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這話,高文得意洋洋但又顯得有些匆忙地騎著那黑色母馬,他的前面是一群仆役在扛著行李,衛隊的武士舉著旗幡,后面是穿著短罩袍內襯鎖子甲的兄弟會,和蒙著黑袍的自新會修士,雖然馬爾魯斯港口是屬于阿達納伯國的,但這位大公爵的行仗派頭,比鮑德溫伯爵還要有氣勢,周圍的市民和商賈顯然也被這高大威武的將軍給鎮服了,紛紛避讓在街道的兩側,有的拜伏下來,有的脫帽鞠躬行禮——心念不知道這個戎裝的大人物,要前往阿達納的宮殿商議什么重要的事情。[
但微微顛簸的馬背上,高文的心里,卻只有闊別已久,甜甜蜜蜜的安娜而已,想必她已經在她姐姐的宮殿里焦急等待很長時間了。
故而在碼頭商鋪的盡頭借口處,當馬背上的高文,看到斯達烏拉喬斯帶著幾名塞琉西亞宮廷使女,列成一排跪拜下來后,居然不由自主地握著鞭梢,拍打在靴子上,并露出了笑意來。這會兒,牽著韁繩的木扎非阿丁,走在前面,看到大公爵這副神態,低下頭暗自笑起來,而扛著長柄斧在前面開道的迪姆.歌利亞,則滿臉的憨厚和茫然,至于和背著箱子和皮匣子的文書走在后面的赫托米婭,卻是始終嚴肅的表情。
畢竟大公爵,在安條克的戰場上,也憋了這么長時間,就算是對著先前滿營帳的波斯美女,吉麥吉斯士兵跪下請求他笑納兩個,都被他拒絕了,“畢竟回家的日子迫近,要給安娜那小妮子交出份誠意滿滿的答卷才行。”
結果大公爵的行仗隊伍一溜煙跑了,休和威廉七竅生煙地還留在了碼頭上,連半個接待他們的人都沒出現,難道這個阿達納伯國已經傲慢無禮到了這種程度了嗎?
最后,是幾位蒙著黑袍的僧侶修士走到他倆的面前,帶頭的十分高瘦,眼睛燒著游移不定的火焰般,自我介紹說,“鄙人乃是塞琉西亞的神品官員戈特沙爾克,來自于萊茵河谷,請兩位尊貴的爵爺帶著隊伍,再多行段路程,只要渡過了前方的阿達納河,我們自新會在馬米斯特拉城擁有處館舍,你們的人馬會得到充足的食物和休息。遵循大公爵的吩咐,貴方接下來的路程就交給鄙人了,馬米斯特拉、塔爾蘇斯、澤菲利姆、拉馬斯,再到塞琉西亞城,沿路所有的館驛休息都不用兩位煩勞了。”
這樣,尊貴的休的怒氣才算是消停了些,便請戈特沙爾克一行在前面引路,待到走出了熙熙攘攘的港口集市后,休看到整個伯國順著阿達納河,開辟了許多灌溉水渠和磨坊,再往上游走,農田越來越密集,到處都矗立著聚落和果林,這不由得讓他想起了故鄉法蘭西島的富庶景象,沒想到在這遙遠的小亞也能看見,頓時倍感溫馨。
踏過一條木橋,挺拔秀美的馬米斯特拉城就在眼前,它在伯國當中,是僅次于阿達納的第二大城市,覆蓋地面一百五十畝,人煙密集。而自新會的館驛,就在入門的城墻不遠處,待到休下馬時,仰頭看到它一層大廳的門楣上,刻著“罪惡屬于凱撒,罪孽屬于教會”的字樣,分為拉丁文和希臘文的兩行,心想這個自新兄弟會的箴言章程有些不知所謂,便握著馬鞭走了進去。
館驛內部還算闊綽,四面的雙層樓房在中間圍出個封閉院落,還有供牲口休息的蓄水池和廄舍,房間里的布設十分樸素,休和威廉在靠著拐角的房間居住著,窗戶外面什么都沒有,對著光禿禿的街道,休認為這樣安全些。待到坐到了床褥上,他便唉聲嘆氣起來,時而怒斥高文和博希蒙德,時而諷刺雷蒙德的膽怯短視,“下一步,遭到排擠的必然是雷蒙德和羅伯特,等著瞧吧!”
“為什么不是戈弗雷。”旁邊的威廉好奇地問到,因為在他的心目當中,這位下洛林公爵是最正直溫和的。
而休只是冷笑兩聲,并沒有做出正面答復。
但威廉卻靠攏過來,明顯帶著攛掇的表情,“我說,難道尊貴的休你就甘心在朝圣路上半途而廢,聽著我和君士坦丁堡的宮廷是很熟的,不如借著遞交文書的機會,加入皇帝的武裝力量,去和小亞的突厥異教徒作戰——或者,我可以借助到皇帝的金錢支持,而你則爭取法蘭西島的力量,我倆聯手潛回阿普利亞和塔蘭托去,推翻博希蒙德在那里的統治,建立起屬于我們的王國,到時候阿普利亞歸你,塔蘭托歸我,相信西西里的羅杰也會在暗中支持我們的。”
聽到這話,休一手伏在榻上,一手摸著下巴,眼睛看著徒有四壁的房間,覺得倒不失為一條可行的道路,到時候只要和這個威廉.格朗梅尼勒互相通婚就行:法蘭西島的王國,現在正積極朝著坎塔布里亞海(即比斯開灣)和弗蘭德斯地區進取,但對于雄心勃勃的卡佩王朝來說,爭取南方更加富饒的立足點,也不失為件合宜的目標。
“聽說布洛瓦伯爵和諾曼底伯爵,現在都是皇帝的座上客,皇帝把他倆安置在約翰皇子的身邊,擔當軍隊的指揮官,馬上還要朝安納托利亞高原那邊進軍,我們也效仿,可以請求皇帝叫我們渡海朝西開拓。”威廉的聲音更加低,神情也更加神秘,他懂得如此多的內幕,看來確實和君士坦丁堡方交易匪淺,也是阿萊克修斯打入諾曼人內部的一個釘子,但卻被博希蒙德及時拔除掉了。
正在這兩位在館驛里竊竊私語時,阿達納宮殿前,城墻上士兵的喇叭聲齊齊響了起來,高文下了馬,和殿門口沖出來的安娜緊緊抱在一起,安娜笑著,被甩動得懸空轉著圈子,裙子下擺都鼓掌起來,辮梢像鳥兒張起的翅膀般。
臺階上的柱子邊,用雙手扶著有些疲累的后腰的歌德希爾德也微笑著,看著這對。小翻車魚神色不豫,立在最后,緊握著纖細的文具,因為她看到了高文行仗隊伍當中,典雅端正的奧森家姑娘,“這種一看就離不開男人的女子,是多魯斯的妻子,奧森將軍的兒子。這頭大棕熊怎么安心,叫她來隨侍左右的,就不怕奧森家族的力量過于強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