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總……她還是個孩子,非要罰,我替她!都是我讓這些船過來的!”羅大財看著和自己女兒差不多大的翁丫受到如此酷刑,再也忍不住了,又向洪濤求情。不過這次他的嗓門大多了,語氣也更沖,根本不像求情,更像聲討。
“是啊、是啊,洪綱首,我們大家愿替她受過……”羅大財一出聲,甲板上那些搭船的海商們也鼓噪了起來,很有點逼宮的意思。他們倒是好心,不過有時候好心是會辦了壞事的,說不定比壞心眼還麻煩。
“你沒那個資格,在我的船上,羅有德來了,也不能命令我的任何一個船員,這是規矩!如果各位的店鋪里來了外人,可以指使各位的賬房、伙計,各位樂意嗎?要是樂意,請把店鋪名字告訴我,我這就上岸去試試!”洪濤斜楞著眼看著羅大財,一點都沒給他留面子,再一不能再二,只要有人敢在船上挑戰自己的權威,不管他是誰,全都沒好果子吃。陳名恩來了也一樣,只要想立規矩,就不能有例外。
“……”一眾海商沒想到洪濤這么不留情面,這和他們的為人處世觀念很不一樣,但貨物什么的都裝了船,又不能甩手而去,全都面上悻悻然的不再說話了。羅大財也被說了一個大窩脖,但又沒法反駁,洪濤說得在理。
“各位都回各自的船去吧,順便告訴那些小船,趕緊駛離,免得一會波及到他們。”洪濤還不打算緩和氣氛,直接下達了逐客令,除了貨物在他船上的海商之外,其他人全被水手送下了船。用小艇送到其它船只上去了。
船隊在晨鐘敲響之后兩個時辰才緩緩的離開了錨地,這次洪濤的六艘帆船分成了兩部分,海波號和振州號在前面五海里左右開路。瓊州號和洪鯢號在中間,它們后面是6艘南宋帆船。最后是洪濤的旗艦廣州號和泊蝦的泉州號壓陣。由于多一半的艦長都在關禁閉,包括翁丫,所以洪濤不得不充當了臨時艦長,親自到艉樓上指揮去了,身邊還站著一黑一白、一胖一瘦兩個影子。
有了隊伍中的六艘南宋商船,船隊行駛起來非常緩慢,均速只有不到3節,對于這個問題。洪濤也沒轍。這六艘船已經是羅大財挑選出來最適合跑遠海的,不光船好,還配上了最好的船工,現在的航速就是此時航海水平的集中體現。沒轍不代表沒舉措,洪濤讓護航艦隊里每艘船上派三名見習軍官去那些南宋商船上協助航行。順便也做個備份,萬一這些商船里有因為風暴什么的被迫脫離了船隊,還能依靠這些見習軍官的導航術和六分儀,找到集結點。
至于保密問題,洪濤不操心,見習軍官們手里拿的只是航線圖。他們需要測量的,也只是每天的幾個校正角度,具體數值洪濤已經標注在航線圖上了。不需要他們計算,只要按照一定時間間隔測量就足夠了。如果偏離了航線,就按照測量的角度差來選擇靠近航線即可。而那個六分儀,即使白送給這時候的宋朝船工,他們也不會用,更不會三角函數,完全是廢物一個。
不光不怕泄密,洪濤還希望這些南宋海商和船員來打探這種新的導航方式,他們越好奇、越相信這種新生事物。自己以后的學生就越有用武之地。等自己把從大宋沿海到阿拉伯海的航線牢牢控制住之后,這些南宋商人就可以逐漸脫離自己的保護。自己來跑遠洋貿易了,到時候他們只能雇傭自己的學生來當領航員。或者就去用生命冒險。自己的思想、理念都會通過自己的學生慢慢灌輸給這些在南宋社會里膽子最大、最有開創精神、最有反抗精神的海商。一旦他們從遠洋貿易中獲得了足夠多的利益,還會帶動更多的宋人加入到海商這個行列中來。
到時候只要跑遠洋的海船上,就會有自己的聲音,而且你不光不能不聽,還得認真聽,因為這些導航員關系到你自身性命。這些海商就像是長年累月的在參加一個培訓班,一次不成就兩次,兩次不成就三次,十次、百次之后,洪濤就不信他們還會無動于衷,早晚會有人再向前邁出一步的,那時候就是自己收獲的季節了。
有了派駐各船的見習軍官協助,雖然船速是提高不了多少,但通過旗語和燈光信號,整個船隊終于算是能保持一個基本完整的隊形了。那兩艘跑得稍快的鳥船也不會瞎跑,剩下四艘大肚子福船也不用玩命趕路,大家統一到一個固定的速度,就算慢點,只要保持穩定的航向,就總有能抵達目的地的那一刻。
“將軍,此時你應該放出你的艦長,對她加以安撫,此乃馭人之術也。”洪濤在不同人跟前,有不同的稱呼,比如說船員叫他艦長、羅大財叫他洪總、麥提尼叫他大人或者主人、文南則叫他將軍。這里面有的是洪濤惡搞成心逼著別人叫的,有的則是對方主動稱呼。
“打一巴掌給個甜棗?我不用那么麻煩,我也沒那么吝嗇,才給個棗兒,我直接給他們的是未來!說了你也不懂,咱倆有代溝,以后你說不定會明白的。還是給我講講南番這些國家和大宋朝廷的關系吧,先從占城講,它和大宋朝廷有屬國關系嗎?”洪濤對文南這種初級厚黑學不感興趣,人玩人那一套很容易玩得上癮,然后走火入魔,最終連自己也玩進去。所以這玩意最好別去嘗試,自己也不是干這個的料,人玩人玩的是天賦,沒有天生的性格優勢,后天再努力也玩不到高手層次去。
“占城十五國,皆是朝廷納貢之國。”文南不太明白洪濤問占城干嘛,但還是給出了確切答案,他這個答案很有權威性,南宋外交官嘛。
“哦,那我就客氣點吧。”洪濤很不高興,既然占城這些諸侯國都給南宋朝廷上貢,那最好就別用武力了。不用武力就意味著花錢,明明能白得的東西,說不定還能撈一筆,現在變成花錢買了,別人賣不賣還不一定,擱誰誰也不會高興的。那洪濤打算在占城買什么呢?文南也是這么問的。
“買地!在碼頭附近建造一座倉庫,方便大宋海船補給,他們一口氣跑不了太遠,我這是送佛送到西啊,這個保鏢當得夠意思了吧?”洪濤不高興,所以話說出來都是帶著刺兒的。
“假若不是納貢之國呢?”文南覺得洪濤話里還有很多內容,但是自己又摸不準這些內容是什么,又追問了一句。
“不是納貢之國?這個哥羅富沙國是朝廷的納貢之國嗎?”洪濤眼珠轉了轉,又在海圖上指著馬六甲港的位置問。
“此乃室利佛逝國,也叫三佛齊,并無上貢。”文南趴在洪濤的海圖上仔細看了看,很容易認出了馬來半島和蘇門答臘島,并說出了正確的國家名稱。這些天在船上,洪濤并不避諱他和麥提尼時不時偷瞄一眼自己的海圖,估計他們早就看過多少次了,只是在自己面前裝出一副剛看的樣子。
“大人,這個國家正在打仗!”文南話音剛落,一旁的麥提尼伸著胖手指頭指了指印度半島。
“打仗?和這里的國家?”洪濤一聽有地方在打仗,立馬就興奮了起來。如果全世界都是一片和平,他就不太好下手了,因為一有大動作,會引起周圍國家的關注,就像是一群好孩子里突然出現一個壞孩子,太扎眼。但是如果這群孩子都不咋地,那自己再折騰折騰就很不顯眼了,拉一派打一派這種簡單有效的辦法也只能用到有利益紛爭的國家和地區。一般的情況下,每個國家里都有為了私利而把國家利益出賣給外族的人存在,馬六甲港那個國王是不是這種人洪濤不清楚,但他知道,自己想讓他是他就必須是,不是就只能被清除掉,換一個是的來當國王!
“是的,大人,您的博學真如天上的繁星一樣,不管我說什么,您都能立刻了解得比任何人都清楚……”麥提尼基本上每句話后面都要帶上對洪濤的敬仰之情,不管是不是真心的,反正說得是無比真誠。經常祈禱的人玩這一套都很熟練,比如卡爾,雖然祈禱的方式不同,卻有異曲同工之效。
“這里嗎?朱羅國?這尼瑪名字就俗,豬玀!它們倆誰厲害?”洪濤順著麥提尼的手指看明白了,就在錫蘭上方,還有一個國家,叫朱羅國。
“朱羅國厲害一些,已經占領了三佛齊西邊的很多邦國,我們還幫朱羅國運過士兵。”麥提尼又用胖手指在馬來半島和蘇門答臘島的西側點了點,示意這些地方可能都被朱羅國占據了。
“老文,這個朱羅國啥來頭?”洪濤看懂是看懂了,朱羅國搶占的都是港口城市,這兩個國家估計是在搶奪海上貿易港。但他對朱羅國一無所知,目前印度半島上有十多個國家,信仰都不同,和后世的印度根本不一樣,這方面的事情,文南應該知道的更清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