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線的火銃手陣列被沖潰后,銳利喇叭聲里,自羅伊城湖畔邊的叢林里,又忽然突出許多亞美尼亞的重騎兵,統領官為建造者大衛麾下的騎兵司令官,出身“阿尼系”的大貴族扎卡賴亞斯,所有騎兵人馬具裝,如風般猛馳一陣,又將聯軍的左翼給沖散了。
這下,哈達迪和希爾凡的王公——馬努希赫爾與艾哈邁迪兩位,急忙在混亂當中扔下了日耀大旗,混在奴兵和仆從的隊伍里,慌不擇路地向南逃亡而去。
此刻,站在山阜上督戰的喬治亞國王大衛,滿意地舉起雄鷹權杖,要求王室各連隊的步兵配合阿蘭大車悉數朝前,縱兵追擊到底,“不要放走敵人任何一個士兵。”
“高文的一翼被翦除了,如您所愿。”圣橡導師喬治上前恭賀說,“馬上我翻越大高加索山,去更北處的庫曼草原為您招攬更多的猛士來。”
“嗯,辛苦了我的導師。決戰號角已然吹響,我絕不能穿上那件女裝遭受高文這個蠻子的羞辱,哪怕傾盡整個王國十年的財政也要得勝。”大衛的雙眼熠熠生輝充滿自信,接下來聲音也雄壯起來,“所謂的火銃列隊哪有什么可畏的?不過是利用巨大刺鼻的契丹雪煙霧和閃光聲響,來驚恐不識此物的愚夫和馬匹的,守城尚可,野戰的話一旦被我看破,用經過訓練的騎兵舍死沖鋒,實在不堪一擊。”
而后,傳令的騎兵奔來,“稟告我的君王,羅伊城堡已喪魂落魄的敵人丟棄,我們的鷹旗該如何進退?”
“繼續前進,鷹旗繼續朝南,直到黑湖和阿尼城為止!”建造者大衛望著朝上綿延無限的高原和云,躊躇滿志,“進入大亞美尼亞高原,我要見到大方舟山。”說完,大衛聳起另外邊的肩膀,“去吧,米特拉。”
言畢,大衛王肩膀上一只斑胸的呼羅珊獵鷹帶著沙啞的吼叫,飛騰起來,朝著萬千軍馬廝殺的上空掠去。
在喬治亞王國的猛烈追擊下,哈達迪和希爾凡軍隊尸橫遍野,馬努希赫爾喪魂落魄逃回了阿尼。而艾哈邁迪則與自己衛隊向東南方向奔逃,跑了兩日兩夜,直到見到都城陶利斯清真寺的尖頂才算是舒口氣。
馬努希赫爾在阿尼城內召來諸位臣仆和女室,凄慘地告訴他們“雄壯的軍隊全在羅伊的戰場上喪失被俘殆盡,贖金我是根本無法湊著的。但更南方的托耳托米城堡,尚有駐屯在那里的兵馬,我準備逃亡到那里去。”
于是所有人哭聲震天,放棄了阿尼城這座雄偉的城市——城內的希臘人和亞美尼亞人已有了強烈不穩的趨向,他們厭惡異族的統治,渴望迎接建造者大衛的到來,許多人暗中印染了鷹的小旗準備歡迎“解放者”(因為喬治亞的王室流傳著這樣的說法,那便是代代真正的國王都會在肩胛處有個鷹形狀的胎記,故而其國,因為技術的拙劣,很多小旗上的鷹印的和野雞似的。
數日后,馬努希赫爾到了托耳托米堡,便寫了封乞求援軍的書信,送往梅利泰內“誠惶誠恐給大主保人殿下過目,希望能滿足卑微的臣仆可憐的求助。”
最早得到信件的是葉凡杜尼旅團的官兵,他們絲毫不敢怠慢,便即刻選出最精明的騎手和最健壯的卡帕多西亞駿馬,向梅利泰內城如箭般飛去。
春季的梅利泰內,已逐步恢復它于三個世紀前的繁盛面貌,那條運河重新賜予它無比的活力,雖因河道和地形的限制無法通行大船,但平底小船卻是往來如梭,高高的河堤后住著成群的人家,他們是專門以減免稅金的條件定居在這里看護河道的。梅利泰內城墻下的遮陽雨棚前,一格一格地排滿了貿易的攤位,來自各個方向的商賈牽著騾馬或駱駝匯集到這里來,販售著山地和海洋的各種貨物,其中亞美尼亞商會尤其活躍,算是復興了死去的梅里克生前杰作“塞巴斯蒂安商路”。
城下最為熱鬧的還是旅團營地里的營市,各色頭發的女人粗聲大氣擁擠在那里討價還價爭吵不休,有的是士兵的“尾巴”(營妓)負責在他出征這段時間照顧起居的;有的則是前來找生意的女販或城內流鶯。
幾名頭盔上插著羽翎的騎手,從營市邊斜鞭而過,晾曬著各種衣物和馬鞍的場院前,就有群剃著短發或光頭的紅手士兵用拉丁話大呼著問,“要開張了嗎?”
騎手們雖大多是葉凡杜尼旅團的,但卻會說些拉丁語,聽完后他們在經過時粗著嗓子回說,“馬上就有你們死的地方了。”便在哈哈大笑聲里,沖到了城門處。
行宮里,高文坐在沙盤前,而陪睡官溫若明娜則單手執筆,替他應付往來的文書公牘——雖然遭受了重創,但這個阿迪蓋的少女還是頑強地堅守下來,于很短時間熟練了左腕寫字。
接到哈達迪王公的哀告后,高文很是不滿意,轉身對溫若明娜說,“他們自己不善使用火銃和矛手的配合,倒還來埋怨我贊助的武器不力,真的是豈有此理。并且馬努希赫爾通篇都是哀求的語氣,就像個市井里做生意折本的販子,根本不提有價值的東西——比如建造者大衛軍隊的構成,使用了何種戰術擊敗他的,現在的攻略方向在何處等等。”
“那我按照您的意思給他回信。”
“是的,辛苦了。因機要官菲拉克托斯前往塞巴斯蒂安,去和圣妹聯絡諸般事宜,這些瑣碎的事務便只能交付給你了。“
溫若明娜急忙笑著搖頭說這是我的本職,況且與塔爾蘇斯方的赫托米婭御墨官進行公務上往來很是省心便捷,畢竟對方十分聰明,能夠將凱撒的意思精準表達出來。
當陪睡官支起左腕開始寫信時,高文站起來,想到了——現在狄奧格尼斯也該到了喀爾斯了。
他肩負著探查這座城堡虛實布防的艱巨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