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福

426 冒險

韓稷咬牙緊走兩步,回頭道:“那各處帶兵守門的人是誰?”

“午門和東華門這邊是劉猛,神武門是董世子,西華門是顧世子!”

辛乙聽聞,遂說道:“雖都是自己人,可到底董顧二位都不知少主身份,亦不可貿然行動!”

韓稷站定沉吟片刻,說道:“如果硬闖的話,是無論如何也闖不出去的。而若不闖,遲早也躲不過羽林軍的搜查。”說到這里他當機立斷道:“顧不得那么多了,先讓他們出了宮再說!陶行你們隨在我身后往西華門去,保持一定距離,注意別讓人起疑。”

陶行等人攔住韓稷:“這樣去到西華門,顧世子必然會疑心少主,少主的身世可就瞞不住了!我們可以劃破臉毀去容貌,即便抓到了也不會有人疑心到少主身上,少主千萬不要因小失大,壞了這么多年的大計!”

“少廢話!跟上!”韓稷沉聲輕斥,說罷已然抬了步。

辛乙與陶行他們道:“聽命行事吧!事急從權,就是保住了秘密,沒有了你們在旁往后行事也注定艱難。以顧家與皇帝之間的嫌隙,眼下西華門是最保險的一條出路,萬一連他也阻攔,你們倆再見機闖出去!”

陶行等人默然,見得辛乙也走了,只得聽命小心地潛在后方。

西華門靠近西園子,將近的時候人明顯多了,借著往來走動的人掩護,加上行動也還迅速,是以并未遇到什么意外。

顧至誠手持大刀身皮鎧甲騎于馬上,兩眼緊盯著門下受著盤查的進出宮人。韓稷在九龍壁下站了站,而后才走上前。一旁的副將見到他。抬步走過來見禮,顧至誠也見著了,只當他是過來溜噠的,遂下馬走過來,說道:“我一上晌可都沒見著你人影兒,你干嘛去了?”

韓稷笑道:“太熱了,就在園子里歇著蔭。難為顧大哥。臨時又要當差。”

顧至誠大笑道:“我就是長城腳下一塊磚。哪里需要哪里搬嘛!”說完見他并沒有要走的意思,遂又道:“你是不是要出宮去?”

韓稷踟躕了一下,正了正色。借步看了看四下,然后避開一旁將官,直視著顧至誠的雙眼,說道:“我倒是無事出宮。只是我奉了父親的命令要派兩個人回府跟我們老太太回個話,還請顧大哥務必行個方便。”

顧至誠聞言。不由也正經起來,這當口本是不能放人出去的,但韓稷如同他親兄弟一般,眼下既來開口。他又哪有推托的道理?何況園子里的事與他也沒有什么相干。

他揮手道:“既是這般,你讓他們過來。”

韓稷點頭:“那就多謝大哥了。為免給大哥招惹是非,小弟這里先走。等出宮之后再尋大哥喝酒。”

顧至誠笑道:“你我兄弟,客氣什么。”

韓稷點點頭。便就抬腳往西園子這邊走了。

辛乙跟陶行二人給了個手勢,二人便迅速從柱后走出來,順著人流到了顧至誠面前,躬身行了個禮,稱道:“小的謝過世子爺通融。”說罷,便大步走向門口。

顧至誠看清楚他們二人面容,頓時臉色大變:“是你們!——”

他們竟然是韓稷身邊的武衛!

不是說了只是家仆隨從,怎么會是韓稷的武衛?!

顧至誠緊步追到宮門外,望著已經快速走出門去,并且還很快隱入市井之中的陶行二人,背脊上已涔涔地冒出冷汗來!

陶行他們的確是韓家的人不錯,可為什么偏偏是武衛?而如果當真是回府傳話,為什么韓稷要騙他說是魏國公身邊的人?而最關鍵的是,他們是怎么進來的!

韓稷那小子,到底在干什么?!

他急忙轉過頭往韓稷離開的方向看去,哪里還見得著他的蹤影!

“世子爺,方才走的那兩人,不要緊罷?”旁的將軍見狀走上來,出聲問道。

他緊握著刀柄靜默了半刻,直到他馬柄都快被他攥出油來,才轉身大聲道:“方才那兩人是我派回府去的,有問題么?”

宮門是他守的,出了事責任也是他擔,旁人能有什么問題?犯得著去得罪他。

將軍連忙躬著身退下了。

顧至誠凝眉咬了咬牙,翻身又上了馬。

韓稷站在西園門口,攥得死緊的雙拳也逐漸松了下來。

他望地吐了口氣,抬頭與辛乙道:“去跟顧大哥說,是我對不住他,回頭我再跟他解釋。”

繡琴這里躲在暗處驚惶了半日,只覺身子發虛幾近站立不穩。而正不知所措之際,抬頭卻又見遠處太監開道大步走來了皇帝與一大幫簇擁著他的朝臣,兩腳更是發軟,眼下怎么看這事都好不了了,她仿佛已經能感覺到刑臺上的鍘刀架到了自己脖子上!

她還這么年輕,而且還沒有嘗到做國公府世子夫人姨太太的風光滋味,她怎么能就這么死掉!

可是她不想死,眼下又要怎么辦呢?誰能救得了她?

……是了,有人能救她!鄂氏,鄂氏就能救她!

她是奉鄂氏之命來監視沈雁的,而她也是那么地不希望沈雁嫁給韓稷,如果不是因為這樣,她哪里來的膽子敢向沈雁下手?她哪里會敢去挑唆宋萍?她若是被抓出來,那鄂氏也脫不了干系去,這個時候她不是應該想辦法護住她嗎?!

她忽然就來了精神,深吸了兩口氣,迅速地從山石后走出來。

西園子里隨著皇帝的到來,其實大伙都已經知道了這邊的事情,只是為著穩定人心,加上還有太后坐鎮在戲園子里,所以無關之人并未曾趕過來看熱鬧罷了。

眼下敞軒這里中間已懸了珠簾,珠簾兩邊分別坐著朝臣和女眷,大理寺的人已經很快派了人去勘察現場,沈雁和陳氏等人因為沈觀裕的到來,換了離他較近的位置站著。而魏國公因為韓稷曾央他提親的緣故,一來便在不失禮的前提下打量了沈雁幾眼。

在場的雖有男有女,實際上大部分都是彼此熟絡的世交關系,加之皇帝皇后都在此,也就免去那些繁文縟節了。

宋萍整個人已經成了灰白色,半倚著宋夫人站著,再也沒有什么傲氣。

宋寰這個時候還沒來,但這并沒有什么,沈宓也一樣沒來,他們還正在鴻臚寺衙門處理剩下的事宜。而鴻臚寺離此處還有很遠,一時半會兒恐怕還傳不到他們耳中。但是宋氏母女也并非孤立無援,宋萍的大伯母,在京外任巡撫的宋家大太太,二太太和府里的小姐還是在場的。

反而沈雁這邊除了沈觀裕便只有陳氏和華夫人,若一定要說誰仗勢欺人,這話實在說不過去。

大家都在等著大理寺少卿帶人勘察回來。

繡琴從人群之后走回鄂氏身邊,短短一條路,拳頭已握得透濕。

鄂氏因為事情有變,也察覺到這事不會化小,因而也聚精會神地盯著場中。繡琴回到身邊時她并沒有察覺,直到她附在耳旁說了句太后請她過去她才收回注意力,與鄰座的榮國公夫人打了個招呼站起來。

出了敞軒往戲園子走過去,路過種著好幾株大龍柏的草地,繡琴忽然搶步擋在身前:“太太恕罪,太后并沒有傳您,是奴婢有急事要與太太商議!”

鄂氏因著她打小就跟在身邊,平日里也縱容她,聽得她這么說,當即也只是皺了眉,沉聲斥她:“你敢假傳懿旨?!”

繡琴眼淚流出來,捉著她的袖子央求道:“奴婢也是迫不得已,還請太太移步到僻靜處待我詳解。”

鄂氏見狀也不由大吃一驚,不管是什么,先由她指引著到了無人的龍柏樹后。站定后壓聲怒斥她:“你到底闖了什么禍?”

繡琴哭著跪下,含淚道:“奴婢該死,求太太救奴婢一命!”

鄂氏渾身一冷,更是心跳起來:“你到底做了什么,快說!”

繡琴抽泣著,說道:“那碗辣椒水,是奴婢,奴婢潑的……”

“什么?!”鄂氏耳朵嗡嗡直響,整個人都懵在當場了,“你再給我說一遍!”

繡琴看看左右,為了避人耳目,還是站起來附在她耳邊,將事情來龍去脈俱都說了出來。

“你這個賤婢!”

鄂氏聽完已然怒不可遏,揚手便扇了她兩個耳光!“你竟敢在皇上的萬壽宴上給我闖下這樣的禍,你竟敢背著我自作主張?!她是正經的官家小姐,你不過是個連奴籍都未放的下人,連我都沒想動她,你有什么資格去沖她下手?!”

“我也都是為了太太!”繡琴捂臉哭著,跪在地下,“如果今兒沒有后來的事,奴婢十有八九就得手了,如果她的眼睛瞎了,不就解決了太太的心腹大患嗎?而到時候大伙要懷疑也只會懷疑到宋萍頭上,根本就不會疑心到奴婢呀!”

“你是在把全世界人當傻子!”鄂氏牙根都快咬斷了,她都快氣瘋了,她怎么之前沒看出來她竟會是個這么會拖后腿的人,她真是瞎了眼了!“你有那么聰明,就不知道凡事總會有意外?你若真有那么聰明,可曾想過倘若出現意外如何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