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后起之秀,各有各的精彩,這次就算作平局,收手吧。”紀烈淡淡說道,揮袖釋出靈威,形成一道流霞橫在陳尋與衛澈兩人之間,制止他們再比斗下去。
陳尋囊中青焰蓮箭所剩不多,今日借青焰蓮箭立威已經足夠,實在沒有必要當著數千人的面,將自己壓箱底的手段都使出來跟衛澈拼死一搏。
紀烈勸和恰到好處,陳尋毫無猶豫就抽身離場,將翠色大弓收入須彌戒中,拱手跟衛澈說道:“衛師兄,陳尋承讓了。”
衛澈臉如死灰,看著手里的溪水靈劍布滿珠絲般的裂紋,心頭滴血。
為了這場“生死相搏”,他從同行的師兄弟手里借來八件珍品法器,連同他此時的兩件珍品,此時已十損其七,他都沒有勇氣再回彩棚見姜彬等人,恨不能挖個坑將自己埋進去。
只是禁制他們生死相搏的話是衛仲相說出口,紀烈又出手阻止他們再比斗下去,他又能說什么、又能做什么?
進蒙山觀禮的諸宗修士以及蒙山宗的弟子,看到這一幕心里都掀起驚天波瀾,看著陳尋所背箭囊里符箭所剩無幾,但誰也不知道陳尋儲物戒里還藏有多少囊符箭。
就算此時兩人打成平手,眾人也都傾向陳尋實際的贏面更大一些。
要不是衛澈早有防備,誰手里會有這么多的珍品法器拿出來抵擋陳尋一波又一波的無情射殺?
在場有不少自以為距天元僅差一線的還胎境后期修士,看到這一幕都心生寒意,暗感到底不愧是神宵宗出來的弟子,確是要比尋常宗門的嫡傳、真傳弟子要強橫幾分。
蘇房龍看蘇孚琛、蘇武陽臉都頗難看,大概也是沒有料到陳尋弓下竟有如此威能吧?
其實他跟其他人的心思一樣,都在揣測陳尋射出的秘符箭,威力為何如此強悍,就連極品的入階法器,就難擋四箭齊射?
云洲不是沒有威力絕強的秘符箭,但這些秘符箭都得之不易。就算誰有,都會留到保留到生死存亡的關鍵使用,誰會舍得在尋常的比試中,就如此揮霍?
看到在短短二三十息的比試時間里,陳尋將一百多支秘符箭射出,眼睛都沒有眨一下,蘇房龍自然是震驚無比。
雖然這次陳尋毀去衛澈七件珍品法器,但陳尋所消耗的百余支秘符箭,價值又何嘗不是連城?
蘇房龍里忍不住暗嘆,這兩個家伙啊,拼的不是生死,拼的是敗家啊!
“雷師兄,陳師兄身家不小啊,換了其他師兄弟,半輩子的積攢不夠他這一通亂射啊!”
聽到有人跟雷萬鶴打聽陳尋的事情,蘇房龍也側過身看去。
“沒辦法,我們這些普通修士,怎么敢跟煉器師比身家?衛澈跟陳尋比敗家,純粹是自尋其辱啊!”
雷萬鶴這一年多來,跟陳尋幾乎是形影不離,自然知道陳尋差不多每隔兩天就會煉制一支青焰蓮箭,儲物戒里差不多攢了近兩百支青焰蓮箭。
青焰蓮箭的威力剛才已經彰顯無疑,一百支箭能射毀一件上品的地階法器,也就意味著陳尋一年多來所煉制的青焰蓮箭,價值抵得上兩件上品地階法器。
想到這個,雷萬鶴也是羨慕無比,他都攢了幾十年了,都還沒有攢下一件地階法器來。
“煉器師?”其他修士聽雷萬鶴如此說,都有些遲疑,絕大多數修士晉入還胎后,都會兼修繪符之術,但通常繪制幾張慣用的玄符,絕沒有幾人敢自稱符師,更沒有誰敢自稱是煉器師。
真正的煉器師,無不是宗族、宗門投入極大資源培養出來。
而宗門投入這么多資源培養,修士在煉器上有所成就,自然也是要回報宗門為先,誰能說年紀輕輕就攢下任憑揮霍的身家?
在場能稱得上煉器師的,無疑就是與夏相宜等人坐在一起的周陽。
大家都相信周陽的身家絕對豐厚無比,畢竟周陽晉入天元都有兩百年,在神宵宗谷陽峰煉器院擔任長老也有百年,但也不覺得周陽就有資格如此揮霍無度的使用如此強悍的密符箭。
聽到眾人竊竊私語,姜彬嘴角微微抽搐。
他們事后派人再度冒死潛入蛇穴,損失多名好手都沒有找到姜行空的半點行跡,而就當時的情形,姜行空相保命絕非難事,他對陳尋早有疑心,而眼前這一幕,無疑叫他的疑心又加重一層,只是同樣苦于半點證據。
陳尋不管衛澈等人怎么想,橫跨數百丈,走進彩棚,給胡太炎行禮道:
“弟子陳尋不能擊敗衛澈,有損神宵宗的威名,還請胡長老責罰。”
“不要傷了兩家和氣就好,”
胡太炎語氣平淡的說道,涂山絕嶺深處的隱患未除,神宵宗還指望聯合諸宗繼續剿殺涂山魔物,這眼下他們自然都不希望看到兩宗弟子為私怨生死相搏,眼睛見陳尋所背箭囊還剩有幾支青焰蓮箭,問道:
“你囊中這箭,威力不小,是何種符箭?”
“稟胡長老,弟子當年遇機緣學得青焰蓮訣時,也得此箭煉制秘法。”陳尋說道。
陳尋這話一出,臺前臺下一片嘩然,這么一百多箭竟然都是陳尋他自己煉制的?
這時候,大家看向衛澈及衛家其他人的眼神都怪怪的。
衛瓘心里自然是苦澀無比,他們早就在賊寨地穴里看出陳尋有煉器之才,但陳尋加入神宵宗后,斷無給棲云山或衛家拉攏的可能,沒想到衛澈還是為一個無關緊要的女人任性至此,搞下這么一個爛攤子叫他們難以收拾。
七件珍品法器啊,衛瓘想想都心痛。
“青焰蓮訣?”聽了陳尋回答,胡太炎神色略有些恍惚,似從久遠的記憶里翻找有關這門玄功的傳聞,側過頭跟谷問天、紀烈說道,“相傳神鳥青鸞口吐青焰幽火,陳尋所修的這門法訣,是不是上古大能從青鸞法相悟出的神通?”
谷問天點點頭,說道:“陳尋也是得諸多機緣之后再入神宵宗,元武侯府手里的那面夔龍天圖,就是花費幾十萬斤的赤烏金從陳尋手里買走……”
也是谷問天要在蒙山開宗立派,胡太炎才接過他內門長老的位子,對很多事情都不甚了解,沒想到這背后還有那么多的曲折,頗為驚訝的看向臺下的陳尋:
他一是詫異此子能有如此深厚的仙機道緣,二是詫異元武侯府竟然能以如此低廉的代價,從陳尋手里換走夔龍天圖這么一件天階至寶。
胡太炎能想到這一切應該都發生在陳尋進入神宵宗之前,不然的話,這么一件天階至寶,怎么也輪不到元武侯府得去。
“當年弟子也是年少無知,見那么多人爭奪夔龍天圖,不敢留在身邊招禍,才轉手給元武侯府。”陳尋稟道。
谷問天當眾將這一內幕揭開,彩棚里諸多進蒙山觀禮的修士,看向陳尋又羨又妒,當年流傳說滄瀾有夔龍天圖問世,沒想到竟然是叫他得去,心里暗自嫉恨,自己怎么就沒有這樣的機緣?
當然也有人心里更多是替陳尋惋惜,怎么如此廉價就將夔龍天圖這么一件天階至寶換給元武侯府了?
再想元武侯府一直以來的作風,眾人心里又多少有些了然,看向姜彬的神色多少帶有些鄙夷,猜想多半是元武侯府在陳尋加入神宵宗之前,仗勢欺人,將夔龍天圖從陳尋手里強買過去。
一件有種種妙用、可悟法相、天人境修煉道法的天階至寶,就用幾十錠赤烏金就換過去,這跟搶有什么區別?
蘇房龍、蘇孚琛這一刻都有些坐立不安,不知道谷問天當眾提及此事是什么意思,難道要為陳尋撐腰,要將夔龍天圖從元武侯府手里再拿回去?
真要是如此,滄瀾學宮也難免要被卷入元武侯府與神宵宗明爭暗斗的漩渦之中了。
陳尋也琢磨不透谷問天此時再提夔龍天圖的意思,心想有可能是神宵宗內部對元武侯府的態度或許有很深的分歧。
就他所在的谷陽峰跟姜軻所在的天璣峰,與元武侯府的關系頗為密切,而谷問天、胡太炎等人似乎又看元武侯府頗為順眼,陳尋心想他此時名義上還是谷陽峰的內門弟子,也沒有資格摻入那么深的漩渦中去,當下只是老老實實將當年的原委道出,無意再去添一把火。
陳尋走回彩棚里留給他的座位,在雷萬鶴等人身邊坐下,趙承恩使眼色來,示意過后找他有事相商。
陳尋點點頭,表示知道,見夏相宜離席朝他這邊走來,微微頷首說道:“夏師兄也到蒙山了?”
“當下諸宗聯手剿殺涂山魔物為要,你以后這種破壞安定團結的事少為。”夏相宜壓著聲音訓斥道。
夏相宜是谷陽峰弟子首席,就算他出聲訓斥陳尋,紀烈、谷問天,甚至胡太炎都不能說他的不是。
陳尋心里冷笑,夏相宜昨日就到蒙山,真要有心阻止他與衛澈比斗,不會拖到現在才說,心想他心里多半是期待衛澈給自己一個教訓,或者他更樂意看到衛澈能在比斗中殺了自己。
“夏師兄教訓得是,他日衛澈再羞辱陳尋,陳尋絕不還口就是了。”陳尋低頭說道,神態之間說有多恭敬就有多恭敬。
雷萬鶴是谷陽峰的弟子,不敢違擰夏相宜的權威,但坐在左右還有其他的諸峰弟子,都神色冷淡的看向夏相宜。
夏相宜身為谷陽峰弟子首席,不說維護自家的師兄弟了,也不至于胳膊肘如此往外拐成這樣子,他們心里都想,難道陳尋有什么事情得罪了夏相宜不成?
夏相宜也是窘迫,沒想到陳尋竟然敢給一個軟釘子叫他踩,冷哼一聲,沒有再說什么,回他的座席坐下。
看夏相宜的臉色,陳尋心里多少有些擔憂,他有常曦撐腰,倒不怕夏相宜能拿他怎樣,只是他成為內門弟子后,連谷陽峰宗主谷陽真人的面都沒有見過,實不知谷陽真人跟元武侯府有著怎么的瓜葛。
谷陽真人竟然主張常曦跟姜彬聯姻,陳尋猜想他跟元武侯府的瓜葛必然不淺。
要是谷陽真人日后都給他小鞋穿,他以后留在神宵宗的日子就難捱了,除非轉投到其他峰門下。
神宵宗分為七脈,諸峰的道法玄訣傳承都有很大的區別,弟子修煉何種道法玄訣,對日后成就至關重要。
陳尋修煉夔龍煉陽術及雷音劍訣,事實上更適合到天刑峰門下修行,只是剛進神宵宗之時,根本沒有他選擇的機會,只能跟常曦進入谷陽峰門下。
當然,也不是沒有糾正的機會。
神宵宗并不禁止弟子在諸峰之間重新選擇道法傳承,關鍵要有人接受。
雷萬鶴雖然是被迫,也算是從天刑峰轉到谷陽峰門下。
當然,常曦在神宵宗也是獨一號的人物,除了常曦之外,陳尋心想他此時想脫離谷陽峰,神宵宗內大概沒有人會接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