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秦遠峰掛上電話的同時，世嘉那邊，一位戴著眼鏡的男子匆匆敲響了會議室的房門。

“鈴木閣下，岡村閣下，佐藤閣下，田副閣下。”進門之后，他立刻恭敬地鞠了一躬，低頭道：“秦皇朝剛才打電話過來，我按照各位的指示已經拒絕了。”

會議室中，不僅坐著世嘉的三位董事長，更坐著四五名神色不一的男子。

“哦，秦君說了什么？”佐藤泰孝眉毛微微挑了挑，問道。

眼鏡男子不動聲色地看了鈴木裕一眼，輕聲說：“秦君……說秦皇朝有新游戲申請立項。想請鈴木閣下審核……我拒絕了。”

房間里，一片沉默，沒有一個人說話。

半晌，才聽到一聲嘆息：“又有新游戲了啊……這個速度……真是快得讓人難以置信，仿佛他腦海里的靈感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一般……真是……快得讓人害怕……”

鈴木裕臉上動了半天，正要說什么，田副康夫忽然幽幽地開口了：“鈴木君，您最好什么都不要說。對于秦皇朝的重新定位，是中山社長批準的。”

他的目光掃過其他幾名默不作聲的男子：“我們不可能為了一顆大樹放棄一片森林，秦君的公司，已經開始脫離世嘉的控制，世嘉不會做第三方的附屬。第一方，永遠是第一方。”

他微微笑了笑，看向在座的一位中年男子：“您說是嗎？辻本君？”

“那是當然。”辻本憲三臉上沒有一絲波瀾，點了點頭：“沒有任何第三方能夠掌控第一方，我們都能理解貴社的做法。”

“今天的會談，非常愉快。請貴社相信我們的誠意，為了這次談判，我們不惜冒犯任天堂。我相信下一次的談判會讓雙方都有一個更有利的提案。”他站了起來，在他身旁，中村雅哉，上月景正，宮本雅史等人全都起立，雙方禮貌地寒暄幾句，紛紛離開了房間。

“可惜了啊……”剛出門，辻本憲三就嘆了口氣：“秦皇朝是個好公司……可惜……就是因為太好，好過了頭，他才會引起世嘉的覬覦……對于第一方感覺已經把控不住的第三方，留在手里只會徒增禍端……”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他喃喃地說：“不做第一方，第三方再好都要受到挾持……”

上月景正的表情八風不動，不過也因此沉默了好幾秒，過了好一會兒才說：“誰能想到，秦皇朝的游戲能擊敗超級馬里奧？對于這種‘未來的任天堂。’世嘉肯定會下大力氣把控，而且秦皇朝的位置確實沒有更多的好處給他們了。世嘉能給他們的，已經是自己對第三方最高的條件。”

他的目光環視過眾人：“所有人都在大聯盟的合約上簽了字，如果他給秦君這種待遇，各位愿意屈居一個新成立不到兩年的公司之下？”

眾人臉上泛起一抹會心的笑容，都沒說話。

“是啊……各位是不愿意的……”上月景正嘆了口氣：“世嘉也很明白這一點，要籠絡我們，就必須降下秦皇朝的規格來。這是不容置疑的事情，不管對方愿不愿意。”

中村雅哉出了一會兒神，才淡然地笑道：“但是秦君……你們覺得他會愿意嗎？”

更沒有人說話。

一個敢為了“可能”被監禁的少女就敢于挑戰任天堂的人，性格如何所有人都猜得到幾分，秦遠峰能愿意才見了活鬼。

“那么就有意思了啊……”中村雅哉笑著搖了搖頭：“一方肯定會重新定位，一方顯然不愿意接受，這樣……秦皇朝最終的定位如何？它……還會不會留下來？”

所有人目光交接了一下，誰都讀出了對方眼中的意思。

兩家第一方的打壓，秦皇朝要想混下去，該走哪一方？

如果哪一方都不走，自己公司是否能挖過來一些核心人員？

比如……他們的社長？

他們對于秦皇朝的感情很復雜，非常復雜。首先，這是個香港公司，他們打心眼里不怎么看得起。但是這種看不起，被一款款銷量驚人的大作完全打消。

其次，他們成立才不到兩年，公司整合都沒有完成，人員構成更是一團亂麻，很多都是以前世嘉大洗牌中被清洗下去的GDS部員，香港員工還沒有日籍員工多。這更讓他們不以為然。

但是這種不以為然，卻被圣誕節的一場大戰打的灰飛煙滅。

不知不覺間，他們深藏起心中的看不起，卻無時無刻不想挖走秦皇朝的人。

這就像一個個老貴族，看著新貴族的崛起，拿著大把的金幣，制造著滾滾不竭的貨源，自己守著緩慢增長的領地，維持著必要的，高昂的社交禮儀，還要做出一副“我不屑與你們這種暴發戶相提并論”的表情。偏偏心底眼紅的要死。

真是糾結的心態。

一門之隔。

鈴木裕的感情有點感傷，幾乎不抽煙的他，意外地點燃了一根煙，沉吟不語。

“鈴木君，你的表現讓我非常失望。”岡村秀樹淡淡地開口了：“誠然，我和秦君也很熟。但是，在公司利益面前，一切都必須放下。集體利益大于個人。這么做，沒有錯誤，只是各為其主。我們不是秦皇朝的董事，我們絕不會為秦皇朝考慮。記住，你是世嘉的股東，而不是秦皇朝的。”

“我明白。”鈴木裕臉色木然，點了點頭才說：“但是……業界需要這樣構思靈巧，作品夯實的新公司啊……這是業界進步的步伐……”

“鈴木君，我想你理解錯了一件事。”田副康夫也說話了：“在圣誕大戰中，我們出力沒有？我們聯系了多少媒體？現在MD銷量可喜，并不是一方完全的功績。好了，這是題外話。世嘉只是想讓秦皇朝更加易于掌握，你覺得如果讓秦皇朝趁勢發售下一款，它又大紅，它會變成什么？”

“下一個任天堂！”他肯定地說：“就算不是，也是這個苗子。只是時間的積累而已。世嘉根本把控不住。”

“現在，他在我們的庇護之下。我們再不下手，恐怕山內溥都看不下去了。商場沒有永久的敵人，只有永久的利益。我們在掌握深入之后，可以為秦皇朝開放更好的渠道。”

“包括你們手里最重要的那幾條？”鈴木裕話中帶刺地問道。

田副康夫充耳不聞：“如果秦皇朝簽約被收購，我個人愿意為他開放東京三大報以及日本最大的東京廣播的渠道。”

鈴木裕苦笑了一聲，他和秦遠峰接觸地最多，對方的性格怎么可能答應？

誰拿著合約過去，誰就準備被合約扇到臉上趕回來。

“好了。”佐藤泰孝皺了皺眉：“我相信鈴木君只是說說而已，政見不同這是常事，沒必要動意氣。我們還是等著這周銷量結束，如果MD沖破三百萬大關，我們就真正有了和任天堂在日本市場叫板的實力。到時候，不知道多少第三方會涌入世嘉。給秦皇朝重新定位勢在必行。不容置疑。散會。”

他們不知道，此刻的一輛車上，秦遠峰正輕輕地哼著“好想大聲說愛你，”朝著世嘉本部駛來。

這是一輛出租車，他并沒有坐私車，日本他根本沒有設立分公司的想法，雖然現在確實該設立，大和基板都催了他很多次。但是他知道，還有一年的時間，日本經濟大崩潰就將來到，現在投進去不管多少錢，到時候都是灰飛煙滅的下場。

“經濟崩潰之后緊接著就是第一紀元最后的高潮……SFC和MD秋葉原的驚天血戰……時間線……還真是緊啊……”他吹了聲口哨，正好，配合上了司機哼唱“君が好きだと叫びにい明日を變えてみすう（好想大聲說愛你，試著去改變明天）……凍りついてく時間をぶち壞しにい（打破逐漸凍結的時間）……”

司機是一位年輕的男子，大約二十七八歲，收音機中，正放著BEYOND的聲音，響徹整個車廂，他搖頭晃腦地附和著，一趟車都開得極其開心。

“先生，這首歌你已經放了三遍了。”秦遠峰在后座打趣地說：“能換一首嗎？”

“啊？果妹那賽……果妹那賽……”司機歉意地說了兩聲，轉動下按鈕，調了個頻道，卻響起了EYESONME的聲音。

王妃空靈的聲音在車廂中回蕩，司機在后視鏡里看了看秦遠峰，征詢地問道：“這首？”

秦遠峰笑了：“你很喜歡？”

“當然！”沒想到，司機卻來勁了，如同遇到了知音，興奮地說：“先生您不知道，我可是忠實的游戲玩家。二十七號那晚，我在秋葉原排隊，第一時間拿到了游戲。還特地買了一臺MD，上一周請了三天假，終于玩通了游戲！這幾首歌真是太好聽了！現在隨便您坐哪一個公司的出租，保證能聽到類似的歌曲！可惜啊，商場急壞了都。”

這種跳躍的思維，秦遠峰一下沒跟上來，確定對方不認識自己后，笑著問：“商場怎么了？”

“您不知道啊？”司機聽到秦遠峰流利的日語，滔滔不絕地說：“我有幾個朋友就是商場的，他們說日本最大的好幾家商場，三越百貨，新千喜，丸井，高島屋時代廣場……這些地方已經派過去好幾批人去香港了，想要申請所有歌曲的播放權，可惜一直沒找到秦皇朝公司的負責人。對了，我聽說A/VEX，EMI這些都有專員去了香港，不過現在好像誰都沒談下來……”

秦遠峰有些出神，他剛回到香港，還沒休息兩天立刻趕回日本，沒想到他回來的時候，日本反而一大群人趕去了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