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按京中的規矩一般而言這種有雅間隔斷的地方,里面的人不主動出去打招呼,就是不愿意會面的意思,算不上是失禮。
就像路上遇上了某個熟人,只要你拿手上的扇子輕輕遮一遮面,別人就知道你這是不方便或者是今日不想打招呼的意思,就不會過來討人嫌,這算是一種貴族之間人際交往的修養。
也因為這樣,元湘見賀林晚沒有跟慕婉平一起出去,她想想自己跟公主也不熟,更沒有與之結交之意,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坐著沒有動了。
賀林晚心里倒是沒有元湘的忐忑不安,她也沒有注意到元湘的不安,賀林晚此刻心里正在想事情。
淳陽公主對她而言也算是個老熟人了,這位公主對她從來都是不假辭色,一見面就喜歡百般刁難,有一回她參加宮宴的時候,皇后娘娘命她彈奏一曲,她剛起身身上就被一個宮女潑了一身的酒水,淳陽公主好心道自己的身量與她相似,可以借她一身衣裳換換,她當著眾人的面沒有拒絕,謝過了淳陽。
不過賀林晚是一個很謹慎的人,淳陽讓人送來的衣裳她沒有穿,而是讓人趕緊去拿自己準備好的備用的一套來,等她穿了自己的衣裳出去的時候淳陽看著她的身上的衣服臉色就沉了下來。
等宮宴結束之后,賀林晚讓人仔細檢查一下淳陽給她準備的那一身衣裙,結果現上面的針線被人動過,只要稍微一扯,胸前那一塊布料就會敞開一個很大的口。可以想象得到,若是她當時不謹慎一些。以至于當眾出丑,會是一個什么后果。
從那以后,賀林晚遇到有淳陽的場合就退避三舍。
一開始賀林晚還不知道淳陽這樣針對她的原因,直到有一回范蘭若冷冰冰地對她道:“都說你比你三哥聰明,我瞧著你倒是蠢材一個!別人都欺到你頭上來了,你還不知道為什么。你不如去問問你那位玉樹臨風貌比潘安的未婚夫,看看他知道不知道!”
世人都以為楊家三小姐楊唯真和范閣老的孫女范蘭若是一對感情深厚的手帕交。其實只有親近的人才知道。范蘭若頂討厭楊唯真,楊唯真也不喜歡范蘭若。兩人一見面也是明爭暗斗不斷。
楊三哥有一回就笑著打趣道:“看到你們兩人,我算是明白了‘既生瑜何生亮’的典故。”
賀林晚當時但笑不語。男子哪里會明白女子們那七拐八彎的心思?她跟范蘭若之爭,從來就不是“亮瑜”之爭,可惜她三哥明明那么通透的一個人,偏偏就看不明白。而賀林晚也懶得好心去點破。
當時賀林晚聽到范蘭若那么一說哪里還有不明白的,那位眼高于頂的淳陽公主之所以會處處針對她。怕是因為薛子敘的緣故,不過那時候的賀林晚壓根兒就沒將淳陽公主這種人放在眼里,因為她比誰都明白,薛子敘那樣的男人。是不可能去娶一位公主的。
賀林晚對范蘭若笑吟吟地道:“我再蠢薛子敘也是我的未婚夫,與她淳陽公主半分不相干。倒是聰明如范小姐,你的聰明與其用到與我的爭鋒上。還不如用到對的那個人身上。你以為你在我這里為他抱不平,他會感激你?”
范蘭若當時臉色一變。拂袖而去。
賀林晚想到范蘭若不由得有些感嘆,當初那么討厭的一個人,這么久不見倒是有些惦念了,也不知她如今好不好。
賀林晚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并沒有注意到外頭的人的對話。
聽到淳陽公主問起雅間里的人,慕婉平隨意道:“是賀家和元家的姑娘,知真和康郡王他們也在,公主可是要見?”
淳陽公主聞言興致缺缺地擺手:“不必了。”
元湘松了一口氣。
蘭姑姑見周圍有不少視線若有似無的往這邊探看,便低聲道:“公主,不如進雅間入座?”
慕婉平笑讓道:“公主請。”
淳陽公主矜持地點了點頭,正要進雅間,卻聽到樓下有人大聲道:“邱先生來了!”
還有人驚訝道:“咦?那位與邱先生一同前來的可是薛公子?”
淳陽公主眼睛一亮,立即就想要往樓下去,卻被蘭姑姑攔住了,小聲勸道:“公主不可,您忘了出宮之前德妃娘娘交代的話了?”
淳陽公主聞言皺了皺眉,還是停下了步子,不過卻怎么也不肯再往雅間邁步了,只是站在那里,眼睛定定地盯著樓梯口。
慕婉平見狀,嘲諷地扯了扯嘴角,摸了摸自己的髻:“我一個婦道人家,在這里擋著路實在是有些失禮,就先進去了。”
蘭姑姑聞言怕淳陽公主就自己杵在這里不太好看,可是她也知道現在想要把公主給勸走是根本不可能的,蘭姑姑便想要讓慕婉平也留下來陪著公主在一塊,至少沒有公主自己站在這里那么顯眼,可是慕婉平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就自顧自地進了原本的那個雅間。
蘭姑姑看著慕婉平的背影皺眉,覺得這位世子夫人譜擺得太大了,回宮之后一定要在娘娘面前告她一狀。
慕婉平回到自己原本的座位上坐下,元湘小聲問道:“真是邱先生他們來了?”
慕婉平點了點頭,然后似笑非笑地透過珠簾看著外頭,似是在等著看什么笑話。
邱先生一行很快就上來了,邱俞是個年過五十的老頭,穿了一聲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布衣,相貌也是平平,只是他生得鶴童顏,面色紅潤,如果不看他那滿頭的銀,瞧著倒像是個中年男子。
跟在邱先生身旁是是一位身穿黑衣的男子,這男子雖然是一身黑衣卻身姿俊雅,眉目如畫,即便是在與邱先生說話,他的臉上也是一片冷漠,仿若是九天之上最不可觸摸的那一片云,雙眼之中沒有沾染上半分這世間的塵埃。
淳陽公主一看到這男子,眼睛就再也若挪不開了,只怔怔地站在那里將他看著。
那男子注意到了淳陽公主的視線,看了過來,淳陽剛想露出一個自己對著鏡子練習了無數次的自認為是最為完美的笑容,那男子卻是視若無物地轉開了眼,繼續與邱先生說著什么。
淳陽公主臉上的笑容不由得僵住了,站在那里竟有些手足無措。
蘭姑姑在一旁看不過去了,便清咳一聲,面無表情一臉矜貴地提醒走過來的那兩人:“淳陽公主公主尊駕在此。”
邱先生被打斷了對話皺了皺眉,抬頭往這邊看了一眼,然后淡然地拱手行了一禮,薛行衣也跟著朝淳陽公主這邊拱手一禮,淳陽公主立即笑道:“不必多禮。”
可是邱先生和薛行衣行了禮之后連半個字的寒暄都沒有,就從淳陽公主身邊走了過去,邱先生繼續剛剛被蘭姑姑打斷的話題:“剛剛你說的那幾項舉措,可有實證過?”
薛行衣淡聲道:“未曾,過陣子我會請求圣上將我外放,這些舉措可以先在南方某一中下等縣內實施,若是證實確實可行,便可推廣到多個州縣。”
邱先生聞言意外地看了薛行衣一眼:“你打算請求外放?你是今科的探花郎,按理不是應該入翰林院嗎?‘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薛閣老會同意你外放為官?”
薛行衣淡聲道:“自己腳下的路任何人都不能替我走。”
邱先生嘿嘿一笑,又看了薛行衣一眼:“雖然我同樣不怎么喜歡你,不過你小子有些地方倒是值得稱贊,與你父親不同。”
聽到邱先生直言對自己的不喜,若是旁人早就大驚失色了,薛行衣卻是一臉淡然。
那邊淳陽公主聽到這段對話卻是大驚失色,忘記了蘭姑姑的交代,三兩步地追了上去,情急之下還一把拉住了薛行衣的衣袖:“子敘,你要離京?這,這怎么行?”
邱先生驚訝地看了淳陽公主一眼,又看了看被她扯住了衣袖的薛行衣,搖了搖頭:“老夫先進去了。”說著就丟下薛行衣自顧自地走了。
這邊雅間里正聽熱鬧的慕婉平諷笑一聲,小聲道:“這位公主想必是從來沒有來過太白樓這種地方,以為自己還在空曠的宮殿里呢,殊不知有多少人在珠簾后看戲。”
看著慕婉平一臉看好戲的神情,賀林晚笑了笑,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外面,薛行衣眼睫微微下垂些弧度,抬手將淳陽公主扯著他衣袖的手輕輕拂開,雖然沒有見他如何用力,淳陽公主卻是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差點沒站穩。
薛行衣的聲音聽起來很溫潤柔和:“公主有事?”
淳陽公主怔怔地看著他近在眼前的如玉容顏,話卻不知為何有些說不太利索:“子,子敘,你,你是薛閣老的獨子,又有功名在身,父皇還很看重于你,你何必外放呢?外頭的那些地方官哪個不想當京官啊。”
薛行衣拂了拂自己的衣袖,垂著眼睛有些漫不經心的淡聲道:“公主,所言甚是。”
說完這一句,薛子敘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文時間比預計的晚了,抱歉o(n_n)o……
恩,有一個男角色出場啦猜猜是男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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