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安條克城內衛城大廳內,博希蒙德和諸位領主杯觥交錯,歡聲笑語,這位諾曼人領袖醉意醺醺,“終于,終于等到這一天了。祖先曾經說過,只要船能到達的地方,國就能建立起來。現在我再也不是個徒有虛銜的阿普利亞公爵,而是名副其實的安條克國主了。”在眾人源源不斷的恭維和祝賀當中,博希蒙德激動的淚水都要奪眶而出,他仰面看著上首,覺得整個天花板都在快樂地旋轉傾斜著。
“我無意打斷您的歡欣,并由衷認為這是您卓有成效的指揮和智慧所應得的。不過我想問的是,您方才所說的對希臘皇帝的舉措,是否可以兌現呢?畢竟,先前希臘皇帝的所作所為,已經讓整個朝圣者隊伍感到震怒和不安。”這會兒,戈弗雷公爵捧著杯清水,與弗蘭德斯的羅伯特一起,靠近了歡喜當中的安條克城新主人詢問道。
“當然!我已經和高文達成了攻守一致的盟約,也會遵守密室協議和安條克五條決議書的所有內容那便是那希臘皇帝膽敢對塞琉西亞用兵的話,那我們便給他點顏色瞧瞧,讓這個家伙在徒有其表的御座上瑟瑟發抖吧!戰勝了科布哈的朝圣者眼里,他其實什么都不是,柔弱可鄙的希臘人而已。”博希蒙德很爽快地給出了答案,雖然舌頭有些打著卷兒。
“高文暫時已經準備抵達米利奧塞法隆,和同時抵達那里的約翰皇子,準備公開就休的死亡進行辯駁,希望能厘清事實的真相。”
“沒錯,高文現在幾乎每一日都會派遣快馬,接踵送來請示詢問的信件,請教鄙人對此事的處置意見。”博希蒙德得意洋洋,“我的意見是,這也許正式代表著希臘帝國和朝圣者間的分道揚鑣,此后我們當然可以按照安條克的五條決議行事,不必考慮皇帝的指手畫腳,此外西到塞琉西亞,東到安條克,都將屬于我們的自衛范疇,沒人可以染指聯盟所擁有的一切。”
其他的諸人聽到這話,都各懷心思地將酒杯送到胡須和嘴唇邊,不再說些什么。
不過博希蒙德在酒會前后的言語表現,迅速地經由密探、間諜的口口相傳,抵達了君士坦丁堡的帝國首輔管轄的“郵政機關”兼諜報機關當中,伯里爾的書呈當天就抵達了皇帝那里。
“麥萊斯,看來真如朕的所料,發臭的水妖已經帶著不可一世的態度,從沼澤水洼里帶著骯臟的血,浮起來了。”閱讀完了情報后,阿萊克修斯恨恨不已,“果然表面送來決議書,但背地里早已打定并實施了占據安條克自立的計劃,并且為了尋找借口,策劃了起卑劣的襲擊事件栽贓給布拉赫納宮。”
“是的陛下,關于此案件,還有個很大的疑點值得注意。”說完,御墨官麥萊斯表情嚴肅,再度送來份文書請求皇帝過目。
“這是約翰和他的官吏送來的,意思是說,在掩埋休的墓坑當中,并沒有發掘到威廉.格朗梅尼勒的尸體?這家伙到底會在哪里,是死是活......可是......”皇帝恍然大悟,覺得事態真的如同他預料的一樣。
但是御墨官還是十分謹慎,“陛下,威廉.格朗梅尼勒先前和我們的宮廷暗中聯系非常緊密,所以現在請陛下告訴臣仆實情,那便是威廉在失蹤后,到底有沒有和我們取得聯系?萬一要是他還活著,并且說出些什么來,那么真的對我們非常不利。”
“沒有!”皇帝擺擺手,斬釘截鐵,“朕估計威廉很可能也遇害了,另外麥萊斯你千萬不要忘記,那個在威廉.格朗梅尼勒再如何說,也是博希蒙德的親妹夫,是阿普利亞方的伯爵,只要我們徹底咬死,難道誰還能認為他是布拉赫納宮的人?按照朕指認的口徑去說,那便是博希蒙德為了霸占安條克城,不按照當初的誓約將其歸還于朕,又畏懼主的公正和道義并不在他的一方,便排擠驅逐了休,讓這個可悲的人和威廉.格朗梅尼勒一同進入安納托利亞的山路,隨后指使威廉殺害了休,又把威廉滅口,讓朕來承擔責任,以上!”
這時候,隨著時間飛快的流逝,休遇害的事情變得越來越復雜,安條克城方絕大部分領主異口同聲指責兇手就是阿萊克修斯.科穆寧,并且拒絕交出敘利亞和小亞所占的領地而法王則是椎心泣血,將此事上訴到了羅馬城,希望將休和幾位同時罹難的騎士封圣,并趁機請求消弭法蘭西和羅馬城間先前的間隙與隔閡,并且要君士坦丁堡給出合理的解釋圣座冕下則雷霆震怒,當即發出文牒,稱現在朝圣者各勢力魚龍混雜,比薩商會慘案和休無端遇害事件便是明證,要追責圣職長上阿德馬爾,并向塞琉西亞、安條克和未來可能光復的圣城,各自派遣宗主教,加大公教會對朝圣者美德和行為的約束監督阿萊克修斯則同樣怒氣勃發,他一面呼吁此事和君士坦丁堡絕無關系,一面不斷發出照會,以斷絕朝圣者的通道為威脅,給各方施加壓力。
“看來,只有我們塞琉西亞,是真正在苦心地居中調停。”宮殿當中,安娜聽著外面滾滾的波浪聲,赤著雙足,穿著朦朧的夏季薄紗袍子,懶洋洋地斜躺在長榻上,兩只貓兒一只在榻的扶手上,俯視著滿地板的往來文牘,另外一只伏在安娜的小腹上咕嚕嚕地瞇著眼睛打著盹兒。
“小翻車魚回來了嗎?”高文的腳步小心避開著散落在其下的紙卷,走到了榻前,摸著安娜涼涼的額頭,“回來了......但是還是對你有所怨恨,便沒在宮廷里,而是去了城中軍械司的官廳找了間的院落房間。對了,現在赫托米婭也回巴巴倫堡去和丈夫團聚了,安德奧達特又要重新跟在你的營帳里處理機要,把小翻車魚放回來幾天吧?你看看我們的書房亂的。”安娜帶著請求和埋怨說。
高文笑起來,很寵地摸著安娜的辮子,說當然可以,不過“我可沒有驅趕阿格妮絲,但沒有時間去親自勸她,就交給你了還有,別忘記小翻車魚回塞琉西亞來,是有真正關鍵的使命在身的。”
“明白了,你安心去吧。所有調動和部署,我來負責。”安娜瞇著眼睛笑起來,抬起頭來把鼻尖和高文的蹭蹭,接著又是前額,“關于這件事的后果,塞琉西亞方已經有力量承擔了嗎?”
“當然有。”高文扶起了安娜的雙手,目光灼灼,“別忘記了,我答應過你的,所以我們的主戰場始終還在安納托利亞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