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陽光穿過枝椏落在碧紗窗上,清越的鳥鳴從天外傳來,滿園綠意召示著夏季的到來。晨霧中花隨輕風搖曳,露珠遂沿著花瓣邊緣墜入芳草叢中,風里有月季花香、薔薇花香,還有許多不知名的花兒一并盛放。
沈端言趴在窗臺上看半天,愣沒看出什么美感來,只覺得空氣十分清閑,園子里的花開得十分馥郁:“你畫完沒,大清早把我給從被窩里拖出來,就為畫個畫,你煩也不煩。”
“覺得困就繼續睡,趴在那不動就行。”顧凜川也是清早起來忽然動了心思,不管是為此刻美好,還是為夢中的結局,他都想把這時光給留住。哪怕是沈端言為這幅畫從頭嘀咕到尾,他的好心情也半點不曾被破壞。
文青果然不能嫁,像顧毒草偶爾文青一下都很要命,要是吳王,沈端言無法想象,原主在顧凜川夢境里到底是怎么和吳王過到一塊兒去的。要知道,就是女文青,也未必能和一個男文青過一輩子。有句話說得好“老大嫁作商人婦”,女文青最終歸宿,多半是嫁給生活優渥的儒商,愛點文藝,卻又并不文青,能哄得住供起起,還愿意費心思下工夫。
可男文青……
咳,就有點不好說了。
反正,就顧凜川這樣的,她都覺得有點吃不消,寫寫詩,畫個畫,沏個茶,釀個酒,古代文人真是多才多藝,極貼近生活又遠高于生活的存在。
好不容易顧凜川說“好了”,沈端言湊過去一看,好什么好,只出來個輪廓,別的什么也沒有。大夏朝只有白描,沒有素描,不像西方的畫家那樣,一張素描稿都能傳世,白描稿都不帶傳世收藏的,一般不滿意,畫完就毀掉了。
“你這也叫畫完了?”沈端言上上下下仔細打量,再看向顧凜川:“不上色?”
“就這會工夫哪里畫得完,等線條干了,再上色,上色得一層一層慢慢上,有個六七天也就差不多了。”顧凜川畫的是工筆仕女,畫軸左上角已經落好款識,畫名沒有,只留一句“為內子作像”,剩下的就是“淳元元年初夏早起,滿園綠意動人,卿猶勝,遂畫”,最后是醒園主人四個字,還沒下印。
“回頭我也給你畫一個。”肖像畫,光用炭筆的那種,沈端言會一點,當然要說畫得多好是想也別想了,小學到初中學個興趣班的那種,只能作興趣來看。
顧凜川點頭說:“這幾日去青松潭,正好空閑,言言何不為我作畫?”
閑著沒事也成,沈端言遂找人去燒炭筆,怎么燒她也不知道,小豐莊那邊有會燒木炭的,沈端言覺得應該差不離,只不過用柳條代替木材而已。叫人快馬去小豐莊那邊一說,第三天下午,他們已經到青松潭別墅安置好時,小豐莊那邊的管事就送了柳枝炭來。
趁手描幾下,頗容易上手,就是普通的宣紙不好用,要用特殊的紙張,好在王家缺什么也不缺紙。沈端言還有王婉芫留給她的一家紙鋪,主營的就是王家紙坊的冷宣,當然,如今王家的冷宣已經改換門庭,歸了福王名下,供紙墨鋪子的渠道倒一直沒斷就是。
找了幾張得宜的紙,沈端言完全忘了自己答應過顧凜川要給他畫素描的事,逮著就開始畫小紅和阿初,甚至是一道來的董楠都沒放過。小紅畫成一個圓圓的紅團子,阿初畫成雪白的元宵,董楠則畫成了熊貓團子,顧凜川等兩天都不見給他畫,只看了這滿案的“團子圓子”。
“你好像答應給我畫吧,畫呢?”顧凜川手頭給沈端言的已經快畫上完色了,只等最后兩遍上完再固個色就差不多可以了,但沈端言畫一圈,連他的影兒都沒畫一個。
啊……沈端言畫團子畫得太開心,真記不起要給顧凜川畫素描來,不過素描這東西本來就不用多少時間。當即讓顧凜川坐下,沈端言細細打量一番,就開始下筆,一根炭條在她手上變換出無數深淺濃淡來,不過半個時辰,畫紙之上就出現顧凜川的形象。極為寫實,寫實到如果不是沒有顏色的話,拿遠一點看壓根看不出來是真人還是假的。
“怎么樣,比你畫的要真得多吧,你畫的只見神韻,我畫的卻連人帶神都畫出來了。”嗯,其實她也就這手能見人,學十年畫畫,就到畫個肖像畫的水平而已,再多,不好意思,沒有了。
事實會證明,永遠不要跟學霸比學習能力,她學十年才學會的,顧凜川只畫一天不到就融匯貫通。然后都不用她坐在那給當模特,直接就給她畫出一張神形兼具,氣韻十足的素描來,告訴沈端言什么叫做素描也是能傳世的!
沈端言:再也不要跟你玩了!
人家基礎本來就比她好,偏要拿自己的短處跟人家顯擺,最后被碾平什么的,真是太正常了。結果顧凜川畫好以后,還給她來一句:“這真不算什么,小技而已,比起大寫意山水的神韻氣場,工筆畫的細膩傳神,這炭筆反倒更好駕馭。”
被比得夠慘的沈端言看一眼顧凜川,決定以后還是當個吃吃喝喝的普通人吧,文藝青年什么的,真的不適合她:“今天中午吃烤魚還是燉魚,燉魚的話我喜歡鯽魚,清燉就可以。烤魚要黑魚,肉嫩得讓人吃一口都想哭出來,要不烤魚和燉魚都來,夏天還是應該吃清淡一點的。”
“烤魚不清淡,黑魚做芙蓉魚片最佳,用酸口的果汁作個澆汁,酸嫩滑爽,再美味可口不過。鯽魚湯昨天才吃過,今天吃鰷子魚吧,小火焙干,蔥蒜青紅椒加醬燜一下,下飯又可口,也不油膩。再叫灶下做幾個時蔬,青松潭里有好幾味野菜也能吃,再叫煮個菌湯,也就差不多了。”顧凜川說到吃,絕對比沈端言更來勁,立馬什么畫啊炭啊都扔得遠遠的。說完午飯,又咂咂嘴,想起昨天吃過的美味來:“野果烤兔子十分美味,今兒再讓他們烤一只來,我瞧著小紅也愛吃。”
“還要牛肉,燉筍燉筍。”青松潭這會兒還能能吃的嫩筍,用來燉牛肉鮮得讓人連舌頭都恨不能吞下去,小紅只在青松潭吃一次就喜歡上了。大夏朝耕種雖也靠牛,但因有專供吃肉的肉牛,吃牛肉雖貴點,卻也不是什么難事。
阿初:“豆泥。”
阿初說的豆泥是各種豆子蒸好后加上蜂蜜炒,炒出來跟什錦豆沙似的,分外符合小阿初的胃口。
“好好好,都有。”沈端言吩咐下去,心里生出無限感慨來,果然爹媽都是吃貨的話,生一窩吃貨的可能性非常之大,小紅和阿初就中招了:“小楠,你想吃什么。”
董楠:客隨主便,嬸嬸,您說的。
午飯做滿滿一桌子,大部分是野菜,魚也是野魚,牛肉燉筍幾乎被小紅包圓,吃得滿嘴流油,滿面紅光,肚子溜圓。董楠偏愛吃魚,尤其是芙蓉魚片,原本只吃一碗飯的,今兒吃了兩碗,這讓沈端言有點擔心小瘦丁送過來,小胖墩送回去。至于吃豆泥的阿初,一小碗就打發了,再給他點魚片,滿足得原本大大的眼睛都沒法再睜開,真是好吃的小鬼呀。
吃過飯散步,顧凜川領著幾個小的在園子里吹著小涼風,沈端言則上后邊菜園子里摘瓜,有黃瓜、甜瓜等幾種。甜瓜還沒熟,黃瓜卻正好,摘了幾根頂花帶刺的嫩黃瓜,散完步一人發一根,就坐廊下吃完,洗手洗臉后就把幾個小的全趕去午睡。
然后兩個無良的大人就自個兒玩去,青松潭此時還不很熱,正午的陽光并不烈,正是游湖好時光。顧凜川去釣魚,沈端言去采荷葉,荷葉大部分用來曬干存起來,等著將來做荷葉雞、荷葉排骨,小部分用來晚上做荷葉蒸飯。
沒曾想沈端言一個不小心栽進水里,顧凜川拿著魚桿有片刻沒反應過來,腦子里一片空空如也:……
沈端言十分干脆地在潭子里游起來,顧凜川眉一挑,把魚桿一扔,外套脫掉,也跳進了水里。
“喂,我游我的,你釣你的魚去。”
“見你落水,我怎么還能安安穩穩在小舟上閑坐垂釣,當然得下來陪言言,這叫……共患難。”顧凜川說著把沈端言手里的荷葉全接走扔小舟上,雙手連他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議地擱在沈端言腰上,微使力揉搓起來。
要死,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雖然有蓮葉遮蓋,但這尺度真的太大了,沈端言接受不了:“這里是青松潭,有人會來,你不要臉,我還要呢。”
“此時怎會有人來,言言莫誆我。”
話音未落,就見遠處傳來一陣笛音,沈端言遂看向顧凜川:“我真沒誆你。”
顧凜川:……
誰,出來!
#爹媽就是把你們哄去午睡,自己跑出去玩的壞孩子#
#大人真是討厭啊!#
#這么討厭的話,我得考慮一下要不要做大人#
#嗯,男神原來愛吃魚,記小本兒上#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