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老太太費心了。”紀二太太就笑道,“既然是老太太的吩咐,打發個人來,我讓人去拿就好,還勞姑娘走這一趟。姑娘請坐下說話。”
牡丹是紀老太太身邊得臉的大丫頭,又是奉紀老太太的吩咐來送東西,紀二太太對她就很客氣,一面讓香草上接牡丹手里的衣服。
牡丹卻緊緊抱著衣服,沒有交給香草。
“老太太吩咐,讓婢子看孫少爺試了衣服,看過合適不合適再回去。”牡丹陪笑道,“老太太就等著婢子回話。這也是老太太的一片慈心。”
紀曉棠在旁邊就朝牡丹看了一眼。
牡丹大概是紀老太太身邊最為機靈的一個丫頭,平時極會做人。就是紀老太太吩咐了下來什么,到了紀二太太這里,她將話傳到也就罷了,從不會較真,回去到了紀老太太身邊也只會說好話。
今天這樣,不過是一件小事,牡丹卻似乎格外的堅持,這就有些奇怪了。
“長生剛睡下,就叫他起來,他怕是要哭,祖母知道了,也該心疼的。祖母給預備的衣裳,自然是合適的。就算不合適,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的。”紀曉棠覺得奇怪,就故意開口道。
紀二太太就看了紀曉棠一眼,隨即轉回頭來看著牡丹。
每天這個時候,都是長生醒了該吃奶的時候,這之前,長生才是一直睡著的。也正因為如此,她們才商量了半天的家務。
長生每天的作息大體固定,這在紀家并不是什么秘密。但凡有心人略微留心都會知道。
牡丹就選了這個時候跟紀老太太說衣服的事,也正因為了解這一點兒。
紀曉棠這樣說話,紀二太太心中詫異,這才看了紀曉棠一眼。紀二太太對紀曉棠無比的信任,就想著紀曉棠這么說,必定是有什么緣故。
所以她才又看牡丹。
牡丹的臉略微抽搐,隨即又堆了滿臉的笑意。
“婢子剛進門。好像聽見孫少爺的聲音了呢?或者。孫少爺還沒睡下?……老太太特意的囑咐,也是關心孫少爺。……婢子回去也好回話。”牡丹笑著說話,眼睛迅速地在紀二太太和紀曉棠的臉上掃過。
這是一定要見長生不可了。
紀二太太略一沉吟。就點了頭。
本來就不算什么大事,或許紀老太太真是囑咐了,讓牡丹務必看到長生,讓長生試過衣服。紀老太太雖然沒有親自來。就讓牡丹做她的眼目,回去牡丹跟紀老太太說了。紀老太太才好放心。
不過是抱長生過來一會,而且這個時候,本來奶娘也該抱長生過來了。
紀二太太吩咐下去,一會的工夫。奶娘果然就抱了長生來。
長生剛睡醒,已經吃飽了奶,身上穿著一套鵝黃色的小褂子。簡直玉雪可愛。那鵝黃色的小褂子,還是出自紀曉棠之手。
長生被奶娘抱著進來。一眼就瞧見了紀二太太,就張著兩只胖乎乎的小手讓紀二太太抱。
紀二太太早就笑瞇了眼睛,立刻接了長生抱在懷里。
“孫少爺長的越發的好了……”牡丹就笑道,一面就走上前,拿著新做的衣裳在長生身前比著。
“這么比著就好,看著極合適的。”紀二太太就道,并不想折騰長生試什么衣服。
牡丹拿了幾件小衣服比了比,就也買堅持要長生一定試穿。牡丹拿出的最后一件,是件大紅綢的肚兜。她拿著肚兜,就在長生身前比了半晌。
紀二太太就瞧見了肚兜上的彩繡。
“好鮮亮的活計!”紀二太太忍不住夸了一句。
牡丹忙就將肚兜遞給紀二太太。
紀二太太一手抱了長生,一手就接了肚兜仔細看。
肚兜上是滿繡的一副劉海戲金蟾,針腳細密,配色靚麗,簡直栩栩如生。
“這花樣子是哪里來的?”紀二太太還是第一次看到繡的這么細致這么好的劉海戲金蟾,就問牡丹。
“前陣子外面有來賣花樣子的,婢子看見了覺得好,就買了下來。”牡丹笑著回答,“二太太喜歡,婢子仔細描了來給二太太。”
“倒是好個花樣子。”紀二太太點了點頭,“繡這個,可要花許多的工夫。”
“給孫少爺的東西,自然是要最好的。”
“可是難為你了。”紀二太太從肚兜上抬起頭,看了一眼牡丹。這樣近看,紀二太太才發覺牡丹的眼睛里有不少的血絲。
只怕為了繡這幅劉海戲金蟾,牡丹熬了許多宿。
“老太太吩咐,都是婢子分內的事,何況是給孫少爺的東西。婢子就算是費些功夫,心里可是甘愿的。”牡丹的笑容很甜。
紀二太太就給一邊的香草使了個眼色,示意香草拿個大的賞封過來。
牡丹這個時候已經順手從紀二太太手里接過的肚兜,這肚兜就在長生眼前晃,繡的又鮮亮,長生早就看見,伸手來抓,只是還沒抓實。
牡丹接了肚兜,長生就將肚兜抓實了,抓住了還不算,他還攥著肚兜往自己的嘴里送。
“這可吃不得。”紀二太太看見了,忙就攔下,笑著罵道。
“孫少爺喜歡,不如就給孫少爺穿上。婢子回去在老太太跟前也好說。且如今天氣漸漸涼了,換上這個肚兜,更暖和些,也免得孫少爺害涼。”牡丹立刻就道。
這大紅的肚兜是雙層的,還真是正當季。
牡丹這樣,紀二太太就不好拒絕,見長生也確實喜歡這肚兜,就要點頭。
“我也瞧瞧牡丹姑娘繡的好花樣子。”紀曉棠這個時候就走過來,伸手要看肚兜。
牡丹只拿著肚兜給紀曉棠看,似乎并不打算將肚兜交到紀曉棠的手里。
不過是細微的小動作,若是旁人也就忽略過去了。但是紀曉棠不是旁人,牡丹似乎不愿意給她,那她就偏要拿在手里。
紀曉棠伸手抓住肚兜,牡丹不松手。
紀曉棠挑眉看了看牡丹。
牡丹似乎這才發現自己的行為不妥,忙陪笑著松開了手。
紀曉棠拿了肚兜在手里仔細端詳,雙層的肚兜,摸上去軟軟的,似乎里面還夾了些什么。極薄極薄的一層,若不是紀曉棠仔細摸,根本就發現不了。
這樣薄薄的一層棉絮,夾在兩層軟綢中間,還絮的這樣均勻整齊難以察覺,可不知要費了多少工夫。
牡丹承認這肚兜是她做的。
就算是為了討好長生,她也沒必要做到這個程度。而且牡丹其人,凡是什么討好的事,歷來都是做在明處的。方才紀二太太只說繡活,沒說這個,牡丹怎么會也不提起。
奇怪,實在是奇怪。
紀曉棠拿著肚兜,又打量了牡丹兩眼。
牡丹雖還滿臉的笑容,但卻似乎有些緊張。
紀曉棠就笑了笑,并不將肚兜還給牡丹,而是走到一邊,將肚兜遞給了程嬤嬤。
“嬤嬤也來瞧瞧,果然好花樣子。”紀曉棠一邊說,一邊給程嬤嬤使了個眼色。
程嬤嬤就接了肚兜,也贊了一聲好,隨即兩只手指在肚兜上拈了拈。
看到程嬤嬤遞過來的目光,紀曉棠就點了點頭。
程嬤嬤似乎嫌沒看清楚,就將肚兜往面前又挪了挪。紀曉棠就看見程嬤嬤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
慢慢放下肚兜,程嬤嬤看了一眼紀曉棠,目光又似乎不經意地落在紀曉棠的手邊。
紀曉棠的手邊,正放著一把剪刀。
紀曉棠立刻會意。
程嬤嬤放下肚兜,紀曉棠就伸手去接,她似乎忘記了手里還拿著一把剪刀。
就聽得極細微的咔嚓一聲,大紅的肚兜就被鋒利的剪刀剪開了半段。紀曉棠正待發出一聲驚叫,就有細細的粉末從肚兜的夾層中散落了出來。
“啊……”一聲尖叫,卻不是從紀曉棠嘴里發出來的。
“拿住這個丫頭!”程嬤嬤起身,指著大驚失色,驚叫出聲的牡丹就道。
旁邊的香草和香秀首先上前,幾個小丫頭反應慢了半拍,也跟著上前。
牡丹見人來拿她,一眼瞧見長生,立刻目露兇光,張開兩只手,就直奔長生的脖頸。看她的樣子,竟是想要掐死長生。
紀二太太萬萬沒料到會出現這樣的變故。然而一個母親的本能,讓她做出了異乎尋常的快速反應。紀二太太抱著長生半轉過身,就將自己攔在了牡丹和長生之間。
牡丹的手沒碰到長生,卻碰到了紀二太太。
牡丹不顧一切地手下用力,就聽得刺啦一聲,紀二太太的衣襟就被扯開了。牡丹仍舊伸著手,要去抓長生。
紀二太太此時已經揚起另一只手來,啪的一聲,狠狠地打在了牡丹的臉上。
牡丹哎呦了一聲,就向一邊栽倒。
這個時候,香草、香秀、奶娘和幾個小丫頭也已經上前,幾個人合力制住了牡丹。
紀曉棠也趕上前來,就見牡丹給眾人壓在地上,半張臉側過來,上面是一個紅腫的巴掌印,牡丹的嘴角有細細的血線流出,其中還夾雜著一顆牙齒。
丫頭們并沒打牡丹,那是紀二太太一巴掌的結果。
紀曉棠不由得看了紀二太太一眼。
紀二太太說到底,還是穆家親生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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