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昏昏沉沉,遮蔽了清晨第一縷曙光,讓勞累一天的人們分不清是白天還是黑夜,繼續沉浸在悠悠夢鄉中;無情的雨水,嘩啦啦地流淌了一夜,卻絲毫沒有休息的意思,不斷敲打著園子內的梧桐葉,蔫了墻角邊的芭蕉。
聽著潺潺的雨聲,寧然摟著燕清舞的大手不知不覺中失去了邪惡的行為,此刻的他有點呆,想象著自己多變的人生,期待著美好的未來。
寧然想,如果有一天為娘親報了仇,為父親雪了恨,到時候自己就帶著身邊的女子回到劍王嶺安一個屬于自己的家,最好還在劍王嶺的百里市集上開一家小面館,過著和當地鎮民一樣,沒有修仙,沒有爭斗,平凡但很快樂的生活。
他靜靜的注視著懷中的燕清舞,此刻沒有欲望,而是淡淡的幸福和溫暖,當然寧然的欲望消失也不是因為兩人昨夜的折騰,其實昨夜寧然并沒有動燕清舞,他知道這樣的沖動會對這個女子帶來多大的傷害,顯然這種沖動并不是寧然的作風,雖然他可是忍受了一整晚只能看不能吃的折磨。
“嗚……”突然,天邊一陣高亢的聲音傳入寧然的耳朵里,這聲音比驚雷還要震耳,似乎像傳說中的巨龍沉吟。
寧然連忙向窗外望去,顯然已經被這聲音喚醒,而在這時,他懷中的燕清舞一下子睜開了她那雙美目,她的眼神里有點疑惑和慌亂,那雙玉手緊緊的抓著寧然的胳膊。
“七殺龍吟號。”燕清舞帶著驚呼道。
寧然更加不解,皺著眉頭看著她,等待著對方的解釋。
“七殺龍吟號,是暗策七殺最為重要的集結令,龍吟號響,必定發生了對于七殺來說驚天動地的大事情。”燕清舞神情嚴肅,認真的對寧然說道。
此刻的寧然沒有理會燕清舞為何對七殺的事情如此了解,面對這連綿不絕的龍吟般號聲,他的心也有一點慌,總感覺身處在望天樓不是時候,應該盡快回到雪園。。
“我要走了。”寧然平靜的對燕清舞說道。
燕清舞深情的看著寧然,但是沒有絲毫的猶豫,說道:“盡快趕到廣場上,絕對有大事情發生了。”
寧然點了點頭,御影術剛要運轉,便覺得一股冷風襲來,順著風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個身穿黑紗裙的女子浮在大雨揮灑的半空中,冷冷的望著兩人。
看到冷雪吟的身影,寧然和燕清舞顯得有點不知所措,尤其是燕清舞慌亂的表情,仿佛被捉奸了一般,真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去廣場上。”冷雪吟用從來沒有出現過的冰冷眼神看著寧然,帶著能使漫天雨水凝結成冰的言語,說了一句簡簡單單的話。
寧然瞬間覺得渾身僵硬了一般,竟說不出一句話來,瞟了一眼身邊的燕清舞,見她只是低著頭,寧然也不再多說什么,御影術連忙運轉,向暗策七殺的廣場上閃去。
冷雪吟并沒有急忙離開,而是用她那冰冷的眼神死死盯著燕清舞,仿佛要把面前這個女子殺掉一般。
燕清舞咬著粉嫩的嘴唇,眼里含著淚水,依舊不敢看面前的女人。
“好自為之。”冷雪吟留下一句冰冷的話,之后化作一道光束,消失在茫茫大雨里。留下燕清舞獨自啜泣,神傷。
暗策七殺的廣場上,黑壓壓一片,成百上千的暗策七殺弟子皆是一身黑衣,他們沒有撐起油紙傘,任由雨絲劃過他們的臉頰,冷風侵擾他們的身體。
七殺各堂的堂主站在人群的前面,幾人表情極其凝重,仿佛帶著古尸般的死氣。這幾人也沒有撐起油紙傘,但雨絲只是在幾人的身邊快速落下,擁向大地。
寧然看著很不熟悉的弟子人群,找到仇明和鳳青菱的身邊站好,畢竟這兩人他還算認識。
“龍吟號可好久沒有吹響了,到底怎么回事?”
“聽說魎堂的堂主隕落了。”
“真的?聽說他可是七殺中除了尊主外修為最高的人。”
人群中,一些弟子竊竊私語,不知從哪得來的小道消息。
聽到大家談論,寧然心里一顫,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連忙側過頭望向魎堂的弟子,只見他們一個個低著頭,像丟了魂魄般,沒有一人言語。
心,仿佛被針扎一般,寧然的手有些顫抖,他實在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更加不愿意相信,那個獨眼男人就這樣走了,徹底的離開了這個世界。
“嗚……”隨著七殺龍吟號最后一聲龍吟消散,冷雪吟從天邊飛來,只見她懷里抱著一個身材健碩的男子,望著那只有一只眼睛的臉龐,寧然知道,那就是劍魎。
昨夜,七殺劍魎與神策衛李玄忠大戰,劍魎終是不敵,慘死在李玄忠的劍下,而他的尸首就那樣掛在王城的城墻上,任由雨水的沖刷與踐踏。
冷雪吟到的時候,劍魎的尸首已經冰冷,她二話不說,抱起劍魎的身體,沒有用一點靈力,一步一步地從王城的大街上走過,她沒有理會大街上指指點點的城民,因為這是她的宣告,宣告暗策七殺容不得任何人欺凌。
看著尊主抱著魎堂堂主的尸首站在高臺上,眾人陷入了沉默,所有的事情都得到了證實,劍魎真的隕落了。
冷雪吟沒有說話,而是抱著劍魎的尸首,一步一步的朝一個方向走去。眾人也沒有詢問,幾百人默默的跟在后面,竟絲毫感受不到腳步的聲音,唯有雨水拍擊地面的嘩嘩聲。
冷雪吟走得很慢,她的腳步很沉重,走的路也是蜿蜒曲折,很快到了一片密密麻麻沒有任何去路的樹林里,只見冷雪吟輕輕一揮手,面前的樹木像長了腳一般,紛紛讓開,進而出現一條通幽大道。
不知不覺中,一股子香氣飄到了眾人的鼻孔,他們來到了一片很大很大的園子里,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遍地的花朵,這種花朵大家都沒有見過,這是一種七色花,七種顏色的花瓣,尖尖的,亮亮的,比雨后的天空中的彩虹還要美麗。
但是,這花卻給眾人一種陰冷的感覺,甚至比淋在身子上的雨水還要陰冷。
傳說,這花是暗策七殺先輩們隕落后坐化而成,世世代代守護者著七殺亡靈,后人把它稱作七殺菱。
被這七色花吸引,寧然起初沒有看到,原來這個園子內立著一座又一座墓碑,足足有幾千座,這里其實是每一位暗策七殺的弟子隕落后最終的歸宿,這是七殺陵園。
冷雪吟走到一片七殺菱盛開的地方,把劍魎的尸首放了下來,其余幾堂的堂主也跟了過去,幾人沒有用任何的靈力,沒有用任何的工具,男的用粗糙的大手,女的用細嫩的玉手,一點一點地挖了一個大坑,讓劍魎安然的入葬。
冷雪吟找了一塊方方正正的大石頭,她用自己修長的手指,用力的在上面寫上了幾個大字:“七殺劍魎之墓”。
立好墓碑后,鬼殺吩咐眾人每人采摘一朵七殺菱,準備放在劍魎的墳前,以表達深深的敬意與懷念。
這是暗策七殺最莊重的禮儀,只有世代尊主隕落之時才有的行為,但今日它用在了劍魎身上,但這并不奇怪,因為這個男人為七殺做的太多了,冷雪吟早些年根本不理會七殺的事務,那時候整個暗策七殺就這靠著這個獨眼男人堅強地撐起來……
從魎堂的弟子開始,每一個弟子都在劍魎的墳前放下了一朵七殺菱,他們的表情都很暗淡,雖說許多弟子和劍魎沒有太多的情意,但是七殺劍魎可以說是暗策七殺的支柱,從入門的那一天,他們就知道這個男人是除了尊主之外七殺最厲害的人,與其說他是七殺堂主,不如說他是弟子們的偶像。
其余幾堂的堂主與四鬼的臉色更加難看,他們不單單是懷念劍魎,還有對暗策七殺的擔心,如今七殺中,魑妖隕落眾人多少也能猜測出一些,而魅影失蹤三年,尋不到下落,而現在劍魎又隕落了,沒有完整七殺的暗策七殺還是傲視天下的暗策七殺么?
每一個人都有著自己的心思,寧然也不例外,很快到了他這里,他手握七殺菱,拖著小山一般的腳步,來到劍魎的墳前,他輕輕地放下七殺菱,深深地鞠了一個躬,懷念著三年來暗策七殺中他唯一的朋友。
曾幾何時,這個男人手握長劍,帶著寧然在茫茫大雪中修習鬼風劍法;曾幾何時,這個男人和寧然一起偷著冷雪吟的百花釀狂飲到天明;曾幾何時,這個男人站在雪園冰寒洞的洞口,帶著深情的目光久久不肯離去……
寧然有一種要流淚的感覺,幸好漫天的大雨,早已看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所有人都在沉默中,所有人都死氣沉沉,他們的心如此刻天空一樣昏暗,暗策七殺的未來也許就在這一刻,陷入了黑暗。
而就在這時,一陣動聽的聲音透過綿綿雨聲傳入眾人的耳朵,她說:“劍魎死了不要緊,只要有我在,暗策七殺永遠都是讓天下人聞風喪膽的暗策七殺。”
之后她玉手一抬,一把極其美麗的紫色長劍出現在她的手里,不難看出,這便是縱橫四海八荒的神劍紫念。
冷雪吟手握紫念,奮力向天空劈了過去,只見一道強大的紫色靈力飛向昏暗的天空,之后的景象眾人都驚呆了。
只見那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雨,頃刻間化為了烏有,而天空中的萬里烏云,眨眼間隨風飄散,進而一個火紅的日頭從東方升起,不知是帶著清晨的第幾縷光芒,照耀著整個七殺陵園,照耀著暗策七殺的每一個角落。
鬼一等人也睜大了眼睛,他們知道這是尊主冰心訣大成,冷雪吟的冰心訣已經到了冰火兩重天之境,現在的她即便和自己的父親冷夏禹一戰,也有那么一兩分的勝算。
不知何時,眾人臉上的陰沉之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難以掩蓋的激動,他們終于明白,只要尊主還在,暗策七殺永遠都是那個任何人不敢侵犯的暗策七殺。
“七殺尊主,千秋萬代,古往今來,唯我七殺!”眾人呼喊著平日里奉承冷雪吟的口號,但今日聽來,卻是很振奮人心。
冷雪吟表情淡淡,傲視著眾人,陽光傾瀉在她絕美的臉龐上,透過她那有點冷,有點悲傷的眸子,她仿佛化作了世間的唯一仙神,終將會給這個世界帶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