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把我交給不敬虔的人,把我扔到惡人的手中——”
老約瑟用烏鴉一般的沙啞聲音低聲喃喃,銀灰色的毒火源源不斷的從他的眼中流出,如同哭泣一般向下自然流淌。zha4ngdegao
這些粘厚如漆的銀灰色流質掛在他的皮膚上,頃刻間便讓他的皮膚咕嘟咕嘟的冒著泡融化開來。
“那人必掐住我的頸項把我摔在地上,破裂我的肺腑,把我的膽傾倒在地上。”
毒火隨著他的禱言逐漸沸騰起來。
銀灰色的金屬色光芒劇烈的在他的臉上閃動著,直到他以下的部分近乎被銀灰色的毒火完全覆蓋,灼燒扭曲,如同一個劣質的塑料玩偶一樣在火中融化。
“我的日子將要結束,我的希望已經斷絕。”
將皮肉一同焚燒的痛苦只是讓老約瑟的臉頰劇烈的抖動著,卻是沒有哀嚎出聲,更是沒有將自己的禱言打斷。
事實上,吟唱這個禱言帶來的痛苦遠遠比老約瑟想象中的要輕的多。
那銀灰色的毒火并沒有真實的火焰一般撲面的熾熱,卻如同濃酸一樣將面目腐蝕融化。
劇烈的痛苦僅僅持續了一瞬,之后那些被毒火流過的地方便泛起了一陣酥癢。
皮肉在重組——
老約瑟清楚的意識到了這一點。
并不只有自己的臉。那些銀灰色的毒火通過被腐蝕的千瘡百孔的皮膚向身體內部流去,凡途徑之處皆是閃過一道劇烈的疼痛,隨后便是傷口愈合一般的酥癢。
如果只是一處的話,這種酥癢甚至還能算的上是享受。可一旦規模擴大到全身,這種不能去抓撓的酥癢便立刻成為了一種酷刑。
甚至他能感受到,自己的靈魂也一同被毒火所腐蝕。
那些在老約瑟進入白銀階時給他帶來的靈魂異化,此刻卻被卻被一擁而上的毒火焚燒殆盡,只留下千瘡百孔的蒼老靈魂。
隨后,那些銀灰色的火焰便分出一部分,一頭扎進了他仿若蟲蛀一般的破敗靈魂中。從深處炙烤著那腐朽不堪的靈魂。
不,那是錘煉——
“如今我以枯墳為屋,以浮土為墓,以朽壞為父。以蟲蟻為母——”
隨著老約瑟的低語,他的喉嚨里便噴出了零星的銀灰色火星。
老約瑟感到自己的靈魂被巨錘轟擊,在身體中劇烈顫抖著,仿佛一不心就要從嘴里滑出一般。
終于,他眼中的銀灰色毒火終于流盡。
眼里那曾經渾濁的瞳孔。如今已經閃亮如鏡。
如鋼如鏡般的銀黑色瞳孔深處,一團微不可見的灰白色火焰安靜的跳動著。
禱告到接近尾聲的階段,老約瑟心有所感,猛然張開嘴巴。
仿佛被體內的巨大壓力頂出一般,一道銀灰色的流火猛然從老約瑟喉中噴出,徑直飛向克魯維恩。
意料之中的,在那道流火進入克魯維恩攻擊范圍的一瞬間,就被那飛盾在空中截住,拍成粉碎。
隨后,那團流火轟然炸裂。仿佛液體一般燒著向四處飛濺著落到地上,將地面上的一切生物全部引。
老約瑟身上的火焰平息下來。
他的靈魂已然在火中再次異化。
他人生中第二次的,踏入了白銀階。
于是他毫不猶豫的唱出了絕望禱言的最后一句:“……蒙主厚憐,賜我長眠。”
頓時,灰白色的火焰在他身邊猛然炸開。
如果羅蘭的銀白色圣火如同白銀般閃亮,克勞迪婭的銀白色靈光如同月光般純潔而平靜,那么老約瑟的灰白色毒火就給人一種骨髓一般逐漸滴落的質感。
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一刻的老約瑟神情安詳肅穆,如同一個被愚民焚燒而死的圣徒一樣神圣不可侵犯。
隨著他輕輕抬起左手,他的左手頓時化作了固態的灰白色火焰。一道道火箭從他的左手急速飛出,劃著弧線接近了克魯維恩。
山民盾衛者甩動著刃盾,在鋼鐵鎖鏈嘩啦嘩啦的響聲中,這些火箭一個個的在空中被擊爆。大片大片的火焰碎片從天而降,克魯維恩和克勞迪婭身邊逐漸被這些灰色的火焰形成的火海包圍了起來。
是了……正如老約瑟所,克魯維恩有著無法彌補的巨大缺陷。
那就是相比較普通的盾衛者來,他連續防守的能力實在是太弱了。
一口氣面對大量的攻擊還好,克魯維恩反而能將刃盾一掃而過,將所有的攻擊一口氣全部攔下來。
可如果同時在克魯維恩的身前和身后兩個地方高頻率的攻擊他。那么克魯維恩就會完全失去防守任何一邊的能力。
詳細來,這個“高頻率”是指同一個方向兩次攻擊的間隔時間要短于克魯維恩刃盾最快轉速下的一個周期。
老約瑟漠然看向克魯維恩,他那鏡子一般的清澈瞳孔將兩人完全的映入了其中。
毫無疑問。克魯維恩在力量不做改變的情況下,最好的增加轉速的方式就是縮短手中的鎖鏈。可那也同樣意味著克魯維恩最大防守范圍的縮減,意味著容錯率的降低。
而且老約瑟絲毫不擔心克魯維恩會通過火箭的彈道反推過來發現自己的位置。
自己以弧形彈道擊出火箭是一個有效的解決辦法,而且與此同時,只要克魯維恩不想他身后的那個女人被毒火擊中、全身骨骼都化作火焰炸成一堆碎肉,他就不得不在原地繼續為她攔截攻擊。
這樣想著,老約瑟毫不猶豫的加快了攻擊的頻率。現在每秒鐘超過十根火箭在不同的方位擊向克魯維恩,克魯維恩不得不加快了刃盾的轉速才能不被擊中。
隨著轉速的加快,克魯維恩手中的鐵鏈也越收越短,為了不讓自己鏈接刃盾的鎖鏈打到克勞迪婭,他一邊呵斥著讓克勞迪婭蹲下,一邊自己腳下的走位也變得更加頻繁。
“……這樣不行啊。”
老約瑟看了看自己開始如蠟一般融化的左臂,微微皺起了眉頭,低聲喃喃道。
殉教者的攻擊大多都是以自身生命力為代價的。如果能有效擊中敵人的話,倒也能從敵人那里吸取生命力反饋到自身。
但克魯維恩的防守實在太過有效——老約瑟甚至已經感覺到自己的左手手指已經融化到了第二指節。
沒錯,在成為殉教者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有了將自己作為消耗品一口氣用光的覺悟。
可是,他還想活下去。
而且……
終于,老約瑟將視線投向了安靜的蹲在原地的克勞迪婭。
他不禁瞇起了眼睛。
老約瑟之前被火焚燒的皮膚此刻已經還原,皺紋已然全消,新的皮膚如同少年的皮膚般光潔滑潤。
可他的額頭——在他的眼角以上、以及顴骨的左右兩邊卻依舊是那種蒼老而滿是皺褶的失去彈性的皮膚。
兩條雪白的痕跡如同淚水的痕跡在他的眼角滑落,越來越寬,一直到下巴。而下巴是整張臉最光潔的地方。如果帶上那種只露出下巴的面具,任誰都不會知道他是一個還有兩年就壽歸正寢的老人吧。
遠遠望去,老約瑟此刻的面目就好像是一個少年化裝成了老人,隨后妝容被淚水沖壞、或者被人撕掉了下面的一半一樣。
“哼……”
老約瑟看著被克魯維恩護在身后的克勞迪婭,突然露出了一個不屑的冷笑。
如果她起來戰斗還好。老約瑟還會對她另眼相看。
但她就這樣躲在別人身后……現在是那個山民所以沒關系。可萬一以后她要是躲在奧蘭多大人身后,因此拖累了奧蘭多大人怎么辦?
無用的花瓶。
老約瑟在心中給克勞迪婭下了評語。
殺掉更好——
感受自己左手的缺失,老約瑟心中殺意更盛。
而且,這樣殺死克魯維恩也會輕松許多吧……
“奧蘭多大人會原諒我的……”
這樣想著,老約瑟毫不猶豫的將攻擊的目標由克魯維恩轉移到了克勞迪婭身上,隨后大大增加了攻擊頻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