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奇狀似剛猛,可選擇下手對象時卻異常謹慎,基本都是沖著蓄氣期的馬匪而去,務求一刀或一劍斬殺,讓其他人不敢有任何反抗的想法。
追著追著,馬匪們徹底崩散了,加上火勢蔓延,整個邪嶺大營亂成了一鍋粥,連帶還不知道狀況的馬匪跟著奔逃,亂上加亂。
他們有的逃回居所,匆忙收拾細軟下山,有的干脆直接沖出了營地大門,倉皇離開,還有少部分四處放火,搜刮營地財物,頗具光棍氣質……
營地內頓時鬼哭狼嚎,火勢沖天,宛如修羅地獄。
孟奇砍翻一名馬匪后,慢慢停止了追趕,任由他們逃走,到了這個份上,除非則羅居返回,沒人能安定局面了,而以自己現在的體力,要想真的一個不留或殺掉大部分,那是天方夜譚。
不過片刻,整個營地就變得空空蕩蕩,幾百名馬匪漫山遍野。
孟奇提著血液在沸騰蒸發的戒刀,一邊長嘯出聲,示意小師弟可以過來了,一邊往康支的院子返回,其他馬匪的財物,他沒那個心思也沒有那個體力去搶奪,但兩名七竅高手的“遺產”,還等著他“繼承”——這三處院子是潰散的起點,又有孟奇這兇神在后,沒哪個馬匪敢于回頭搜刮。
“師兄,你一人之力踏破邪嶺,必將威名遠揚。”真慧從角落里躥出,一臉的興奮。對這種江湖事情,他一向很感興趣。
孟奇看著被煙熏得灰頭土臉的小師弟,哈哈笑了一聲:“哪是我一個人,明明是咱們三人,小師弟,你也要成名了。”
“真的?”真慧愈發興奮,對于成名,他沒有別的想法,僅僅是覺得好玩。
“當然,你放火擾亂營地,是大功臣。”孟奇沒有吝嗇自己的表揚。
真慧開心點頭,思緒分散地道:“不知道我會有什么綽號,師兄,我聽他們叫你‘雷刀惡僧’?”
“呵呵。”孟奇表情僵硬地回答,這與自己的理想有十萬八千里之遙,不是應該“破雷刀”、“紅塵僧”這種一聽就很高大上的外號嗎?
說話間,兩人回到了康支的院子前,看到顧長青臉部肌肉扭曲地瞪著康支,瘋狂地宣泄著心中恨意。
“你們回來了?”他好像還有點沒回過神地轉頭。
孟奇輕輕頷首:“馬匪們被我趕跑了,消息傳開前,邪嶺營地都是安全的,你要做什么就做吧,我去找找戰利品。”
他知道顧長青想折磨康支,這種心情能夠理解。
顧長青重重點頭,回首對康支道:“我知道你有幾個孩子在后面廂房,我要讓你體會一下親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卻無能為力的痛苦!”
他仿佛在為自己的行為解釋般補充了一句:“除惡務盡……”
他的臉龐映照著火光,殘留著陰影,光暗交錯,宛如來自地獄的復仇惡鬼,透著說不清的怨毒和猙獰。
嗚嗚嗚,康支啞穴被封,只能發出近似嗚嗚的聲音。
孟奇一怔,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顧大哥……”真慧臉色一變,剛要說話,卻被孟奇捂住嘴巴,直接拖出了院子,然后他關上了院門,將里面留給顧長青。
“師兄,復仇歸復仇,濫殺無辜會滿身罪業,在十八層地獄中受折磨的!”真慧很是正經,他比孟奇像僧人多了。
孟奇臉色陰郁,嘆了口氣:“我知,但剛才我問了一下自己,若我全家被人殺害,我該怎么做?”
“師兄,你會怎么做?”真慧注意力瞬間被轉移。
孟奇咬了咬牙,臉龐扭曲地道:“殺他全家。”
真慧睜著一雙眼睛,不明白仇恨的力量。
孟奇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小師弟,交給長青自己處理吧,只有親手報仇,按照自己心愿報仇,他才能解脫出來,當然,日后我們得好好規勸他,讓他不要被這樣的觀念蒙蔽了心靈。”
“嗯。”真慧同情地回頭看了一眼,夜風吹來,帶著滾滾熱浪。
孟奇眼不見為凈般拖著兩具尸體又走遠了一點,蹲下身子開始搜尋。
由于是半夜臨時迎敵,兩名七竅高手身上都沒別的事物,除了西域之人愛佩戴的寶石戒指和玉墜,以及那把似乎由寒鐵打造而成的斬馬刀。
它光是摸著,就冰寒入骨,與冰闕劍交相輝映。
孟奇取下紅日鎮邪刀,挎在腰間,然后將斬馬刀背上,往旁邊院子走去。
在使斬馬刀的七竅高手的房間內,孟奇發現三袋寶石,一些金元寶和碎銀子,以及一本手書的秘籍。
“寒風刀法?”孟奇隨意翻開一看,發現是那名七竅高手從外景刀招衍化來的一門刀法,他搜集了不少刀法秘籍,結合外景刀招的變化,耗時十年,終于創造出了一門屬于自己的刀法,在開竅期里也算不錯,所以打算寫成秘籍,做日后傳承之用,亦算留名身后。
孟奇又滿意又遺憾,滿意的是彌補了自己開竅刀法不足的現狀,遺憾的是外景刀招乃真意傳承,那名七竅高手并未落于文字,而且他搜集的刀法秘籍,在掌握之后又送給了親近的手下,估摸著不是被人帶走,就是毀于大火之中了。
翻著翻著,秘籍里忽然掉出了一張黑色毛皮,孟奇撿起一看,上面繪滿了密密麻麻的符號,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皺起眉頭,翻閱房間內其他紙張,終于弄明白了這是什么東西。
那名七竅高手當初誤入了一處神秘陵寢,得了“冰雪刺骨”的真意傳承與這張毛皮,但之后再無緣進入,又弄不清楚這張毛皮承載的符號有什么含義,只能夾在秘籍里,等待將來有機會再打探。
孟奇展露笑顏,將秘籍帶毛皮收起,對別人來說,或許得機緣巧合才能“破解”毛皮的秘密,而自己卻無需如此麻煩,只要下次輪回任務開啟,就能在六道輪回之主那里進行鑒定了。
“小師弟,你的。”孟奇慷慨地丟了一袋寶石、一袋金元寶和碎銀子給真慧,他修煉拈花指,無法分心,秘籍對他無用。
真慧有過身無分文化緣的經歷,對財物的重要性有著深刻體會,所以滿心歡喜地收了起來,催促著孟奇去下一家。
突然,嗚嗚的低泣聲鉆入了兩人的耳朵。
“鬼!”真慧嚇了一跳,手中握著的佛珠泛起淡淡琉璃光芒,祥和清寧。
他又興奮又害怕地半躲于孟奇背后,望著傳出聲音的廂房。
孟奇嘴角抽搐了一下,你有渡厄佛珠護體,面對陰魂惡鬼,有什么好怕的?
想法轉動間,他握緊了紅日鎮邪刀,惡鬼也算邪物!
仔細傾聽了一下,孟奇吐了口氣,沒好氣地瞪了一眼真慧,鬼什么鬼!
他推開房門,踏入廂房,看到一名衣著輕薄的女子正縮于床上,瑟瑟發抖,低聲哭泣。
“別,別殺我,我不是馬匪,我是被掠來的,嗚嗚。”她害怕地哭道。
孟奇見她身無武功,也曉得馬匪搶劫之時會順便擄走女子之事,知她所言非虛,于是雙手合十地道:“阿彌陀佛,貧僧是來救你們的。”
“救,救我們?”她抬眼望去,只見兩名年紀不大的和尚立于門邊,雖然滿身血污,衣衫破爛,但賣相都還不錯。
“阿彌陀佛,貧僧師兄弟是少林僧人。”孟奇聲音和煦地回答。
和尚的身份有加成,又聽到外面混亂平息,這女子突地一下就哭了出來,痛哭流涕,泣不成聲。
“姑娘莫哭,火勢蔓延,還是快點收拾行李,跟著貧僧離開邪嶺吧。”孟奇提醒道,而且從她的存在可以看出,營地內被擄來的女子不少,必須得救她們出火海。
這種事情,若是沒有遇到,孟奇自不會太在意,可適逢其會,他就不會不管,無他,心中不忍而已。
這姑娘慌忙起身,盈盈一拜:“小女子出身大晉,來西域探親,卻被馬匪掠來,成為他人小妾,多謝兩位師父搭救。”
說到這里,她是悲不自勝,清白被毀,日后難以做人。
她容貌姣好,氣質文雅,難怪會被七竅高手挑中……孟奇嘆了口氣道:“姑娘不用擔心別的事情,找點財物傍身,回到大晉后只聯絡直系親眷,對外人說是新寡。”
“嗯!”這女子重重點頭,臉色堅毅,不管將來怎么樣,至少比馬匪窩里好。
孟奇悄悄丟下金元寶、碎銀子和一袋寶石,出門走到營地中央,運足功力,大聲喝道:“少林真定踏破邪嶺,還請諸位無辜之人出來相見。”
聲音滾滾,傳得很遠,三聲之后,陸陸續續有女子出來,一時鶯鶯燕燕,哭聲此起彼伏。
孟奇讓剛才那名姑娘做首領,組織這些可憐女子去另外那名七竅高手院子里尋找財物,去其他完好的居所搜刮財物,并平均分好,作為她們日后生存之用。
而孟奇自己,只找到了三本開竅和五本蓄氣秘籍——那名七竅高手擅長鷹爪,沒有收藏利器。
姑娘們干勁十足,熱火朝天之際,顧長青走出了院門,身上沾滿血污,臉色平靜中透著解脫。
“多謝襄助。”他大禮一拜。
孟奇將他扶起:“大仇已報,就要好好活著,莫要辜負伯父期望。”
“嗯,我會成為真正大俠的!除惡務盡!”顧長青輕輕頷首,眼睛恢復了神采,這不僅僅是他自己的愿望,也是他父親母親曾經的希望,所以他更加堅持。
若沒有后面半句話該多好,孟奇悄悄嘆了口氣:“長青,瀚海危險,跟著我回大晉吧,日后成為外景,再回來滅殺則羅居一伙。”
“我娘出身大晉,我本來就得護送牌位去外公家。”顧長青平靜得讓人心疼地說道。
馬匪將他家人的尸體喂了狼,他沒法找來埋葬。
“好,到時候若是有什么困難,盡管找我。”孟奇點了點頭,豪邁地道,“一支穿云箭,千軍萬馬來相見!”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