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可以復制出來一個,現在的金河灣就是將來的澳洲,而且還會比那里更好。任何一個國家,不管多富饒,都會有不盡如人意的地方。我想要以澳洲為藍圖,去其糟粕取其精華,再結合大宋和其它國家的優點,重新建設一個更富饒、更自由、更有生命力的城市。老文啊,親手建設一個理想中的城市,不比去走馬觀花的看一看別人的城市更有意思嗎?只要你相信我,我發誓會讓你看到一個完全不一樣的城市,而且你不是看客,你是參與者、是奠基者、是創建者!我不是說了嘛,以后你的名字,說不定還有你的雕像,都會矗立在這座城市中,永遠被后人祭拜,想不想試一試?”人在什么時候心里最脆弱?大喜大悲大起大落的時候!文南現在就是這種情況,報紙給了他極大的精神沖擊,澳洲的沉沒又讓他極度失望,洪濤適時的再給他畫一張大餅,他咬鉤的幾率就非常大了。其實在金河灣這兩年多,洪濤基本沒強行去改造過文南,而是采用一點一點去引誘他自己改變的策略,說白了就是洗腦,用現實來給他洗腦。
“學、學生能有幸在這個報紙上發表我的游記嗎?”文南徹底投降了,以前他只稱呼洪濤為先生,那是因為洪濤確實比他懂得多,不服都不成。但他從來沒有自稱為學生,一方面是洪濤對稱呼很不在意,另一方面他還沒心服口服,這下算是徹底服了。
“誰都能!只要言之有物,就可以!不過我不打算讓你光當個在報紙上發表文章的人,剛才不是說了嘛,你是這個新城市的創建者,同時你也是一個新時代的創建者。報紙就是你的戰場,我打算拜托文兄來當這份報紙的主編,文兄意下如何?”洪濤說得很輕松,其實他已經做出了一個很大膽的決定。要放文南回大宋去。
“主編……是何物?”文南知道主編這個詞兒,但是搞不明白報紙里為何有主編。
“主編就是決定誰能在報紙上發表文章的人,也是這份報紙的主人,他將決定這份報紙的成敗。”洪濤故意把這個職務說得非常非常重要。這樣才能給文南更多的刺激。
“學生怕是不夠格來當這個主編吧……大宋有無數大賢,文某名不見經傳……”文南臉都紅透了,他非常非常想當這個主編,但是又非常非常惶恐。
“能不能別人說了不算,你說能、我說能。就能了!我不光打算讓文兄來當這個報紙主編,還打算放文兄回大宋去。這幾年讓你在這里也委屈你了,是時候讓你回去了,你畢竟是個宋人,那里才是你的國家。”看到文南的表情,洪濤又扔出一個大炸彈,不把這個家伙炸趴下不算完。
“啊!放我回大宋?”文南徹底傻眼了,他曾經無數次想過這件事兒,甚至連逃跑都計劃過無數次了,但洪濤現在真的要放他回去。他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回家,他想!可是他又不想離開金河灣這塊到處都透著新奇的地方,在這里的兩年多是他過得最有意思的歲月,甚至用脫胎換骨形容都不為過。不回家,畢竟家里還有父母妻兒,幾年不見,不想是假的。
“嗯,主編、回家,兩件事兒,不著急。你先慢慢想,想好了再來找我。”洪濤努力讓自己不笑出來,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這個牙尖嘴利的大宋文人如此不知所措,只要看到別人倒霉難受。他就高興。能在大宋文人面前裝個逼一直是他的目標之一,現在終于到了完成的時候。洪濤伸手拍了拍文南的肩膀,然后背著手邁著螃蟹步,搖搖晃晃的沖著工地走去,把文南一個人扔在小土坡上捏呆呆發愣。
其實洪濤一點便宜都沒占到,他是痛快了嘴。但難受了屁股。說得挺過癮,可是弄報紙也不那么容易,每種技術問題都得他親自去解決,畢竟只有他才知道這個報紙最終是個什么摸樣,別人只能輔助他,不能代替他。所以裝逼的高興勁兒一過去,他還得流竄于各個作坊之間,去和那些有經驗的老工匠們商量一下具體問題。
鉛字這個東西最簡單,只需要他畫出一個摸樣,負責鑄造的工匠就知道該如何弄了,無非就是一個一個鉛錫合金的長方塊罷了,把尺寸掌握得精細一些也就成了。剩下的字體會有雕刻匠人去慢慢琢磨,這門手藝一點不比后世的機器生產次,全是八級工!
水力印刷機暫時搞不出來,這東西洪濤也不清楚該如何運作,他還真沒玩過印刷業,簡單結構都畫不出來。不過這并不影響實際印刷,報紙初期的發行量不會太大,就算到了后期,也不會有什么日發行幾十萬份的可能,就算印的出來,也發行不出去,沒有公路網和鐵路網,這么多報紙怎么送出去?所以用原始手工排版、手工印刷的方式,完全能滿足發行量的要求。
油墨!這是目前最需要解決的。沒有合適的油墨,印出來的報紙就會變成黑乎乎一片,根本沒法看,拿著都嫌臟手。金屬印模不像木制和泥質的印模可以吸取多余的墨汁,它是一點兒都不會吸收的,所以這個油墨必須有很強的粘性,可以粘在金屬印模上。但它還不能太稀,還得有很強的揮發性和附著性,印完之后能快速干燥,干燥之后還不會很容易掉色。
后世里的油墨是用什么東西配制的,洪濤一點兒都不清楚,但他明白一個道理,粘性可以用鯨油,那玩意多熬制幾次之后,要多粘有多粘,船上的生漆就可以用鯨油調和。揮發性可以用酒精或者多蒸餾幾次之后比較純凈的混合油,它們都是很強的揮發劑和調和劑,只是會殘留一些刺鼻的味道,那就沒辦法了,湊合吧。著色劑就用黎人染布的植物染料吧,那東西的附著性很強,寫到鯨皮紙上干透之后,浸水都不掉色。至于這些材料混到一起,要采用什么比例才合適,那就要靠工匠們去不停試驗了。在沒有很科學的分析技術之前,一切東西都只能靠試驗,不停的試驗!
紙張最容易解決,目前金河灣已經有自己的皮匠來切削一扎多厚的鯨魚皮。這些皮革除了制作皮鞋、皮傘、皮包、帆具和鯨皮紙之外,沒有什么大用,以前也沒怎么重視過。現在不成了,洪濤叮囑皮匠們再精益求精一些,把鯨皮紙做得再精細一些。另外洪濤還得去和黎人商量商量。看看他們用那些阿拉伯棉花紡織出來的帆布到底能不能代替鯨魚皮做船帆,一旦可以了,以后就不在浪費鯨魚皮去做船帆了,省下來的全部做成鯨皮紙備用。
除此之外,洪濤還打算弄一個造紙廠,不過不能建在金河旁邊,那玩意是高污染企業,要建也得建在銀河邊上,和煉油廠、鑄造廠、熔煉廠一起混吧。以后銀河就是金河城的重點排污地,垃圾填埋場也要建設在那邊。這條河算是毀在洪濤手里了。
讓洪濤很意外的是,文南這個家伙真是狠啊,是對他自己狠,他居然拒絕了洪濤的好心,不打算回大宋了。他說他要留在金河城,親眼看著這座有他參與的城市拔地而起,還要看看洪濤治下的土地到底和大宋、高麗、日本有什么不同。這個家伙走火入魔了,或者說是讓洪濤忽悠得有點過了,腦子壞了。
為了不讓洪濤強行把自己送回大宋去,文南還給洪濤推薦了一個主編替代者。就是他的堂兄弟,叫文浩。也是個讀書人,不過并沒入仕,卻喜歡游山玩水。經常四處去拜訪名師,屬于那種更純粹的文人,不屑于當官。如何讓文浩來當這個報紙主編,文南也想好了,他不是有個家人也在金河灣嘛,他請求洪濤把這個家人放回去。拿著自己的親筆信邀請這位堂兄來廣州一趟,然后文南親自去說服他。
“你就不怕以后我當了反賊連累你們整個家族嗎?你還有的可說,你是被我抓來的,現在把你堂兄也拉進來,是不是有點欠思考了?”洪濤喜歡在干事兒之前就把丑話先說清楚,免得以后落埋怨。
“如果先生要反早反了,大宋的港口沒一個能攔住那些戰艦的,光是把瓊州占下來割據,隔斷海峽,有疍家人和黎人幫著先生,朝廷就沒任何辦法。先生所說的東西學生還沒搞清楚,也有可能先生所圖更大,但我相信先生不是大奸大惡之人。”文南這是在賭,賭注很大,連他自己和家族都押上了。
“好吧,就按你說的辦,其實有時候大善之人做出來的事情并不一定是好結果,你有興趣就慢慢看吧,有你在我身邊,我也能多個鏡子時不時的照一照自己。讓你堂兄十月份之前務必趕到廣州,我們又要出海了,這次去的地方更遠。我們要去一塊神秘的大陸,上面的人都是黑皮膚,就是那些馬奴的故鄉,叫做非洲。一來一回至少半年,我要把這邊的事情全都安排好才能放心走,你馬上寫信,明天就讓你的家人跟著捕鯨船出發,直接給他送回臨安去。”洪濤其實也有點舍不得文南,別看他經常和自己抬杠,還對自己很多決定持反對意見,但他也是這個時代里能和自己正常聊天的不多對象之一。
卡爾、羅有德、麥提尼、文南,恐怕除了他們幾個,其他人都無法和自己正常溝通。他們要不就像慈禧那樣自己說啥是啥,想個應答機;要不就和羅大財那樣很難看得慣自己,即使自己做得對也得不到認可;要不就和榮老頭、泊福那樣對自己全是親情,親切是親切但沒有真正的思想交流。
洪濤之所以打算讓文南回去,也是迫不得已,主要是為了辦好報紙。洪濤找不到一個合適的主編,這玩意不是找個識字的人就能干,他編輯出來的報紙是要給大宋人看的,讓自己去干都沒戲,只能依靠大宋原本的文人,而且還得能聽懂自己的意思,這個人選就只有文南了。既然他不愿意回去,又找出一個替代者,那就不回去吧,那個文浩能不能當主編,看看再說,讓文南和他多交代交代,說不定能成,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