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尋扮成真陽境散修,就沒辦法像還胎境修士那般,御氣飛入空,眺望鬼頭礁,但他私下里捉住一只海鳥,煉入精魄,代替他的眼睛,從高空俯瞰遼闊的海面。
鬼頭礁,實是一片方圓千里的礁島群,看著像是一頭橫躺在海水里的惡鬼。最大的一座礁島,約兩三百里方圓,形狀看著就像是一只骷髏鬼頭,島上覆蓋黑色的灌木林,邊緣淺水里礁石嶙峋險惡,惡浪洶涌……
礁島以外的海水湛藍如玉,而礁島群內圍的海水卻是深黑一片,礁島深處有陣陣陰風煞氣透漏,海風拂過礁島群,似乎都變得黏稠沉重起來,有禽鳥無意間闖入礁島深處,很快就撲楞著翅膀無力的墜落下去。
無數禽鳥尸首,層層疊疊的堆積礁島上,腐爛的血肉,更是叫這陣陣陰風煞氣越發的兇厲。
陳尋沒有想到,這一片礁島郡竟然是一座天然能匯聚陰煞毒瘴的煞陣。
那些騰空觀察礁島的還胎境修士,看此情形,背脊都生寒氣,都知能據礁島生存的海盜,多半是修煉陰煞毒瘴的邪修。
換在其他地方,他們或許不畏這些邪修,但在礁島附近,人家占據天時地利,于他們就極為不利了。
礁島群以西的海域,風急浪惡,水勢極其兇惡,一道道烏沉沉的巨大旋風,挾帶雷電,輕易就卷數百丈、數千丈高的水龍,三艘海船只能從礁島群東面相對平靜的海域通過。
看著礁島內沒有什么動靜,大家心里都默默祈禱,希望這伙海盜早就出海掠襲其他海船了,而錯過他們這一波。
陳尋所控制的海鳥,樂著凜冽的巨風,飛在三四千丈的高空,所眺望的范圍要比其他御氣飛上百丈天空的還胎境修士遠得多。
就在前面兩百里處的海面上,數以百計的海盜正靜靜站在數頭巨大海獸的背脊上,等候三艘海艘循著既定的必經之路一頭撞過去。
陳尋控制海島稍稍飛低一些。
靜伏在海水的數頭海獸,每頭都有二十數丈長,背脊平闊,像是浮在海面上的船板,四周卻又長滿的烏黑棘刺,像一桿桿精鐵鑄造的刺矛倒插在側背上,巨嘴扁而寬大,雪亮的巨齒在湛藍的海水閃爍寒光,八條細長的巨足緩緩的劃著水……
站在海獸背上的海盜,都袒胸露,像鐵疙瘩一起隆起的肌肉上密密麻麻都是怪異的魔紋,跟鐫刻在法器之上的玄符秘篆一樣,隱約牽動天地間的神秘力量。
赤海修煉到一定境界后,能將妖軀當成本命法寶修煉,骨翼、利爪生出暗金色的妖紋,能借天地之力。
不僅赤海等魔族可以如此,云洲諸多慣以強橫妖軀與敵搏殺的妖獸,在修煉到一定境界后,都會將妖軀最強部位修煉成本命法寶,但很顯然,這些海盜身上的魔紋,卻是紋上去的。
陳尋聽阿公宗圖生前說過,西荒深處也有不少蠻荒部族的蠻武,會在身上紋刻蠻紋,實際是將自己的肉身當成符器、法器煉制。
這種辦法,能在最短的時間大幅提高蠻武的戰力,但這種通過后天在肉身上紋制蠻紋、強行匯聚天地之力的作法,有著極嚴重的弊端。
蠻紋在短時間內看似能極大強化蠻武的肉身,但百骸竅脈深處卻無時無刻不被過于暴烈的天地之力所摧殘,通常三十歲過后,肉身就會垮下來,在痛苦煎熬死去。
陳尋看這些海盜赤露的胸背間密密麻麻都是魔紋,透漏極重的煞氣,幾乎都以真陽境巔峰以上的戰力,他眉頭微蹙,歸海閣想憑三艘海船強闖過去,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這群海盜,有十數人實力最強,都穿著玄甲護身,但都極其剽悍的露出半片膀子,身上所紋的魔紋更為細密,幾乎個個都堪有還胎境巔峰的實力。
而在這群海盜身后,還有一名體形壯碩的身影,身穿一件朱紅色的道袍,透漏極強的氣息,竟是一名天元境后期的修士。
陳尋所控制的海鳥飛得略低了一些,引起朱袍修士的注意,抬頭一道赤芒就打了過來。
陳尋為了掩護身份不暴露,自行將海鳥體內的精魄震散,任那道赤芒將海鳥打成一團爛肉從空墜落。
朱袍修士長袖一揮,一股吸力就將旋風似的將三四尺長的鳥尸卷了過去,見鳥尸沒有任何異常,看不出有被附魂的樣子,想不透剛才被窺視的感覺從何處而來,蹙著眉頭喃喃自語道:“真是奇怪了,難道是這頭呆鳥都生出靈性了……”
朱袍修士頗為后悔,要是這頭呆鳥生出靈性,這么擊斃就有些可惜了。
“石龍上人,你發現什么了?”一名身穿海獸皮甲、臉上長滿紅色虬須的海盜,見朱袍修士拿著一團海鳥的爛肉蹙眉而看,飛過來問道。
“沒有什么,本尊就是看這鳥不順眼。”朱袍修士將海鳥丟下海。
“石龍上人要是有什么不順心,待干過這一票,我可以率兒郎隨石龍上人,進濟月島殺個痛快。”
朱袍修士蹙眉說道:“本尊此行助你,是要殺朱良庸、趙紅綾為我慘死的徒兒報仇。除此之外,與你們沒有其他干系。殺上濟月島,紅胡子你不要命就罷了,不要拉上我。赤星三尊閉關修煉,但那些個元丹真人,隨便撞上哪個,你紅胡子手底下這讀人,能填人家的牙縫嗎?”
“我聽說白水洋的仙人遺址又露出海面,赤星三尊說是閉關修煉,指不定借口閉關,人早就去白水洋去發掘仙人遺址了,”紅胡子海盜嘿然一笑,“白水洋那邊的肥肉,咱們分不到一塊,只能想辦法去濟月島分一杯羹了。”
“這一戰,沒有辦法打啊!”老夔元神修為要比陳尋強出極多,不需要通過控制傀儡海鳥,就能知道周圍兩三百里方圓的一切動靜,他藏身虛元珠內,通過神念與陳尋交流。
陳尋看向站在身邊的歸海閣眾人,心知他若想繼續掩藏身份,歸海閣跟諸多隨行的海商護衛,很難抵擋住這群海盜的強攻。
歸海船三艘海船,還胎境修士有三十人,但還胎境后期修士僅五人,其他二十多人多僅有還胎境初期修為。
朱良庸修為也沒有完全恢復,實力僅與還胎境后期修士相當。
他們這些人一擁而上,都未必是那個朱袍修士與紅胡子海盜首領的對手。
三艘海船雖然有十二座小型的防御法陣,但海盜所御的數頭海獸亦不容小窺,數頭海獸從側面猛撲上來,十二座小型防御法陣能抵擋多久?
陳尋摸著下巴,心思轉動極快。
五個月來搭乘海船出海,與歸海閣眾人相處頗為愉快,要是什么都不做,就看著歸海閣老小數百人喪命鬼頭礁,陳尋也于心不忍,但他要怎么做,既能助朱良庸他們擊退海盜,又不暴露身份?
很快,朱良庸等人也發現前面海域的異常,想要改變航向,從外側繞過。
海盜的反應更為敏銳,很快就分剩數頭海獸,破浪襲來。
一道虹影更是迅疾無比,就像流星馳來,在千丈外停住身影,朱袍修士站在一片烏云之上,祭出月牙鏟狀的法器,閃爍血光,眼睛兇惡的盯住三艘海船,等海盜從兩側包抄過來,再發動攻擊。
看見朱袍修士,朱良庸臉色劇變,手抓住船舷,揚聲喝道:“石龍上人,你在陽泉也是有名有姓之人,今日竟與惡寇為伍,不怕傳出去,龍門宗會懸拿你的首級嗎?”
“把你們殺干凈,不就什么消息都傳不出去了嗎?”紅胡子身形稍慢,但也很快飛到朱袍修士的身側,手里所持竟然一柄巨大的石斧,似早就將三艘海船視為囊之物。
“我只為我慘死的徒兒報仇,朱良庸、趙紅綾,你們倘若割頸自剄,今日歸海閣與紅胡子的恩怨,我絕不參與。”朱袍修士陰沉著,一字一頓的說道,他人雖在千丈之外,但聲音飄來,眾人聽了心里有著說不出的陰寒。
紅胡子嘿然一笑,說道:“我只為船上財貨,你們將海船跟財貨留下,歸海船與石龍上人的恩怨,紅胡子我也絕不參與。”
“朱月蓮為扇子崖唆使,襲殺我妻,死有余辜,石龍上人你也是修行有為之人,難道連這讀道理,都需要人教?”朱良庸沉聲喝道。
紅胡子這伙海盜雖然難纏,但他們猶有一戰之力,但他怎么都沒有想到石龍上人竟然也早就在鬼頭礁候著他們,臉色陰晴不定,更擔心此事未必就有石龍上人為其徒報仇這么簡單。
“廢話少說,你們若不能將財貨留下、割頸自剄,就憑手里的法器說話。”紅胡子揮動手里的石斧,就見古樸之極的石斧透出一道石斧形狀的虛影,極瞬之間黑光閃爍,石斧虛影就暴漲到二三十丈巨大,就往船頭劈來
海船法陣及時啟用,四周海水涌動,十數根透漏寒氣的霧柱從海水升騰而起,極瞬之間在船首聚合一面霧盾擋在劈來的石斧虛影之前。
轟然一聲,霧盾就被擊散,化作無數冰渣子落入海水,然而石斧虛影卻未完全消失,甚至更為凝實,化作一道黑光巨斧繼續往船首辟開。
朱良庸身側的四名歸海閣執法長老,一起祭出法器,才合力將這道黑光巨斧擊散,天地元氣則在這一刻劇烈的波動。
這一擊就試出雙方實力的強弱,歸海閣的四名執法長老都有還胎境后期修為,臉色浮白,顯然剛才硬生生扛住紅胡人的石斧一擊,絕不好受。
雖說三艘海艘共有十二艘防御法陣,但這樣強度的霧盾挺多凝聚百次,之后需要三五天才能重新汲足耗盡的靈氣。
看著數百海盜都聚集到兩頭海獸背上,空出來的四頭海獸從左右逼近三艘海船,大家臉色都不好看。
如此巨大的海獸,體形竟然不比海船稍小,極速游動時,洶涌的巨浪就像石崖一樣立起,這種海獸隨便一撲都不比紅胡子剛才揮斧一擊的威力稍差,三艘海船能擋住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