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者所用之物,不同凡俗士子。
修行四藝,琴棋書法,運用都強調手中自有筆,胸中自有墨,指端自有弦,眼中自有局。
可是修士所用之筆,墨,琴,棋卻不同于尋常,法筆、法墨、法琴、法棋皆是由特殊天才地寶通過法力煉化而成,稱之為法器。
修行界的諺語:“湖州的筆,徽州的墨,云州的棋,蘇州的琴”。天穹大陸,這四個地方是盛產各類法器之地,修行者施展法術,擁有法器可以讓法術威力倍增。
唐雨小心翼翼的從陸守尋手中接過法筆。
筆的造型古樸典雅,筆桿通體漆黑,上面鐫刻細密的經文,筆毫白黃相間,弧度近乎完美。
微微運轉法力,筆尖之上便被墨色覆蓋,圓潤飽滿之極。
在筆桿的最后面,篆刻四個字:“湖州兼毫”。
“好筆!”唐雨贊道,作為讀書人,選筆用筆皆都精通,法筆和普通筆用法皆相同,唯一不同的是法筆筆鋒一旦施法,便鋒銳如刀,不亞于武者擁有的兵刃。而且法比不用之時,可以和法力融為一體。
唐雨默念法筆上的銘文,一支筆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淡,化為了一絲法力融入了他的體內。
陸守※4尋道:“我輩修行者,琴棋書畫皆需精通。大千世界,皆可化四藝,倘若有一藝缺失,便失一方世界,唯有四方世界皆全,才可能成就圣人之道!”
唐雨鞠躬稱是。心中卻想,四藝博大精深。人力卻有窮盡,精通四藝之一便是難上加難了。四藝皆通又談何容易?
陸守尋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道:“爾初入修行之道,過往種種凡俗之念都需斬斷,人力真有窮呼?倘若生此念,便惰性自生,終身恐怕無緣成就圣人之道。”
唐雨心中凜然,對陸守尋的話細細思考,卻覺得其中蘊含著某種哲理。
自己剛剛踏入修行之門,便想四藝精深。自己恐怕不能盡得,那以后修行之路,便會時時有這等念頭。
心中有了這等念頭,在研究四藝之上必然會有惰性,長此以往,難有所成。
陸守尋說圣人之道,何謂圣人之道?修行之人皆稱,可是每個卻有一個終極目標,便是一朝成就圣人。這便是圣人之道。
圣人之道可能虛無縹緲,可是卻是每個修行者內心的終極目標,既然是終極目標,那肯定不會那么容易達成。
因為修行之道。永遠可能都在路上,而對四藝的精益求精,也永遠都在路上。
修行者唯有心志堅定。永不懈怠,方能如攀高峰一般征服一座又一座的高峰。從而不斷的邁向更高的境界。
冬日的百草園安靜祥和,唐雨漸漸的沉浸在了一個全新的小世界之中。
每日讀經。研修經文,然后寫字作畫,彈琴下棋,日子過得閑適恬淡,卻充實而有趣。
唐雨的性格天生好靜,喜歡沉迷在封閉的小世界之中,他這等性格就是天生修行的性格,從性格論,說他是修行的天才一點也不過分。
他心中沒有太多好名爭勝之心,更沒有急功近利之心,每天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沉迷山水之間,暢游圣人經典的世界之中,不驕不躁,不疾不徐。
而從根基論,陶益在他身上施展了乾坤挪移之法,大楚八大頂尖才子的才學盡歸他所有,這等根基,放眼大楚也是獨一無二。
另外,悟性,氣運,他也堪稱同輩士子中的最翹楚。
每天還有陸門學宗日日教誨,天時、地利、人和都占齊了,自然修行進度一日千里。
“先覺,此《顏公多寶帖》你已經領悟了三成,算是窺到了門徑。不過書道修行,需要兼容并蓄,融百家之長。單《顏公多寶帖》難以成就自身風格流派,不日去了楚都,在書道方面你當再求秘籍,融多家之長,這楷書之道才可以漸漸的登堂入室!”陸守尋含笑道。
對這個弟子,他滿意之極,資質固然是超群,心性更是絕佳。
作為陸門學宗,天才士子陸守尋不知見過多少,可是但凡天才皆均有所缺失,有的失之于傲,有的失之于浮,有的失之于惰,有的失之于急。可唐雨不傲,不浮,不墮,不急。
每日的修行功課,他皆沉浸其中,自得其樂。
和兩位師兄比斗,勝之不驕,敗之不餒,年紀輕輕,卻隱然已經具有大家風范,這不由得讓陸守尋欣喜若狂。
雖然只是短短的十余日,可是他確信自己應該是撿到寶了。
因而對唐雨的教誨,他愈發用心,對唐雨的要求也不自覺比平常弟子高了很多。
短短十幾天,便能將《顏公多寶帖》領悟三成,這等資質,陸守尋自己也感到汗顏。
唐雨點頭稱是,心態非常的平和,他心中已經有了堅定的念頭,那便是修行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徐徐圖之方可成就大道。
通過這十幾天的修行,王傲和李歡兩人天天嚷嚷都快憋瘋了,他卻覺得通體舒泰,他心中漸漸的也有了信心,覺得自己恐怕天生就是一個修行者,對自己的修行之路他完全有底了。
師徒二人做完一日的功課,唐雨道:“陸師,亞試之比明日便放榜,此幾日我欲去周家住數日。一來我之契妻周若水不知是否入大闈,我心中掛念。另外,不日我將跟隨師尊去楚都,武陵友人、師長皆需辭行,卻恐怕要耽誤一些時日……”
陸守尋點點頭道:“這本是應該,為師這些日住在這里,卻是鳩占鵲巢了!為師定于臘月二十八回楚都,還有五日,你自行安排……”
“二十八么?”唐雨微微皺眉,卻也并沒多說,點點頭道:“弟子知道了!”
唐雨恭恭敬敬的鞠躬,慢慢的退出羋越的書房。
整個冬天,武陵都在冰雪的世界之中,唐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叫了蘇伯,兩人踱步出了百草園。
雖然只是短短十余天的修行,唐雨卻感覺外面的世界和先前卻已經兀自不同了。
興許是即將離別武陵,也興許是踏入了修行世界,眼光不同于凡俗,唐雨心中泛起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蘇伯……”
蘇庸恭恭敬敬的走到唐雨身后,捏捏諾諾,欲言又止。
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他道:“公子,陶益夫子走了……”
“啊?”唐雨心中倏然一驚,驀然回頭,道:“走了?他……他去了哪里?”
蘇庸道:“說是為準備明年秋闈,去了京都。”
唐雨怔怔說不出話來,陶益要參加秋闈?真是扯淡吧!可是看蘇庸的模樣,卻是一本正經,沒有一絲作偽的成分。
蘇庸遞給唐雨一封信函,道:“臨走之時,夫子沒讓我告訴你,只留了一封信函給你……”
唐雨伸手從蘇庸手中接過信函,撕掉信封,一張潔白的信紙,上面就規規整整的四個字:“老夫走也……”
眼睛盯著這四個字,唐雨半晌沒說話。
心中有些惱火,陶益怎么能這樣,就這般匆匆走了,就留下四個字,為何就不能給自己再留一點傳承,多一點叮嚀么?
要知道唐雨從武陵到楚都,等于是一腳踏進了楚國的核心腹地,將來必然會經歷種種艱險甚至是危險,陶益既是自己的師尊,為何就能走得這般堅決?
腦海中盡是陶益那貌似忠厚,卻實則奸詐狡猾,詭計頻出不窮的各種畫面,唐雨的腳下漸漸的覺得沉重。
圣人修行,卻永遠超脫不了世俗,在修行一道,唐雨活脫脫便是一個天才。
可是面對世俗的爾虞我詐,艱難險惡,他又是個弱者么?
漸漸的,唐雨眼中精芒閃爍,心性似乎一下便成熟了很多。
從地球穿越到蒼穹大陸,本就孤身一人,萬般困難,種種窘境,便唯有他一人承擔,心中有苦有澀,卻也只能暗地里自己咀嚼品嘗,斷無一人可以傾訴。
現在馬上要離開武陵,一步踏入未知而神秘的蒼穹大陸,卻依舊是孤身一人,最可以依靠,最值得信任的陶益走了……
“蘇伯,你收拾準備一下,這幾日陪我一一拜訪武陵眾夫子長輩,五天之后,我們也離開武陵,去楚都陸門修行……”唐雨道,語氣淡然,可卻有一股自信從容的氣度。
從地球穿越而來,那個時候他是何等的恐慌彷徨,而現在他要走向另一個全新的地方,心性卻和之前不可同日而語。
兩人一路走到周家門口,便聽到跑馬放榜的騎士沖進周家,高聲的吆喝:
“周家士子周如水亞試第二十四位,成功入府試春闈……”
騎士吆喝的聲音十分響亮,最后一個音拖得老長老長。
周家園中便傳來了震天的炮仗聲。
周如水白衣勝雪,從正門口沖出來,她的身后,冬兒小臉紅撲撲的,滿臉的喜色。
“公子回來了!公子回來了!”
爆竹聲中,冬兒的聲音依舊具有無比的穿透力,周家眾人,齊齊從正門涌出來,周如海滿臉的喜色,笑得合不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