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提督

第五百六十三章 你怎么能這么冷靜!

深海鎮守府,作戰指揮室當中…空氣之中充斥著一種讓人窒息的沉重感。

整個戰局被全息投影給完美的呈現在了作戰指揮室的中央,上面的畫面不停的變換著……此時的戰局已經完全處于優勢當中,可作戰指揮室內卻沒有任何一個人開口說話。

提督獨自一人坐在全息投影的桌前,而離島和俾斯麥則并肩的站在提督的身后。

離島緊緊的盯著提督的背影,從剛才到現在為止,提督已經一直維持著這個姿勢有十多分鐘的時間都沒有改變過了,明明在剛才與戰艦棲姬溝通的時候,提督就像在參與什么演講一樣,肢體語言豐富到了讓離島覺得都有些羞恥的程度。

可…現在,提督安靜了下來,或者說…完全的沉默了下來,就連靈魂網絡之中,也再也聽不到提督的聲音。

為什么會這樣呢?

離島有些無法忍受這種讓人沉重到了讓人窒息的氣氛,她用手肘輕輕的碰了一下身邊的俾斯麥。

‘俾斯麥…你…去稍微安慰一下提督吧?他現在……’

‘我…辦不到。’

但…讓離島驚詫的是,無論什么時候都會一直站在提督身邊,跟隨著提督,支持著提督,哪怕知道了提督成為深海之后,也會毫不猶豫舍棄自己作為艦娘的身份,叛逃到深海來繼續跟在提督身后的俾斯麥。

本應該是在這個時候,最應該去想辦法安慰提督的人,但俾斯麥卻拒絕了…不止是拒絕,離島似乎還在俾斯麥的聲音里面,聽見了些許顫抖的感覺。

‘你…這是在害怕嗎?’離島察覺到了俾斯麥語氣之中所流露出的感情……

但離島卻沒有問俾斯麥為什么,在離島與俾斯麥相處的時候,她了解了許多有關于提督的過往,包括電沉沒的時候,提督曾撲倒在俾斯麥懷抱之中痛哭過這件事,離島也曾聽俾斯麥提起過。

提起這件事的時候。俾斯麥的表情也非常的痛苦…這只德意志艦娘似乎不愿意第二次看見提督那種近乎崩潰的模樣了。

可這一次……

我到底在猶豫什么啊?!明明我才是提督的秘書艦不是嗎?

身為秘書艦的職責,難道不是最應該在提督消沉的時候,一腳踹在提督身上,讓提督稍微清醒一點嗎?

離島深呼吸了一口氣。直線的走向了提督。

現在的提督已經是竭力的忍著自己的淚水吧?

說起來她從來都沒有見提督哭過,這一次正好看看…

但…一只戰艦夕級的沉沒,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時間足夠的話,無論培養多少只有自己意識的戰艦夕級都沒有關系。

當然這種糟糕透頂的想法。離島是絕對不會讓提督知道的,這樣只會讓提督更加的厭惡自己。

所以干脆就好好的讓提督哭一場好了,倒在自己的懷里,這樣的話,提督以后應該會更加依靠自己吧?

就在各種不安的念頭充斥了離島內心的時候,離島的手搭在了提督的肩膀上。

“提督!”

沒有…反應?該不會已經悲傷到失去意識了吧?

必須要想辦法讓提督重新振作起來才行!

“我說提督!!”

但當離島搖晃了一下提督的肩膀,才發現了事情有些不對勁。

離島立刻松開了提督的肩膀,跑到了會議桌的前方,瞇起了眼睛緊緊的盯著提督的臉頰。

呼吸非常的均勻,臉上的表情也很安詳。完全看不出任何痛苦的樣子,還不如說是安詳過頭了!

睡著了!乘著離島和俾斯麥沒有注意的時候,提督坐在椅子上睡著了!

而且從提督的表情上來看,似乎還睡得特別香的樣子。

離島突然覺得,她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擔心這個男人會不會被戰艦夕級沉沒的悲傷和自責給壓倒,真的是一種很白癡的行為。

話說回來,以提督這種沒心沒肺的性格,真的會有悲傷這種情緒嗎?關于這個離島不太清楚,但離島可以肯定。提督絕對不會自責!提督無論做了什么過分的事情,都不會介意!

就例如現在……明明港灣最重要的部下戰艦夕級沉沒了,提督卻能在這里睡得和一只丘比一樣!

不…最嚴重的問題是,現在可是處在戰爭狀態之中吧!提督身為半個戰地指揮官。直接在作戰指揮室當中睡著了,才是問題最嚴重的根源所在!

果然在海戰這方面的指揮絕對不能全權托付給提督!否則深海鎮守府全軍覆沒是遲早的事情。

綜合以上因素,離島使用了稍微粗暴的方法,破壞了提督的美夢。

“給我醒醒啊!你這個糞提!”

離島雙手抓住了提督所坐的板凳,用力一拉。

接著,提督以十分完美的姿勢。后腦著地的倒在了地上,身體撞擊在堅硬地面上的聲音,無論從什么角度聽起來都非常的疼。

“誒!!”

提督瞬間從夢香之中驚醒,整個人從地面之上站起身來,四下的打量四周。

“贏了嗎?這次作戰?贏了嗎?”

“有你這種指揮官,怎么可能贏啊!要是你在作戰指揮室里面睡著了這種事,被傳出去的話!戰場之上可是絕對會出現逃兵誒!”

“指揮這次作戰的不是院長嗎?”

說著提督還打了個哈欠,接著伸了個懶腰……

離島盯著提督伸懶腰的動作,突然有種想要一腳揣在提督身上的沖動,好在旁邊的俾斯麥用眼神制止了離島。

“就算這次作戰指揮是由院長負責的…你也不可能……”

“嗯……院長告訴我說,她已經能控制住戰局了,不需要我的靈魂網絡支援,再加上剛才使用消耗了太多的精神力。”

“所以你就睡著了?!直接什么不管的睡著了?”

“呃…嗯。”

面對離島的質問,提督只能如實回答。

“本來還想找離島你要個枕頭的,但解除了院長那邊的靈魂網絡支援之后,實在是困到了眼睛都睜不開了。”

“放心吧,提督你找我要枕頭的話,我會給你一個里面藏了無數根細針的那種!”

今天的離島就像第一次和提督相遇的那時候一樣,用惡狠狠的語氣對著提督說著一些極為危險的臺詞。

隨著和提督相處的時間越來越長。離島早就不再用當初那種惡劣的態度對待提督,這一刻,提督真的想起了第一次遇見離島的那段時候。

說錯了什么話,做錯什么事就會被這只深海棲鬼給干掉的危險感。

現在的離島。確實很危險。

“作戰指揮交給院長真的沒事,所以我稍微睡一下……”提督希望能讓離島冷靜一點。

“我不是指戰場方面。”

離島不理解…提督這種迷茫的模樣不是什么偽裝,離島是真真正正沒有在提督身上感覺到一絲一毫悲傷的情緒!一點都沒有……這才是離島無法接受的事情。

“明明戰艦夕級都已經沉沒了!你怎么還能夠這么冷靜!!”

就算離島知道提督和戰艦夕級不熟,根本沒有任何理由,像電沉沒的時候一樣痛哭。但至少…也要有點感情波動啊!

而且…戰艦夕級在沉沒的時候那段話,離島也聽見了。

可對于戰艦夕級的沉沒,提督好像根本無所謂的樣子,因為是深海才會這樣嗎?無論沉沒多少艘,都能繼續從海底召喚出無數艘相同的深海棲艦,才會表現得這么波瀾不驚嗎?

離島盯著提督,等待著提督的回答。

“那個…離島,夕級她,并沒有沉沒啊。”

“她只是受了重傷,失去了意識。我的靈魂網絡之中還能感覺到她的存在。”

提督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沒…沒有沉沒?”

聽見這個消息,離島整個人完全都處在了呆滯當中。

與自己屬于同一鎮守府的戰友,依然還活著這件事,本來是一個值得高興的事情。

但…離島現在完全高興不起來,還不如說,她蒼白的臉頰瞬間被緋紅的色澤給充斥。

剛才的自己是怎么回事?離島捂住了自己的臉,再也不敢去直視提督的眼眸。

那種就像什么悲情小說之中女主角的對白!還有那想法!

當離島意識到了原本沉重的氣氛,逐漸向著一種微妙的尷尬轉換之后,離島完全陷入了一種慌亂之中。

離島已經隱約能夠感覺得到自己臉頰上有些發燙的溫度了。

果然在和提督交談的時候,不管發生什么事情都不能認真對待嗎?否則很有可能就會變成現在這樣……

再怎么想。都是在指揮作戰的時候偷偷睡著的錯吧?

想到這里,離島也有了底氣,很快的就把自己內心羞恥的感覺給驅趕走。

“那救援呢?!提督你要放著戰艦夕級不管嗎?如果院長那邊顧不上的話,現在讓我出擊……”

“中間那邊已經在想辦法了。”

提督把離島掀翻了的那張板凳給搬到了原本的位置上。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希望能用這種方法,稍微緩解一下高強度使用靈魂網絡所帶來的疲倦感。

“敵方的深海棲姬海底巖漿的爆發,已經被迫上浮到了海面之上,院長應該正和那只深海棲姬交戰之中,所以暫時無法脫身。”

提督用指尖觸碰著上方的全息投影。接著劃出了從深海鎮守府,前往戰場最短的距離。

“離島你從這里趕到那片海域,需要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再加上下潛的時間,以夕級的傷勢和她所處的環境,恐怕等不了這么久。”

“那……提督你為什么……”

離島和提督相處了這么長時間,離島本來認為自己能夠適應提督各種不靠譜的地方,指揮作戰的時候也是,坑隊友的時候也是,不管提督做出什么過分的事情,離島認為自己都能夠坦然接受。

可這一次,提督知道戰艦夕級的生命處在危在旦夕的狀態下,卻還能保持這么冷靜,不僅僅是冷靜。在剛才提督的語氣之中,離島還聽出了幾分困意。

離島相信,如果自己搬出一張床和被單來的話,這個男人絕對不會有任何介意的躺在上面。一直睡到天亮!

“擔心也沒有任何作用不是嗎?”

其實…整個作戰指揮室中,應該最冷靜的人,就是離島……她是深海棲鬼,深海的統治者,這種低等級的深海棲艦沉沒。在她眼中本來就應該是無關痛癢的事情。

可是,這一次離島的焦躁,讓提督感覺到了她已經開始變得和人類一樣,懂得如何關心別人。

“就算再怎么慌亂,滿鎮守府的亂跑,甚至抱著離島或者俾斯麥你們大喊什么‘快去救救夕級’這種話,結局依然不會有任何改變對嗎?從深海鎮守府航行到戰場的距離也不會減短,夕級的傷勢也不會有恢復。”

提督的手指繼續在全息投影上滑動著,同時對離島說。

“另外…如果撲在你懷里哭,就能減輕夕級的傷勢的話。那么絕對會哭到你的衣服都能擰出水來的那種程度哦。”

或許是看透了離島的想法,提督看了一眼離島貧瘠到可憐的,微微嘆息了一聲,并且補充著說。

“最后那一句話是不需要的!!還有那悲哀的眼神和嘆息是怎么回事?雖然最近沒怎么生氣,但如果提督繼續用那種眼神看著我的話,我真的會揍你。”

“抱歉,抱歉!”

提督立刻收回了自己失禮的眼神,開始繼續關注起目前的戰局。

離島有些無奈的一扶額,發現無論和提督相處多長時間,都有些無法跟上提督這…非人的思維。

提督所說的話。離島當然明白,再怎么慌亂,也不會對戰艦夕級的救援有任何的幫助,但…提督的反應未免也太冷酷了一點吧?這…真的是人類應該有的反應嗎?

‘比起冷酷。我覺得麻木更適合。’

離島把自己的想法,用靈魂網絡告訴了俾斯麥之后,俾斯麥給予了離島這么一個回答。

‘麻…木?’

‘對于自己親人和朋友的死,已經完全麻木了。’

‘這怎么可能?!俾斯麥,我記得麻木這個詞,在中文當中大概的意思是發生的次數過多。而導致最后沒有任何感覺了吧?’

俾斯麥是來自德意志,離島也是誕生于大西洋,兩個與扯不上任何關系的深海,在私下交流的時候,一直用的是中文,或者說整個深海鎮守府用的都是中文,因為這是提督的母語。

可在今天,離島發現自己的中文能力,好像確實不算太好?

‘確實,如同字面上的意思。’

‘那怎么可能…提督他。’

離島不可思議的看著提督的背影,根本無法想象出提督曾經究竟遭遇過些什么事情……不!她知道提督的過往,只是不愿意回憶起來…至于原因……

‘意大利布林迪西市,你應該知道提督在佐世就職之前,生活在什么地方……’

俾斯麥的語氣很淡,可每一個字離島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被……深海棲艦所入侵,摧毀成一片廢墟的……地獄。’

最后離島還是咬著牙,說出了俾斯麥想要的答案。

‘提督,就是在這么一個地獄當中,生活了不知道多少年,你覺得人類在被深海占領的城市,有多大的幾率能活下去?最開始提督那么年幼,想要孤身一人在滿是廢墟的城市當中生活,是絕對不可能的。’

有人幫助了提督,不管是誰,對于那時候的提督而言,絕對是大恩人一樣的存在,而提督任職于佐世之后,卻與人類完全斷絕了來往,與提督能夠交談的人類屈指可數。

那么…當初那些在提督弱小的時期,給予了提督幫助的人,會…全部都到哪里去了?

依然在意大利生活嗎?

不…離島知道真實的答案,一個更殘酷的答案。

‘那電呢?電沉沒的時候,提督不是……’離島知道這樣問沒有任何意義,可她還是問出了口。

‘不愿意回答的話…其實也沒關系……’

‘戀人。’俾斯麥的語氣依然很淡,根本沒有任何波瀾,就像敘述著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實一樣對著離島說。

‘電對于提督而言,既不是親人也不是朋友。而是相當于戀人一樣的存在,獨一無二,就算提督從來沒有表達過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這種事,當時佐世的大家也基本心知肚明。’

離島瞅了一眼身邊的俾斯麥。發現她臉上的表情,并不像她的語氣那樣平靜。

‘佐世鎮守府初期的黑歷史?提督這樣你們還愿意跟在他身邊?’

‘當然,因為那個時候我對提督并沒興趣,只是單純追求力量而加入佐世,就像戰艦棲姬一樣。’

俾斯麥是不是在說謊。離島是不太清楚的,總之初期佐世的處境好像非常復雜的樣子。

‘我也不清楚是什么時候開始,在靈魂網絡以外的地方注意起提督……但不管如何,這一次我不會讓任何人搶走提督。’

俾斯麥毫不掩飾的說出了這句如同宣戰的話。

‘有意思…你的宣戰我就收下咯。’

離島不想輸給艦娘,無論做任何事情,她都不想輸給任何艦娘,就算俾斯麥目前的身份是深海棲姬,她也不愿意這么輕易的認輸。

而且提督現在又不是俾斯麥的所有物。

不過現在可不是互相挑釁的時候,戰爭依然在繼續,雖然戰局已經開始有所改變。但依然不能大意。

最重要的就是戰艦夕級的救援方面。

想要救下戰艦夕級很簡單,直接潛入戰艦夕級沉沒的海域,找到大破狀態的戰艦夕級,直接用幾桶高速修復材料潑在她身上就行了,雖然不在入渠的狀態下使用告訴修復材料,根本無法大范圍的修復戰艦夕級的傷勢。

但至少,可以將戰艦夕級從瀕死線中拉回來……

可…怎么趕到那個海域,才是最大的問題,就算戰艦棲姬的艦隊之中,也沒有任何一艘深海棲艦攜帶了高速修復材料這么重要的物資。

離島記得提督說過。中間棲姬那邊已經開始在想辦法了,可是……要說中間棲姬的航行速度和離島相比,根本快不了多少。

想辦法該不會是…

“中間她…難道現在正在嘗試制作傳送門嗎?”

“沒錯。”提督擦拭了一下自己已經困到不行的雙眼,但這對緩解疲勞根本沒有任何的作用。

“雖然從剛才開始傳送裝置一直都在出錯。完全無法運行,但中間棲姬依然嘗試修復。”

“提督…我記得,空間傳送技術,就算是中間棲姬,她也完全處在試驗階段當中吧?”

離島承認中間棲姬確實掌握了許多黑科技沒錯,但這些黑科技無一例外理論簡單。真正實行起來極為困難的東西,雖然中間棲姬研制出了許多黑科技的實驗品,但大部分都處在‘用一下就壞掉。’的狀態之下。

能用就已經是萬幸了,大部分的情況之下都是錯誤過多,導致研發的資源全部變為廢品,或者干脆直接以爆炸而失敗告終。

“事到如今…只能相信中間了。”

提督能夠做的只有等待,等待中間完成那個,科技水平高到了根本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傳送裝置……

既然中間能夠制作一次,那一定還有第二次。

“相信……”

這在很久以前,對離島而言還是一個很陌生的詞,可現在已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

“我去找港灣要杯咖啡。”

或許是受到了提督那打著哈欠,根本提不起勁來的樣子影響,離島內心緊張的情緒也稍微緩解了一點,但在離島離開作戰指揮室之前。

“俾斯麥你也一起來,杯子太多我拿不了!”

離島好像看穿了一直在提督身后沉默的俾斯麥的心思,完全不給提督和俾斯麥獨處的機會,現在的俾斯麥完全就是一只餓到不行的偷腥貓,而提督恰巧是她窺視已久的那條咸魚。

這種比喻可能有點失禮,但非常的恰當。

俾斯麥看了一眼已經趴在作戰指揮桌上睡著的提督,沒有說什么,跟著離島離開了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