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上蒼流盡了淚水,也許是冷雪吟引盡了月華,糾纏了幾日的大雨和漆黑的夜竟然同時消失了。
當天邊出現一絲微白,一縷閃爍于九天的光華襲來,向風月城灑下點點光輝,尤其映射在云香樓前的一男一女身上。
男子一身佛袍,女子身著黑裙;男子光光的腦袋,女子絕美的容顏。
就在這時,雨后的天空出現了七彩的長虹,赤橙黃綠青藍紫,仿佛比佛家七寶還要絢爛,比這世間任何一把神劍還要光彩,而這道美麗的彩虹就那樣的掛在兩人的后面。
云香樓劫后余生的姑娘們看向兩人,從她們那個角度看,是女子乖巧地依偎在男子的懷里,活生生就是一幅男女癡纏的畫面。
其實不然,寧然只是輕輕地扶住了她,冷雪吟只是有片刻的失神而已。
這是寧然第一次觸碰到了冷雪吟的身體,給他第一感覺不是片刻銷魂與心中的蕩漾,卻是涼涼的感覺,一股直達心靈深處的冰涼。
寧然覺得冷雪吟身體和她的人一樣,一樣的冰冷,拒人千里之外,但是他不明白這樣一個女子為什么甘愿冒著生命危險對抗雨魔獸,拯救風月城的人們。
“放開我。”冷雪吟冷冷的道。
聽到她這樣冷的語氣,寧然竟然沒有松手,卻瞇著眼睛看著她說道:“為什么要放開,徒弟照顧師父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冷雪吟微微愣了一下,也許是身負重傷的緣故,竟然沒有用她慣用的靈氣之劍打斷寧然的狗爪子,而是稍稍有了點力氣,掙脫出寧然的攙扶。
“跟我走。”她淡淡的道。
“去哪里?”寧然知道自己要和冷雪吟走,但不知道此刻去哪里,最害怕冷雪吟讓自己帶她去找殘月劍,因為那樣的話只能靠開寧然的身子,一點一點的挖了,畢竟九魂劍和寧然已成一體。
冷雪吟稍有猶豫道:“暗策七殺。”要知道,向來都是她問別人,哪有人敢向她提問題,寧然也算是為數不多的一個。
“等等我,我要去和朋友告個別。”寧然沖著她說道。
冷雪吟沒有說話,沒有點頭,只是看著天邊的彩虹,若有所思。寧然見她不說話,撇撇嘴,就當做了默許,連忙向云香樓跑去。
寧然在這云香樓里,能談得上告別的,也只有三人,一個便是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李青;再者便是難得的紅顏知己柳云香;當然也不能少了有了一夜情的燕清舞。
要說寧然和前兩人道別還好,至于和這燕清舞,著實讓寧然有一點頭疼。寧然奪了人家的身子,拍拍屁股走人不說,還在香會上刁難她,最重要的是寧然以前是人人敬仰的木劍大師,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了他是一個假把式,像燕清舞這樣的女子怎么會看上他?就算這女子有一雙慧眼,看出寧然是有潛力的修者,一心要嫁給他,可是現在寧然落在冷雪吟的手里,自身難保啊。
寧然四處尋找燕清舞的身影,遲遲沒有見到她,心里有些傷感,也有一些竊喜。傷感她的不辭而別,竊喜自己不用再為了這件事而煩惱,畢竟寧然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修煉,盡快的提高自己的實力。
沒有找到燕清舞純屬正常,但找不到柳云香和李青的卻是很意外。此時寧然的心里空牢牢的,他不甘心,又從新翻了一遍云香樓,終于在二樓的角落里,看到了李青胖胖的身影。
李青看見寧然一改往日笑嘻嘻的模樣,那雙如寶石般的大眼睛緊緊地盯著寧然,他認真的說道:“兄弟,你能原諒我么?”
寧然皺眉,這小胖子又是要鬧哪出,原諒?這有從何說起啊。
還未等寧然開口,李青又道:“兄弟我在你危難之時,竟然沒有救得了你,都怪我實力太弱。”
寧然頓時愣住了,李青居然說的是這件事,這小胖子還真是有趣,寧然怎么會怪他呢?對于李青的出手相救,寧然很感動,甚至有些感激,這些年來誰單純的對他如此?當然這里除了云香樓主柳云香。
“我怎么會怪你呢?”寧然說道。
李青胖胖的臉蛋終于露出笑容,像一朵向日葵,永遠向往燦爛。他說道:“我決定了,從今以后我要努力修行,什么九境九重天,分分鐘搞定,到時候我就可以保護你,我就可以隨心所欲了。”
寧然一聽,別說,這李小胖還真是志向遠大,九境九重天,迄今為止除了七尊師外,還真沒聽說誰達到了如此境界。
李青都如此了,寧然也不會去居人后,于是伸出拳頭,眼里閃爍著光芒道:“那我們就做個約定,下次見面誰更厲害,誰就認對方做老大。”
李青瞬間眼冒金光,做寧然的老大,可是他早就想好了的,于是趕快伸出拳頭,與寧然對碰,說道:“正合我意,下次見面你一定會叫我老大。”
寧然輕輕一笑,用他佛尊般的眼光來看,李青絕非池中之物,他是自己的兄弟,但也是對手。
就在兩只白皙的拳頭撞在一起時,樓上卻走下一個失魂落魄般的女子,她慢慢地走到寧然的面前,哀聲說道:“小姐走了,去追她的師兄了。”
說話的是柳云香的貼身丫鬟綠兒,聽她這話,寧然的心涼了半截,柳云香和他同床共枕六七日,要說沒感情,那是騙人的,只是他心里有些酸,柳云香還是忘不了他的師兄,即便那個人當中拒絕的了她,她還是要追逐那個人的腳步。
“那現在云香樓里誰主事?”李青插嘴問道。
“由花姐姐先代為做樓主。”綠兒依舊哀聲道,柳云香走了,她覺得什么都沒意思啦。
聽到花細細的名字,李青也蔫了,花細細做樓主,他的美人夢想更加難了。
這時綠兒又伸出嬌嫩的手,遞給寧然一封信,道:“這時小姐臨走時給你留下的。”
寧然心里一喜,連忙打開信,里面只有一小張紙,幾行字,原來柳云香留給寧然一首詩:
歡寢芳濃,恨雞聲之斷愛;
恩憐未洽,嘆馬足以無情;
使我勞心,因君減食;
再期后會,以結齊眉。
這是一首愛戀男女繾綣的寫照,柳云香這是赤裸裸調戲寧然,這可報了寧然之前的調戲之仇。
寧然輕笑,在才學方面,他還真沒有輸給任何人,于是走到云香榜前,拿起筆,占了占墨寫道:
落魄江湖載酒行,楚腰纖細掌中輕;
百年一覺云香夢,贏得青樓薄幸名。
出了云香樓,冷雪吟依舊站在無人的大街上,眼中無物,仿佛活死人一般。
寧然走到她的跟前,她還是沒有言語,而是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寧然還未跟上,懷里的小白卻跑了出來,溜溜的跟了上去。
就這樣,晨輝之下,彩虹長橋之中,一個男人,一個女人,還有一只不知稱為狼還是狗的小家伙,在風月城的殘破的大道上,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