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元那個時候其實已經知道了,那些人買他做的仿品,就是要重新“做舊”后“上拍”。
在景德鎮有不少人專門做高仿,拿去拍賣行當老東西拍賣,如果賣出100萬元,制作者提成3成,拿30萬元。這絕對是一筆不菲的收入啊,如果不是當時張天元已經不缺錢了,他估計也是抵御不住這種誘惑的,畢竟這種賺錢方式實在是太簡單,也太直接了。
“張哥,馬上就到津城了,咱們該走哪條路啊?”
展飛突然說道。
“出了高速路口之后往右邊拐,然后一直走,到時候我會給你說的。”唐霸天回答道。
“好嘞。”
“唐老板,我有個疑問啊,那劉大彬既然仿制技術那么好,先在沒了錢,那大可以繼續做這種生意啊,而且他完全不用自己賣的,就會有人去找他。景德鎮那些大師的東西我也見過,但是說句公道話,還是這劉大彬要更加出色一些,這家伙肯定是下了狠功夫的,不然達不到那種水平。”張天元笑著問道。
“哼,這小子的確是下了狠功夫了,您是不知道啊,我見到他之后,真想是一棍子打死這混賬王八蛋,您是不知道啊,他從別人家換來的那些真品的唐三彩以及紫砂壺,竟然全部都打碎了。”唐霸天冷哼了一聲,感覺鼻子都快要給氣歪了。
“啊?打碎了?這么不小心?”張天元覺得有些可惜,不過這事兒或許是他的機會,這世上如果要找到一個完全能夠完美修補瓷器的人,那就只能是他張天元了,別人還真是做不到的。
“不是不小心啊,根本就是故意打碎的。那小子說是為了能夠更加精準地模仿那些技巧,你說這是不是腦子抽抽了?”唐霸天簡直氣得牙癢癢。
“這的確是有點瘋狂。”張天元也有點無法理解,到時候再問吧,等見到了這個劉大彬,再好好問問。畢竟這劉大彬雖然比自己大一些,但好歹也算是同鄉人了,如果真有什么苦衷,幫一幫也不妨事兒。
“何止是瘋狂。簡直就是超級瘋子!你說他學到了那么出色的高仿技巧,如果去景德鎮的話,絕對收入頗豐,而且還會非常受人待見。可他卻告訴我說賣了那么多的高仿品,已經是很過分了。如果再那么干,他會良心不安的。這小子還有良心嗎?這賣都賣了,還管這些?”唐霸天罵道:“對了張老板,他之所以要借錢而不是繼續出售高仿,按照他的理由就是這個,不過我是不信的,他可不是那么高風骨的人。”
張天元見唐霸天氣成這樣,不由笑道:“他是不是有風骨的人咱先不管,不過這家伙到底是我老鄉,待會兒去了也別太兇了。我跟他先談談,看看他是怎么個說法,行吧?”
“那當然沒問題了,就是因為張老板您要見他,所以我跟我朋友才沒有動他,不然的話以我的脾氣,非得先揍個半死再說,你說這小子多糟蹋東西啊,好端端地古董到了他手里就能隨隨便便砸碎,太氣人了。”唐霸天還是一肚子的氣。不過因為張天元,他的確是給了劉大彬面子,沒有揍劉大彬。
“那就先替我這個老鄉多謝唐老板了。”
“不用不用。”唐霸天嘴上說不用,不過心里頭卻在想。你只要記住我的好那就行了,以后我找你辦事兒,你也別拖泥帶水,咱這人不喜歡跟人討價還價,但是也不喜歡吃虧啊。
張天元沒有再說什么,只是微微笑了笑。他之所以要見劉大彬,主要是有兩個原因,一個就是因為這劉大彬是他老鄉,而且還是關系比較近的老鄉。
另外還有個原因就是覺得這個劉大彬很有意思啊,這小子這么年輕居然就能達到如此水平,說明是極具這方面的天賦的,稍加培養,那將來就是一代陶器大師啊,如果繼續讓他這么走彎路,那說不定就毀了。
張天元覺得自己不應該僅僅是搶救古代文物,還要學會搶救古代的技術啊,很多古代的陶瓷器技術到如今都已經失傳了,可是如果有了這么一個極具天賦的人,那說不定能讓那些技術起死回生呢。
可能有些人覺得仿制陶瓷器沒什么了不起的,但實際上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在張天元看來,稱得上“高仿”的陶瓷,一是從品質、材質、工藝上可與真品媲美;二是要經過“做舊”,足可以假亂真。和真品接近到80以上,就真假難分了,如果能達到90以上,那幾乎可以說是堪稱完美。
一只好的高仿明清官窯,售價已是幾萬元甚至幾十萬元。
在古轄瓷都的景德鎮市浮梁縣,張天元曾有幸見到一位高仿大師。走進作坊院子,只見到處擺著燒成的瓷器,好幾個時代的景德鎮名瓷都能見到。“這些都是燒壞的,好的成品另外放。”介紹人說,他們做好的“高仿”,能賣到幾萬元一件。
在院子里,赫然放著十幾尊大水缸,里面盛滿了水,蓋著帆布。原來,缸里正進行胎泥沉淀。好的胎泥光沉淀就要好幾個月時間,從一個缸換到另外一個缸,沉淀好幾輪;沉淀完之后,再用人工揉泥的辦法,把里面的雜質進一步揉出來,“你扔一顆黃豆到上百斤的胎泥里,工人都能給你揉出來!”工作人員說。
行家介紹,一件好的官窯高仿品,除研制、繪畫、工藝必須符合宮廷規制之外,還必須滿足幾個輔助條件:一是胎土,必須取自當朝的老坑;二是色料,必須出自當年的原料產地;三是柴窯燒制。
首先是胎土,高仿者一般會購買仿制古瓷臨近的老坑胎土,雖然往往當地政府有所管制,但依然能在黑市買到。現在好一些的高嶺土要幾百甚至上千元一袋。
其次是釉料,釉料要比胎土貴很多,但幾千元一斤的釉料發色已經很好。
再次是柴窯,古瓷都是由柴窯燒制,而新瓷則大多數是在電窯、氣窯燒成。目前燒柴窯一窯的成本就要3000元至1萬元,因為必須用松木當燃料,還要請老師傅看火。但柴窯燒出來的瓷器,由于窯火會有大小、導致窯內溫度變化,因此瓷器釉面會留下大小不均勻的氣泡,這種特征已經成為專家鑒定古瓷的重要標準。而后兩種瓷窯由于溫度穩定,氣泡較少且均勻。
高仿大師告訴張天元,一件高仿品,人工、材料、設備成本可能就要幾萬元。要仿得天衣無縫,仿制者還常常要把真品拿來比照著仿。但并不是說仿官窯就要買一件官窯成品,“怎么買得起?我們一般是買價格低的殘品,或者在景德鎮的碎瓷片市場買相同時代和特征的碎瓷片,淘瓷片需要長期的積累,在景德鎮瓷片市場上,買瓷片的一般就兩種人:藏家,仿家。”
有個姓黃的老師傅是位還原古瓷燒制技術大師,在他的展示廳里,張天元就看到一件精美的仿古瓷,連瓶底的土沁都很明顯,表面沒有“賊光”,泛出只有古瓷才有的寶光。工作人員說:“這個是博物館訂做的仿品,我們燒制好之后,請外面的人‘做舊’。不少博物館為了防止特別珍貴的展品被損壞,會在展示廳里放置高仿品。”
這事兒張天元是知道的,畢竟他現在也是做博物館的,很多東西太過珍貴的話放在那里很是危險,于是就有許多人建議他這么做,而且基本上每個博物館都這么做過,這也是為了保護真品不被損壞。
畢竟高仿再好,那壞了也能重新做,可是如果真品壞了,那就實在是太可惜了。
離開的時候,跟張天元同行的高仿行家就說:“那些有可能是博物館買的,也有可能是‘業務員’訂的貨。那些高仿品一般要賣好幾萬元,拍賣行如果當真品賣,200多萬元不在話下。”
張天元在另一家高仿者的作坊里,還看到地上放著一缽灰色的細渣,隨行的行家說:“這是草木灰,古代燒瓷器的時候墊在胎下面,防止瓷器沾上匣缽,也就是燒制時用于擺放陶瓷胎體的容器,現在還用草木灰這種材料,擺明這里在做高仿。”
很多人聽了這些,大概都應該明白了,做高仿,那就是要按照老式的燒制方法去做,那樣做出來的才足夠像,否則的話你真的很難做出來。
也正因為如此,張天元對這個劉大彬的興趣也是極為旺盛,他實在很想知道這個劉大彬到底是怎么仿制那些東西的,就憑借他一個人?
汽車一共行駛了大概兩個小時左右,就抵達了一個看起來比較偏僻的地方,這里有很多爛尾樓,聽唐霸天說以前是準備開廠子的,后來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沒弄成,爛在那里了,劉大彬這家伙就把自己的窩點弄到了這里,沒人看得見,他一個人倒也自在。
車子駛入了一條已經非常爛的灰砂路,就看到路邊停了一輛豐田普拉多,正有個人靠在車邊吸煙,見到這人,唐霸天就趕緊讓展飛停車,說那就是自己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