的還在后面,兩支重騎兵并沒有和洪濤想象的那樣調轉馬頭往回繞,然后再一起貼著步兵方陣沖鋒。他們直接順著兩個步兵方陣之間的縫隙就插進去了,一左一右,同時向城門方向沖,把沿途幾個步兵方陣全給沖散了。而且他們一邊跑一遍合攏,居然又合攏成了一個箭頭形狀。這下那些被左右兩只重騎兵夾住的步兵可就倒霉了,頭上彎刀砍,旁邊馬甲蹭,腳下馬蹄踢。瞬間就像被壓縮了一樣,淹沒在馬隊中。等快要沖進城門時,馬隊又左右分開了,從后面給步兵方陣穿了一條血胡同。直接跑了回來。
此時那六個步兵方陣都已經被沖亂套了,真正被騎兵砍殺、踩踏的其實不太多,但陣型一亂,就無法形成統一的進攻或者防守節奏。還沒等他們整理好隊伍呢,排成兩排拖著大斧子的斧兵又上來了。這次洪濤真是看了眼,他一直沒搞明白在戰場上拖著一個大斧子該如何戰斗。現在算是看清楚了,這個戰斗模式太血腥,就是三個字:硬碰硬。
那些斧兵也是重甲,從腦袋頂到腳趾頭,都有盔甲防護。當騎兵沖鋒時,沒人注意他們的存在,等騎兵沖回來,他們正好趕到前面。然后就是一排人直挺挺的走過來,輪斧……砍!不管砍上沒砍上,他們這一排人的斧子剛落下,第二排人上前一大步,又是一斧子輪下來了。合算他們這兩排人就和一個大絞肉輥子似的,一斧子兩步,輪著斧子排著隊往前頂。
你砍他們把,就要冒著被大斧子劈死的風險,就算你砍中了他們,除非用長槍或者重兵器,否則還是沒用,砍不動啊。碰見這種兵,要不你就后退,利用他們笨重的缺點和他們拉開距離,要不你就繞到他們兩邊或者后面去攻擊他們,可是他們身后還有一百多重甲騎兵呢。利用斧兵這一頓攪合,那些騎兵又沖回來了,這次沖鋒不再是集中成一個箭頭,而是分成了五隊,平著插了進去。然后步兵方陣就潰散了,再也找不到隊形,到處都是彎刀和馬蹄,砍不到你被那些披掛著重甲的高頭大馬撞上,也得半死。
而一旦有重甲騎兵不慎落馬,他們立馬就變成了和斧兵一樣的角色,彎刀沒有了,就抽出短劍和你對砍,你砍他一下就是一聲脆響,他砍你一下,就是一溜血光。此時也沒步兵有功夫去圍攻那些落馬的騎兵了,唯一能做的就是跑,要不就趴地上裝死。
可是在大平原上逃跑更成了騎兵的追殺對象,他們現在已經散開,和一張網一樣,把潰兵向城門口趕。結果城門都關不上了,大家全擠在城門口,都想往里擠,通過的速度反倒更慢。等后面的斧兵一上來,城門口就成了剁肉餡的菜墩子,一排斧子下去,就是一片人倒下,然后又是一排斧子上來,又是一片……
“這種斧兵不是對付步兵用的,他們是對付騎兵的,不過用來對付這些人,也足夠了。”洪濤算是看明白了,這些馬穆魯克騎兵和斧兵,是兩種互相配合的兵種、專門和敵人重裝騎兵硬撼的兵種。
重騎兵負責沖垮對方的陣型,后面的斧兵負責壓縮敵人騎兵的活動空間,為自己騎兵爭取時間。如果斧兵數量足夠的話,別管重騎兵還是輕騎兵,碰上他們都是兩敗俱傷的局面。這也正是馬穆魯克人期望的,用一個重步兵換一個騎兵,怎么算都賺了,等把對方騎兵干掉,那些步兵就成了重騎兵菜板上的肉,想怎么砍就怎么砍。不過這種兵種搭配也就適合北非或者阿拉伯半島那種荒漠地區,沒遮沒擋兒,誰也別和誰玩藏貓貓,比的就是誰狠,戰敗之后跑都沒地方跑。
“先生覺得我大宋也仿照他們建立一支斧兵如何?”文南對騎兵的興趣顯然沒斧兵大,這可能就是慣性思維。沒玩慣騎兵的人,總是會不由自主的抵觸,因為騎兵培養起來太難,大宋國內又沒有游牧民族,無法像蒙古人那樣從小就半兵半民。
“沒用,沒有騎兵的配合,如果遇到對方有大量弓箭手,這些斧兵就是活靶子,移動能力太差。再說了,宋人的身材不夠強壯,你仔細看看那些斧兵,基本都差不多高,膀大腰圓的,否則根本掄不動那種大斧子,穿上這么厚的重甲,別說跑起來,隨便一捅就倒了。而且這些斧兵用在這里管用,用到和蒙古人作戰上就不一定好使了。這里的軍隊太簡陋,把大宋軍隊拉過來,照樣可以大勝。”洪濤并不覺得這種重騎兵和重甲斧兵會適合南宋軍隊,如果他們遇到的是宋朝步兵,說不定會死得很快。拋開各種穿透力很強的硬弩和破甲錐不提,光是那些長槍兵,就夠這些斧兵一嗆,再厚的重甲也禁不住槍尖捅啊,除非你穿個鍋爐出來。
“姑丈!姑丈!那些船要跑了……”翁丫突然鉆了過來,指著斜后方的港口向洪濤報告。
“就是要讓他們跑,不跑我怎么揍他們啊!那么窄的水道不適合咱們的大船,以后記住啊,輕易不要鉆進狹窄的水道戰斗,失去了機動力,咱們的船并不比別人強很多,說不定會更弱。讓他們先跑一會兒吧,不急!”洪濤回頭看了看,果然,原本堵在港口水道里的船只已經開始騷亂了,正在爭相恐后的往另一側出口涌。現在去抓他們容易把他們再趕回來,稍微等一等,讓他們都鉆出去之后再追就容易多了。要論船只的航行速度,洪濤說自己的船第二,絕對沒人敢說第一。
兩刻鐘之后,四艘蛟鯊級戰艦揚帆追了下去,金河號則慢慢鉆進了港口。馬穆魯克人已經開始打掃戰場了,跑進城后樹林的人他們沒去追趕,騎兵進樹林也是大忌。至于那些人怎么辦,洪濤沒興趣問,那是馬穆魯克人的問題,現在他們完成了自己的委托,自己就該兌現自己的承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