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站在陷仙峰頂的五色石上,聽陳尋揭開天鈞境天道宗十萬年前的一段舊事,都唏噓不已。
除方嘯寒前世經歷過漫長的修行歲月以及混沌魔這個老怪物外,迦黛入世修行也不過兩千年,雖然他們閉關修煉,也是動輒百年,但實在難以想象被困陷仙陣中十萬年是怎么一番滋味。
陳尋將還未祭煉的琉璃寶塔收入蓮書殘頁之中,怪叟似陷入久遠到已經徹底模糊的記憶之中,都忘了要從五色石上爬起來,仿佛嬰孩般撅臀趴在地上。
迦黛還以為陳尋怎么都不可能化解怪叟對方嘯寒的怨恨,只要方嘯寒露面,他們兩人必定是不死不休的下場,卻沒想到陳尋三言兩語,竟將怪叟說得陷入深深的沉默之中。
這怪叟真是天道宗十萬年都沒有出世修魔入道最終又被魔識所吞噬的混沌仙君嗎?
迦黛修行的是殺戮魔道,才不會介意什么血海魔劫,雷陽子白無涯張順等人聽得陳尋這一番話,心里卻是暗暗震驚,心里都想要混沌仙君要不是被困在陷仙陣里,要是被混沌魔識吞噬,距離星墟最近的玉衡境怕是會當其沖,先受血海魔劫了。
實難想象被混沌魔識吞噬心智的梵天境仙人,一旦大開殺戮,會造成多么恐怖的人間煉獄?
看眼前的情形,眾人都明白陳尋這是要與混沌仙君交易。
目前也唯有混沌仙君能煉化捆仙索,重新祭煉陷仙峰,才能以最快的度助眾人脫困,不然的話,要他們自行參悟五行大道,要等到驢年馬月,才能掌握將陷仙峰的五行元力?
但眾人同時也想到一個可怕的問題,要是在脫困之后,有朝一日混沌仙君不能再壓制住混沌魔識,到時候是不是還會在七域掀起滔天魔劫?
“前事如天光云影,紛紛而散,雖無太多留戀,但真要因我掀起滔天魔劫,亦非我所愿,”怪叟從五色石上翻身坐起,朝方嘯寒稽一禮,以一股異樣蒼老的腔調說道,“如此說來,我真是不能怨恨于方真人……”
“陷仙陣在星墟深處,產生是這種種異變,頻造殺業,興許也是我轉世歷經劫難,最終都無法修成正果的根源所在。”方嘯寒幽幽一嘆,盤膝坐在五色石上說道。
這一刻他想起陷仙陣所造種種殺業,甚至諸多人獸妖魔都無法重入輪回,沉淪惡鬼道,心底懺悔,對舊事的仇恨也消弱不少,此時反而陷入對因果業緣的苦思之中。
怪叟睜開黯然失色的昏晦雙眸,瞅著陳尋的臉,說道:“雖然初悟五行之時,我曾將混沌魔識壓制住,但這些年來,神智又時常昏昧顛倒,恐怕這是又要壓制不住混沌魔識的跡象。為避免最終有一天我被混沌魔識吞噬所有的心智,犯下無法彌補的大錯,也只能抱歉讓你們陪我一起在這里了結此生了。”
“奶奶的,老子費這番口舌,可不是要跟你這老怪物在這里同歸于盡的!”陳尋肚子里狠狠的罵道,但他臉上風輕云淡,似乎對混沌仙君的決定毫無意外,回頭朝雷陽子白無涯張順等人哂然笑道,“陷仙峰也足夠大,而多余的五行元力又受仙君前輩控制,我們不用擔心受到五行元力的反噬,在此了結此生,也沒有什么好遺憾的……”
雷陽子白無涯張順等人雖然心里難免會有些遺憾,但想到混沌仙君出世,一旦被混沌魔識吞噬靈智所引的災難,就想著還是留在陷仙陣中為好。
而他們在陷仙陣中了結此生,那與赤霞仙君之間的恩怨惡緣,也就相當于沒有生過,也不用擔心會牽累到他們的宗族子嗣。
也許這是最不壞的結果了。
想到這里,雷陽子白無涯張順等人都紛紛起身飛下五色石,在山腳還有他們百余同門被雷鈞老祖斃殺,需要他們去收殮骸骨。
而他們的殘魂殘魄,也需要暫時封印起來,才能避免沉淪于山腳的絕陰霧煞之中,永陷鬼道。
也許再過數十萬年,終有一天能有人從外部破解陷仙陣,到時候他們就可以重入輪回了。
看著雷陽子白無涯張順他們都飛下五色石,到山腳去收殮皇曦宗弟子的尸骸,陳尋拍了拍迦黛的翹臂,跟她說道:“你去助張順他們一臂之力……”
迦黛瞪了陳尋一眼,但轉念想陳尋將她支開,必是有什么秘事要與方嘯寒混沌仙君商議,心里又想,還有什么秘事比方嘯寒的身世混沌仙君的存在更驚人的?
迦黛不情不愿的飛下五色石,卻忘了要追究陳尋對她的輕薄。
陳尋盤起腿坐下來,還回味著留在手指那驚人彈軟的觸感,余香猶在,忍不住回頭又望了一眼迦黛離去的倩影,才定住心神與混沌仙君說道:“前輩或許不知,天道宗又有一名弟子修煉前輩所留的大混沌劫劍,此時還不足以成患,但此人天賦極高,終有一日無人能夠制她!”
“是天道宗那個叫徐崢的弟子?他的天賦的確不錯,甚至都不在老夫當年之下,真要讓他將大混沌劫劍修煉到大成,能御劫雷,天鈞境確實應沒有太多的人能夠制他。”怪叟從混亂的記憶里翻找舊事,睜開琥珀色的眼瞳,問陳尋。
聽混沌仙君此言,陳尋是暗暗心驚,沒想到徐崢老魔的心機還真是深沉得很。
混沌仙君十萬年前就離開天道宗,徐崢老魔自然不可能在天道宗見過混沌仙君,那必然是徐崢當年進入星墟捕捉混沌魔的那次,也曾經進入過璇玉山。
怪叟繼續說道:“我當年將大混沌劫劍傳他,是想他能回到天道宗傳信。這些年過去都沒有見他回來,還以為他已經身殞道消呢。”
怪叟對方嘯寒的怨恨都放下來了,也不覺得徐崢誆他之事有什么大不了,說話的語氣風輕云淡之極。
陳尋心里卻是長嘆不止,沒想到徐崢早就知道混沌仙君被困璇玉山,這些年過去,在天道宗竟然都沒有將這個秘密吐露出一點來,這孫子心里還真能藏得住事啊。
陳尋再想,才覺他應該早就能看出破綻,要是混沌仙君當年早就意識到修煉大混沌劫劍遺害甚烈,又怎么可能將這門傳承留在天道宗?
陳尋就不知道,天道宗有沒有他人看出這個破綻,還是說都擔心混沌仙君的存在,對天道宗是個巨大的隱患,明明都能猜到徐崢身上有問題,最后大家都捏著鼻子不管不問?
“徐崢卻沒有修煉大混沌劫劍,或許他有修煉,但但沒有人能覺察出來。他的女兒徐昭容修煉大混沌劫劍,已有小成境界,在天鈞境年輕一代玄修里聲名極顯,曾與我是死敵……”陳尋說道。
“僅僅是將大混沌劫劍修到道。
陳尋跟混沌仙君嘮這些家常,可不是真希望大家一起坐在陷仙陣中等死,說道:“混沌魔識卻非無法徹底壓制……”
“我當初以為浩然天道能夠壓制之,才暗中修煉大混沌劫劍,雖然數千年間就證得梵天境,但同時也證得我當初是大錯特錯,”怪叟說道,“我被困陷仙陣,初時參悟五行之道,又將混沌魔識壓制住一段時間,但到這時也堪堪功敗垂成。混沌之道乃諸道之,除非將自己永世封印起來,不然最終怎么都無法壓制。”
“我說再多,前輩都不會相信,只能讓前輩眼見為實了。”陳尋祭出蓮書,讓剛寄附到雷鈞老祖身骸還沒有修煉的混沌魔出來。
“混沌魔!”怪叟一眼就透過雷鈞老祖被打得殘破的身骸,看出混沌魔的真面目,琥珀色的眼瞳綻然暴出兩團神焰精芒,盯住混沌魔的兩眼,似要將混沌魔的五臟六腑都看個透漏,片晌過后就咂咂怪叫起來,“怎么可能,世間怎么可能會有壓制混沌魔識的異寶?”
“鴻蒙紫氣!”方嘯寒這世才修得涅槃初境,但他的見識不會比混沌仙君稍差,頓時想到混沌魔雙眸露出那道紫色靈蘊是什么,震驚的跳立起來,難以置信的問陳尋,“你們難道曾遇到過鴻蒙道祖?怎么可能,從太古世界崩壞后,傳說諸多道祖就從這方時空消失不見,也不知道有多少萬年都沒有一人聽到過他們的音信,你們怎么可能有機緣遇到鴻蒙道祖?”
“三千大世界,分上中下三境,道祖金仙之流的人物,不是都在上境三十三天修行,怎么說已從這方時空消失不見了呢?”陳尋疑惑的問道。
“真要有上境三十三天統御三千大世界,諸域就不會一片混亂了,”方嘯寒冷哼道,“總之我前世修行數十萬年,都沒有現三十三天存在的痕跡。”
說到這里,方嘯寒的眼珠子陡然間瞪圓起來,以一種更加難以置信的眼神盯住陳尋的臉。
陳尋要不是得機緣是鴻蒙道祖,那混沌魔體內的鴻蒙紫氣,就是他們自行參悟修來的。
天地初生就能孕育鴻蒙元息,鴻蒙元息雖然珍貴,但怎么都不會比得上由鴻蒙道意直接凝聚的鴻蒙紫氣,同時這也是能令億萬玄修瘋狂的元初鴻蒙。
混沌仙君此前都還一副風輕云淡的樣子,此時也雙手按住雙膝,往前傾過來身子,盯住陳尋的眼睛,想要從他的眼瞳里覺鴻蒙紫氣在他體內同樣存在的痕跡來。
“不管三十三天存不存在,總之要離開陷仙陣才能探明一切……”陳尋哈哈一笑,撇開這些有的無的不談,他最終目的還是要勸混沌仙君煉化捆仙索,重新祭煉陷仙峰,他們才能從這鬼陣中出去。
一方面他與方嘯寒修為都嚴重不夠,但不將混沌仙君所修的混沌魔識徹底壓制住,他也擔心混沌仙君出去后,有朝一日會掀起一番腥風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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