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秋原還想著要怎么整頓一下留園的規矩,可等她從上河子村離開,回來接朱長富回村時,花裙子拽著潘文,雙雙到她面前來請罪了。
看她在旁邊激動的不停比劃,潘文面紅耳赤的認錯,“全是我的錯。迎春那丫頭不懂事,我也跟著糊涂了。論理,廚房的東西全是公中的,怎么輪得到我們來做人情?那爐蟹殼黃、還有松子糖就算是我們家買下的吧。這錢裙子已經補到賬上了,往后我們再也不會這么干了。”
葉秋忽地就笑了,擺手示意只是小事,反倒問起,“早想跟你們談談的,現在是不是經常遇到這事?”
裙子連連搖頭,潘文解釋道,“村長放心,這事我們心里有數。不管是村里人來,還是相熟的鄉親,喝的茶水都是次一等的,招待他們的饅頭點心也多半是廚房剩下的,每人拿多少也有個定數。想吃好些的,也是要給錢的。不過大家都挺自覺,沒有人亂來。”
葉秋聽得放了心,自己原本以為挺為難的一件事,沒想到已經被輕松解決了。不過也是這時代的百姓淳樸,少有喜歡動歪心思占便宜的。
不過為了防患于未然,她想想還是道,“我既把這廚房交給你們管了,自然是信得過你們的。如今你們干了也有些時候,有沒有遇到什么問題,或是看不過眼的事?”
潘文猶豫了一下,把話咽了回去。但裙子卻不客氣的捅了捅他,又比劃起來。看得潘文直皺眉,卻也不得不替她翻譯道,“其實也沒什么……”
等朱長富送丁香回了娘家。返回這里的時候,卻見葉秋正好召集留園的大小管事,開起了會。
“叔你也過來聽聽,有不對的地方幫忙指點著些。”
朱長富過來一聽,也算是開了眼界。
原來裙子反映的事情倒不是有人占小便宜,而是有些人實在是太不講究了。
隨口吐痰,隨地亂扔的習慣總是不改。明明葉秋在園子里設置了好幾處干凈的公共廁所。可有些人嫌麻煩,仍是躲到假山后頭,或是犄角旮旯里就解決了。
雖不是什么大事。卻讓人很是惱火。尤其如今留園安置的一些員工,多半是仙人村的親戚,有些還帶著奶娃娃來住,就更不講究了。
上回就有個客人。早上一開門,就見一個穿開襠褲的小娃娃正蹲他門前拉臭臭。弄得人家哭笑不得。
裙子是個挺愛干凈的姑娘,尤其跟葉秋相處時間長了,無形之中就養成了很多好習慣,對好些事挺看不過眼的。可潘文怕她得罪人。總攔著不許她去跟人爭執。這次見葉秋主動問起,又沒有旁人,她就忿忿的全比劃出來了。
葉秋一聽。這倒是正事。
做酒店,搞不好衛生怎么行?眼下天氣又逐漸暖和起來。萬一傳播起疾病,那可是砸招牌的大事。
于是趕緊回想回想小時候剛上學時,老師立下的規矩,也整了十條出來。雖然不多,但能很好的約束著大家養成基本的衛生習慣了。
當然,養不成,就要扣錢。
這法子雖然兇悍了些,但無疑是最有威懾力的。
當時就有那生怕做不到的家長叫屈,“咱們大人記著可以,但小娃娃記不住怎么辦?”
葉秋還沒說話,朱長富倒是笑了,“小娃娃記不住,那你們大人也管不住嗎?這一坨屎可要十文錢呢,讓他多拉幾次,我估計你怎么也能想出辦法治治他了。”
這話說得大家哈哈大笑起來,本來因為要扣錢而弄得有些不快的氣氛也輕松起來。
其實這樣的話,葉秋也不是不知道說。只她到底年輕,又是女子,很容易讓人覺得她窮講究。可朱長富又有年紀,又有身份,由他來說起這樣的話,別說些中年父母,就是那些老人家都無話可說了。
爾后朱長富又道,“我看這樣的規矩挺好。不信大伙兒也想想,要是你花錢到別的地方去住,難道希望四處臭烘烘,臟兮兮的?自然是干干凈凈才受歡迎。客人住得干凈,自然愿意常來常往,這會子你們雖受些約束,往后賺了錢,那不是還有獎金嗎?”
這話說得眾人都心服口服了,“還是長富叔說得有理,行吧,那就這樣了。”
朱長富好事要做到底,最后望著葉秋道,“這規矩給我也抄一份帶回村里去。往后村里人,包括我來這里,也要守這樣的規矩。尤其是趕車的那幫人,成天跑來跑去,可不能里面的規矩立起來了,回頭又讓他們帶壞了風氣。”
只是他提到趕車的,倒是讓葉秋忽地又想起一事。
在留園這邊干活的還好,有些跑車的是真不講究。生怕干活弄臟了衣裳,總是穿著家里最臟最破的衣裳出來趕車,有幾回看得葉秋都直皺眉。又不是沒錢,弄成這樣,寒不寒酸倒是其次,太毀形象了。
正好如今樹了一個講衛生的規矩,那是不是也給大家弄個福利,套工作服?
散會之后,她先拿了帳本來看,琢磨著是給每人做兩件上衣,還是兩套的工作服替換,開客棧的掌柜老陳找來了。
見面就問葉秋,“你這還有人手做泡菜沒有?我又接到生意了,快給我尋幾個人來!”
有生意上門是好事,葉秋一抬眼,趕緊就有人來倒茶,可陳掌柜顯然沒心思喝,只道,“你要能給我指兩個人,咱們好生把這泡菜生意做起來。往后我那客棧就不做了,有老客來都給你們。”
去年賣酸菜,雖然前期投資較大,但很讓陳掌柜賺了一筆,比他那半死不活的客棧強多了。
等到今年一開春,百姓家中有了富余的菜,自家吃不了,丟了又可惜。想著去年賣泡菜的紅火。來陳掌柜這兒打聽消息的是絡繹不絕。
可這些到底不成規模,陳掌柜也不太敢收,眼看著商機白白錯過,心里那個難受勁就別提了。直到今天,有個外地的客商,慕名找到他來洽談,提出想長期合作這些泡菜生意。開出的條件非常優厚。陳掌柜一聽可真坐不住了。
他倒是有錢,也愿意干這事。可腌菜要人手要地方,況且還要有個懂的人。腌得好吃才行。若沒有葉秋的支持,如今在八角鎮這塊地方,他怎么弄得下地?
葉秋聽了也挺心動,上回腌菜置辦下的缸缸壇壇仙人村可多的是。
而且泡菜這種東西。腌過的都有經驗,缸越大。種類越多,泡出來的味道越好吃。尤其仙人村如今窯洞打的多,冬暖夏涼,比山底下做腌菜的地方更加寬敞。且不易變質。
但問題,她也沒有人手啊!
如今全村就沒有一個閑人,但凡能干點活的老頭老太太都歸在董二嫂手下。去幫著軍營漿洗做飯了,誰還有空來做腌菜?
“接吧。”朱長富冷不丁的替她答應了下來。“這事雖然瑣碎,但若是干得好了,也是給十里八鄉的鄉親們掙條財路,挺好的。”
葉秋懂他的意思。
這是要她回去跟李雍商量,她沒人手,那邊可是大大的有。那些軍漢中也不乏細致穩妥之人,想要接下這門生意,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可她已經三天沒跟李雍照面了,真要去談么?
朱長富雖然不知道他們之間出了什么問題,但老人家自有他的考量。
“不管是什么事,能談就是好事。最怕的就是談都不談,那樣就算能解決的事,最后也解決不了了。”
葉秋再看他蒼老的臉龐一眼,點了點頭,暫時把事情應下來了。心中卻想著,回頭有了機會,還要幫他跟朱德全和解才是。要不老人家始終惦念著,也是一個心結。
只是回了仙人村,卻聽說李雍已經走了。不僅是他自己走了,還帶走了兩千將士。
留下來的何淵告訴她,“確實是有緊急軍務,營長先趕回潞州去了。我也馬上要離開,往后這邊的事情會交給小伍老狄,他倆就不走了。村長有什么事,找他們就是。”
小伍是李雍的親兵,跟葉秋挺熟。老狄是跟老蔡那一撥的人,也是第二批過來養傷的一員老將,他也是年紀大了,渾身傷病,所以往后就打算留在仙人村養老了。
要是從前,葉秋可能還會說,讓他們都安心上戰場,不要管這邊的話。可是現在,在她真正了解到李雍的處境之后,她知道,仙人村這一塊地方,李雍不僅是在替她守著,也是給他自己留的退路。
所以幾乎是瞬間,她就做出了決定,“現在,有一門做泡菜的生意,要么你在走前給我安排一下,咱們把這事情接下來的。”
其實這件事,當時葉秋聽到,就覺得可以做。
如今時局不穩,說不好什么時候就會打仗,手上多囤點吃的喝的絕對沒錯。就算不打仗,可如今陳掌柜有意專心做好這門生意,也是不愁銷路的。
何淵當然也愿意,立即叫了老狄來,老狄沒二話的答應了。
每次戰爭都會留下許多傷殘軍人,而他們大半無兒無女,無依無靠。雖說退伍,都會有一筆為數不少的撫恤金,可時間一長,將來的日子還是沒有保障的。
如今在仙人村,這些傷殘軍人可以種地喂雞,有些象朱德全那樣做慣探子的,還被安排到山下店鋪里當起掌柜伙計,注視著各條通道的變化,等于安插在百姓當中的眼睛和喉舌。
這不僅能讓這些退休軍人們有份穩定的生活來源,娶妻生子,還能讓他們繼續為軍隊服務,讓他們覺得自己不至于淪為廢物。所以他們不怕事情多,就怕沒事做。
何況做泡菜好歹也算門小手藝,日后便是有什么變故,不也能用來糊口?所以老狄反倒要謝過葉秋,然后便去挑揀合適的人手了。
等他一走,葉玄就跟著進了屋。
看他一臉有事的表情,葉秋拿到嘴邊的茶碗又擱下了,“有事?”
葉大天師很體貼的道,“你喝了水再說。”
可葉秋喝不下了,“你還是先說吧。”
葉大天師一笑,“我要離開一陣,得回京城去一趟。”
葉秋看李雍走得匆忙,原本心中就有些不安,但又不好向何淵打聽軍情。此時對著兄長,倒是沒必要掩飾,“這是出了什么事,你們一個二個的都要急著離開?”
葉大天師笑得云淡風清,摸摸她的頭,可說出來的話,卻叫人膽戰心驚,“也沒什么大事,就是宮里出了點亂子,西秦可能要變天了。”
某豬:你們營長的小紙條呢?
某馬:你要的賄賂太多,不叫你傳了。
某豬:那我就傳你家營長的壞話,哼唧!
某馬:別以為我們營長走了,這里就沒人了,四面八方的眼線都布下了,你是想變烤全豬么?
某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