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有情,妾有意,這樁聯姻要多久?
事實證明,并沒有多久。
董事會的職能是監督,是共治,但是社長保留著很大一部分決策權。
尤其是在這種根本不傷筋動骨的問題上,索尼的面子和大賀執著了幾十年的愛好,該怎么選?
指望一個日后和出井伸之拼了整整十年的內斗之王選索尼?
所以,第二天,大賀典雄親自約見秦遠峰的時候,一切就已經塵埃落定。
“大賀先生。中缽先生和宮內先生呢?”秦遠峰看到只有大賀典雄一個人,笑著問道。
“他們有事,先回日本了。”大賀典雄笑容如同春風拂面,就好像得到了滋潤的幾十年老寡婦:“秦君,說說吧,你對于這次盛典,準備如何安排,我可以加入到什么地步?”
秦遠峰強忍笑意,有事?先回日本?
恐怕是氣的七竅生煙,連對大賀典雄都根本不想假以顏色了。
“索尼已經決定加入了嗎?”
“不……不是索尼……”大賀典雄舔了舔嘴唇:“我出資五百萬美元,》℃dǐng》℃diǎn》℃小》℃說,.2±3.□o以個人的名義加入。我不需要其他。主創,主策,我的名字必須和你在一起。另外,最后一首歌,我要親任指揮。”
秦遠峰差diǎn沒嚇掉下巴。
盛田紹夫絕對有先見之明,牽扯到這件事,大賀典雄/根本沒多少立場可言!
這就是文青,視金錢為糞土!五百萬只要主創,主策的“名頭!”
這就算了,他竟然還要以索尼的社長之尊,在盛典上指揮樂團?
這還是對手公司秦皇朝的盛典?!
秦遠峰算是服了。他的策劃徹底diǎn燃了大賀典雄埋藏心中十幾年的火。
可能來之前誰都沒想到,會是這樣的一個結局。
“但是,我有條件。”大賀典雄目光灼灼地說:“我需要……聽他們現場演奏!”
徹底的文青了!
秦遠峰愕然看著大賀典雄,十幾年的壓抑,一朝爆發,對于愛好的朝思暮想,換來了大賀典雄個人的全力支持。
他知道,大賀典雄不是光要聽演奏而已。他堂堂索尼社長,如果是配一些名字都沒聽說過的人,他面子放哪里?對于一個立志成為著名音樂家的人,這可是他的“出道首秀!”
“當然……”秦遠峰diǎn了diǎn頭:“一個月后,我們會搭建臨時場地。這是為了讓演員,藝人體會天人合一的心境。屆時將會進行首次預演,還請大賀先生到時候準時前往。”
“可以。”大賀典雄幾乎沒有考慮就答應了下來,隨后笑了笑:“其實……光是久石君,約翰,湯姆三人,就已經夠資格讓我登場。我只是要心中有數。”
他說的夠資格,不是金錢,實力,社會地位。而是讓人啼笑皆非的音樂界地位。
索尼社長和人討論自己的“出場費”是音樂界地位?
秦遠峰都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那么,期待秦君的邀請。”大賀典雄微笑頷首,隨即收斂了笑容:“既然這樣,那么就讓我們先來解決一些小事。”
“比如……”他眼睛瞇起:“我大賀典雄的名義夠不夠登上時代周刊封面的小事……”
十分鐘后,高廉,安達文,戴文利三人接到了采訪的電話。
“專訪?”高廉冷著臉嗤笑:“這位秦董,終于想起了我們還在這里?”
“多少天了?”他放下電話,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安達文問道。
“兩天半,高廉主編。”
“兩天半了啊……”高廉微微嘆了一聲,隨即狠狠一拍桌子:“他竟然晾了我們兩天半!從來沒有……從沒有一個非日企的亞洲公司敢這么晾著時代周刊的評審!”
人,最容易的是自我膨脹,最不容易的,是看破自己的膨脹。
能看破的,絕對都是聰明人,但是很遺憾,高廉并不是聰明人其中之一。
也許他對于如何評審的流程很熟。但是對于妖魔化了幾十年的中國,滿腦子都是貧窮落后,這讓他帶著高高在上的目光,施舍一般看待這次評審。
“他以為他是索尼?是任天堂?!”越說,他越生氣,diǎn燃一根煙深深抽了兩口,磨著牙道:“咱們評審三星,別人只要三頁黑白,從頭到尾的陪同!評審淡馬錫控股,別人還是政府的背景,對我們都和顏悅色,他有什么資格把自己放在高高在上的位置?”
“高廉先生……”戴文利緊張地看了看門外,壓低聲音道:“謹慎……小聲一diǎn,別人都說了……這是保羅閣下的命令……”
“我當然知道!”高廉越說越生氣,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叼著煙嘴很恨地說:“否則就憑他!?區區一個中國公司!這樣貧窮落后的國家有什么市場?要沒有這層關系我早拍屁股走人了!輪得到他在我面前耀武揚威?!”
“全球多少企業,多少真正的貴人,每一周都死死盯著咱們時代周刊!多少人想上都上不了!他有了這個機會對我們還敢用這種態度!”
“茲拉……”就在這時,門被毫不客氣地推開,彭杰帶著一絲冷颼颼的笑容站在門口,屋內頓時鴉雀無聲。
高廉厭惡地投過去一抹蔑視的目光,根本沒打招呼,拿起報紙翻了起來。
彭杰根本不在意,微微鞠了一躬:“你們應該慶幸有兩diǎn。”
“第一,秦董沒有聽到。”
“第二,他已經不是四年前,這四年,他沉穩了很多。盡管脾氣仍然很火爆。”彭杰頓了頓,笑了:“我已經沒看到他動過手了。”
“各位,秦董讓我‘請’幾位過去。”
高廉放下報紙,咬了咬嘴唇,他還是不能扭頭就走,就如同他只能在背后罵娘一樣。保羅高利伸伸小指頭都能碾死他們。
跟在彭杰的背后,高廉絲毫沒覺得他有錯。實際上,高廉的想法和大部分這年代的美國人都一樣。安達文悄聲問道:“高連先生,他會不會告訴秦董?”
“讓他說去!”高廉看著彭杰高大的背影,啐了一口:“你以為這兩天我在等什么?這位秦董也許和保羅閣下是有些裙帶關系,但是絕對不深!否則這時候早就從美國總部傳來信息讓我們滾蛋!保羅閣下每天這么忙,哪有空關心這里?!”
彭杰帶著神色并不算好的三人來到了會議室,門都沒推直接拂袖而去。高廉咬牙切齒地推開門,立刻看到了正相談甚歡的兩人。
一個是讓他厭惡不已的秦董事長,另一位是一個長相普通的中年男子。普通到任何人都不會注意他。
“哈哈哈”的笑聲在他聽來如此刺耳,強壓著心頭的邪火輕咳了一聲,毫不猶豫打斷了兩人的對話:“秦董,我們到了。如果是關于評審,我想盡快開始。總部正等著呢。”
大賀典雄收斂了笑容,目光帶著一抹刺骨的寒意看了過去。他給秦遠峰面子,是因為光碟計劃即將展開合作。另一方面,則是秦遠峰戳到了他的/diǎn。但是一個時代周刊的主編敢打斷他的對話……
他的目光看了過來,從側面變為了正面。高廉的目光跳了跳,他怎么感覺……這個普通的男子……長相好像很眼熟?
他并沒有多想,大賀典雄已經用流利的中文開口了:“時代周刊的評審員?”
“沒錯。”高廉微微diǎn了diǎn頭,心中舒了口氣,應該是秦皇朝某位要員,這幾天看過,否則不會那么眼熟。
全球dǐng尖人物就那么幾百個,大賀典雄的照片不可能天天出現在時代周刊上,一年能出現一次就不錯了。他怎么可能記得清楚?
“是這樣啊……”大賀典雄翹著二郎腿,戲謔地看著三人:“我不想知道你的名字,你也不配讓我知道。現在,我告訴你。滾回美國去,告訴你的主子,換一個人過來。”
秦遠峰微微抬了抬眉,他一句話都沒說。只是沒想到大賀典雄果然如同傳言中的刻薄,暴躁,他的憐憫只針對索尼員工,對于非索尼員工,又非合作對象,他的刻薄可謂業界聞名。
高廉臉瞬間通紅,死死磨著牙:“你是?”
話剛出口,身后兩只手忽然死死拉住了他的袖子。他憤然甩開。因為怒火上頭的這一甩,因為他自以為還保持著理智的這一甩,他沒看到身后戴文利和安達文臉上滿臉掩飾不住的驚恐。
他沒有認出來,但是另外兩人認出來了!
這是索尼的社長……這是八十年代全球電子業的帝王!這是美國德州儀器都不敢爭鋒的王者!這也是美國總統需要親自接見的dǐng尖商人!
他怎么會在這里?!
兩人心都跳了出來,然而越是緊張,越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同時,他們驚惶的目光從含笑品茶的秦遠峰身上看過。一個秦皇朝怎么會有這么大的面子?索尼和秦皇朝的關系不是緊張嗎?為什么大賀典雄本人和秦遠峰如此和諧?
會不會是假冒的?
“你知道嗎。”大賀典雄用一種看螻蟻的目光看著斗牛一般的高廉,那是真正的高高在上,是真正的藐視,如同神明從云端看向一只將死的蛆蟲,連語氣都沒有一絲波瀾:“你讓我很不開心。”
“因為你否認了我的藝術。”他幽幽嘆了口氣:“你問我的名字?希望你牢牢記住。”
“大賀典雄。”
如同一根針扎破了氣球,高廉瞬間愣在了那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