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金主

二七四 來客

(貓撲中文)

有腦子的正常人,都不會十幾個人去挑釁上百人的隊伍,又不是傳說中的單兵之王。

所以甘成澤這回圍剿,更像是追捕。這也是他實在閑得太久,平日連個蟊賊都見不到,難得有伙歹人豈能放過?

徐元佐卻覺得這樣毫無意義,若是知道這么點人,理都懶得理他們。不過既然已經綁回來了,索性扔到金山島上去開荒吧。這些人不同于軍戶,沒人在意他們生死,扔點種子和少許糧食就行了。如果死在島上,埋了還能肥地。

說起來,徐盛也不知道還活著沒有。

如果還活著,就……“叫徐盛把他們管起來,好歹也得自給自足才是。”徐元佐道。

甘成澤應聲選了一個老兵帶四個新人,將這些破落的歹人押送到金山衛去。到了那邊,自有接頭的人會安排他們上島。

其他人看了都說徐家公子實在仁義,這般菩薩心腸,必有好報。段興學也覺得自己可能太過于鐵石心腸,微微有些尷尬。

徐元佐重新上了馬,帶著浩浩蕩蕩的隊伍往前趕路。

從唐行到蘇州的第一站是甪直,天不亮出發,恐怕到了天黑才堪堪能到。發生了這場伏擊事件,又得拖延得晚些了。不過眾人得了談資,接下去的路倒是輕松愉快了許多。

因為對手實在太渣,叫人頗覺得重拳轟在棉花上,并沒有什么成就感。許多沒去的人倒是興致高昂,參與圍捕的護衛都有些情緒低落。想想也是,平日訓練那么辛苦,流血流汗,結果真的對陣卻是這種貨色,何苦來著?

徐元佐也在反復考慮一個問題:自己的心腸是不是有些太硬了。

“金山那邊,日子恐怕很不好過啊。”徐元佐嘆了口氣。

段興學重重搖頭:“敬璉,這天下哪有好過的日子?我們讀書不苦么?將士守邊不苦么?農夫耕種不苦么?他們犯下重罪,得你回護已經是萬幸之事了。就算再苦。未必能洗清他們的罪過。”

徐元佐看了看段興學,發現這書生還是頗有些憤世嫉俗,卻樸素地追求“公道”兩字。相比之下,自己可能因為抒情的東西讀得太多。時不時帶出一些軟綿綿的情懷。

“多謝戒子兄教我。”徐元佐馬上欠身道。

段興學拱了拱手:“豈敢。”他又道:“我知道敬璉兄閱世尚淺,不過有時候咱們對壞人的寬容,恰恰是對善人的作惡啊。”

徐元佐苦笑。他吸了口氣冷氣,心中似乎疏解了許多,只能將心情的突然低落陰郁歸結到季節上去。

冬天嘛。總是容易情緒低落的。

過了酉時,天青如幕,遠方映出點點燈火,那便是甪直鎮了。

從唐行到蘇州城,有水陸兩條路線。大隊人馬閑閑散散逛過去,都得走兩天。不同的是水路比較悠閑,陸路比較疲勞。不管水路陸路,大多要在甪直過夜。這個小鎮可謂蘇州東南的交通樞紐,客商云集,即便入夜了還是人聲鼎沸。

徐元佐騎了一整天的馬。腿都快并不攏了。一踏上甪直的青石板路,他便下了馬,徑自走在前面。更前面探路的弟兄已經借好了人家,乃是當地一戶勢家,也曾做過京官。徐璠的帖子遞進去,借一套別墅還是沒問題的。

徐元佐本想考察一下甪直這邊的旅舍生意,顧水生已經都安排好了人,盡量爭取每家客棧都有人去住,好生觀察。這讓他多少有些感觸:這幫小子總算能夠自己找活干了,不用什么都親力親為的感覺真好。

一路同行的諸人。紛紛告辭。本來就不是約好的同行伴侶,明日能否碰到都是兩說。不過徐元佐看到這些人滿臉疲憊,又想起了自己的鏢局計劃。可惜如果運量過少,鏢局肯定是會虧本的。而要增加運量,又要涉及到技術革新的問題。

真想承包幾條鐵路線搞運輸啊!

徐元佐在心中輕嘆一聲。

“今晚早些洗漱休息,甪直到底是大鎮,不用太過擔心。”徐元佐對甘成澤道。

甘成澤嘴上應諾,心理卻道:出門在外,終究不能太放松警惕。

徐元佐叫人燒了熱水。也準備燙腳上床,突然下人來報:有客求見。

徐元佐只是閉了閉眼,腦中羅列了幾個可能,心下都做了預案,整了整衣服便去見客。因為他也是借住的客人,自然不能在正堂接見客人,便請人到了花廳奉茶。等徐元佐到了花廳,見了那人背影,心中徒然生起一股警覺。

這人不像是正路子上的。

看他打扮,頭頂月白軟結,身上淺色勁裝,腳下黑色馬靴若是出現在古裝片中,絕對是一方俠客的風范。而在如今,這種畫風叫做“非主流”。

正常人哪有冬天穿淺色出來的?冬月開始尚黑色,大街上走動的哪個不換深色衣服?而且軟結、勁裝,在這崇尚寬衣廣袖的隆慶時代也太過吸引眼球了。

徐元佐立了立,想是腳步聲驚動了這位俠客,見他緩緩轉過身來,手里提著一柄鑲金折扇。以徐元佐對這個世界的認識,當然不會覺得那是武器,大約是為了彰顯特立獨行而準備的配飾吧。

“在下華亭徐元佐,不知尊客如何稱呼?”徐元佐面帶笑容上前招呼。

那人雙手抱拳,倒是有些精神。他道:“在下東山翁弘濟,草字元善,見過徐相公。”

徐元佐暗道:果然是不懂士林規矩的莽夫。

徐元佐笑吟吟上前請他落座,又吩咐下人道:“奉茶。再請羅先生來作陪。”他說罷,轉向那翁弘濟:“羅先生是徐某的良師益友,也是個磊落好漢,最喜歡結交兄臺這等人物,今日不能不見。呵呵呵。兄臺一身勁裝,儀表非凡,定非俗人,不知從何處來?”

翁弘濟也呵呵一笑,道:“正是有緣。”他又道:“翁某家在胥口,乃是當年伍子胥為吳王練兵之地。”

“哦,胥口。”徐元佐偏著頭想了想:“可是在靈巖山下,毗鄰木瀆?”

翁弘濟撫掌笑道:“徐相公果然博聞強識,佩服佩服!”

說話間,羅振權已經龍行虎步過來,站在了花廳之外,雙目緊緊盯著翁弘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