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尋平靜的看著樓適夷、樓爻兩子借密林掩護遠去,直覺得千蘭叫他握在手心的小手漸寒,轉頭見小丫頭那雙秀眸里滿是殺氣。
待樓適夷、樓爻走到,千蘭才漸收斂秀眸里的殺氣,但難抑氣憤的跟陳尋說道:“師尊特意吩咐我們突圍出來后,分頭趕去滄瀾報信,就是怕玄寒宗半道會埋伏人手截殺,無法將消息傳回滄瀾去。沒想到他們第一念頭,竟然是要殺我滅口。”
陳尋攤攤手,要不是他趕到玉柱峰,千蘭在突圍時遭受青狼重創,定難逃樓適夷、樓爻的毒手。
“現在怎么辦?”千蘭拜入蘇靈音門下,一心修行,還沒有怎么經歷艱難世事,面對眼下的困境自是一籌莫展。
“不去管它。”陳尋說道。
千蘭心緒復雜莫名,她再不諳世事,也能看清眼下的情勢。
樓適夷、樓爻轉道過來尋她滅口,就證實青陽子及鬼奚部都有問題。
那青陽子落下溪谷遭受重創,就只是掩人耳目之計而已。
有可能青陽子所受傷勢,根本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么嚴重;也有可能青陽子傷勢雖重,但事前早就做好準備好療傷的圣藥,隨時都能恢復到天元境的修為。
樓適夷、樓爻此行趕往滄瀾,必是配合玄寒宗,想從學宮多騙幾名強者掉入陷阱進行圍殺。
當下的危局,已經不是她有能力改變,但要叫她放棄蘇靈音、左丘、宗崖、古劍鋒等人,獨自逃生,她絕難辦到。
更何況,她要是能忍下心袖手而走,不要說以后無法再回學宮,就連左棘部都回不去。
“你可有什么信物,僅蘇棠一人認得?”千蘭咬著牙齒問陳尋。
陳尋見千蘭決意想只身返回滄瀾,搖頭說道:“就算你能說蘇家相信青陽子已然背叛學宮,也不能救得玉柱峰眾人。”
“為什么?”千蘭不解的問道。
“對此時的蘇家來說,比青陽子、玉瑤師祖同時殞落更不堪的,就是玉瑤師祖殞落,而青陽子叛投玄寒宗。前者意味著蘇家損失兩名天元境強者,后者不僅意味著蘇家損失兩名天元境強者,還意味著玄寒宗多出一名天元境高手,”陳尋說道,“蘇家真正了解到玉柱峰當下危局,以他們的尿性,更有可能會選擇丟車保帥,徹底放棄救援玉柱峰眾人。”
“要是學宮不清楚真相,受樓適夷誘騙,貿然闖進玄寒宗所設的陷阱,又要如何是好?”千蘭問道。
“學宮此時還按兵不動,說明他們已經認識到局勢的詭異,絕非樓適夷、樓爻趕回去三言兩語能騙,”陳尋說道,“就算我們要找蘇家說清楚情況,也要等蘇家的援兵趕到玉柱峰才行,不能提前將援兵嚇跑了……”
聽了陳尋這番話,千蘭曉得有些事情當真不能操之急切。
陳尋見千蘭恢復了一些信心,他心里輕嘆。
就算蘇家能派一兩名天元境太上長老過來,也未必能解玉柱峰之危。
他不會去管學宮眾人的死活,也知道群獸一旦徹底攻陷峽谷的防御法陣,神狼一級的異獸必然會盯上蘇青峰、蘇靈音等人,古劍鋒、宗崖、鐵心桐他們反而能有突圍的機會。
他眼下要做的,就是做好接應古劍鋒、宗崖他們突圍的準備。
千蘭這丫頭心思太單純,對其師尊蘇靈音存有感情,多半不會棄蘇靈音而獨生,陳尋暫時也不忙將他心里的打算說出來。
陳尋與千蘭直接翻過玉柱峰,潛行到北坡溪谷上方的斷崖。
不知道有多少青狼、異獸都聚集西坡二三十里的縱深之地里,陳尋與千蘭翻越玉柱峰,如入無人之境。
沿途密林里僅有三五成群的青狼在游蕩、警戒,陳尋就算沒有追魂印這一件頂級符器,想要從哨狼之間的縫隙穿過,也易如反掌。
千蘭到底也顧不上干不干凈,知道要在玉柱峰潛伏下來,要等到蘇家援兵過來,告之真相,她與陳尋就不能露出一絲馬腳,不能叫漫山游蕩的青狼發現一點異常,也學陳尋那樣,從一頭死狼身上剝下狼皮,披在身上貼身而行。
斷崖高千余米,陳尋當年就是在此處,抱著蘇棠縱身跳下,誘殺那頭惡猿。
崖頭原本是一塊縱橫十數丈的巨巖,此時卻仿佛被什么神兵利器削去,僅留下平滑如鏡的斷面。
周邊百丈之內的樹石都成齏粉,看不到原先的模樣。
看得出青陽子應是在此處假裝受被玄寒宗偷襲,然而誘玉瑤子與他一起跳下溪谷,被困在孤崖石柱里的那頭兇獸釋出電蛇雷光重創。
當時學宮應該還有其他高手,如蘇靈音、蘇青峰等人在場,才沒有叫玄寒宗的人有機會徹底殺死玉瑤子。
滄瀾此時已是開春時節,玉柱峰外的荒原也不再寒氣逼人,冰雪也漸漸融化,而溪谷里的氣溫要更高一些,溪畔的草坡都有斑斕小花綻開,春意融融。
要不是西坡震天徹地的獸吼禽鳴,要不是時時射往半空的刀芒劍氣,任何人都會為溪谷里所獨特呈現的春意所化。
“咦……”
千蘭與陳尋從斷崖往西邊的密林摸去,不想陳尋突然停下腳步,臉露疑色。
“怎么了?”千蘭問道。
“狼群圍住峽口以及峽谷兩側的石崖。東南角的高崖更是有兩頭犼獸坐鎮,怎么在東北角方向空出一個口子?”陳尋此時與千蘭爬到三千米的林子里,對玉柱峰西坡的情形又看得一目了然。
“師父猜著異獸應是逼我們退到這邊溪谷來,”千蘭說道,“但那石柱所釋電蛇雷光,連兩位太上長老都被重創,大家自然不敢往這邊撤。誰也不知道石柱里的那頭兇獸,除了會釋出電蛇雷光之外,還會不會其他玄異法術……”
“也對,”陳尋說道,“峽谷里兩側還有石崖可以依靠,要是撤到溪谷這邊來,背靠死亡石柱,這一戰更沒法打了。”
“那我們怎么辦?”千蘭問道。
陳尋摸了摸鼻子,說道:“四年前我與蘇棠摸進玉柱峰里,都是小心翼翼的避開那些異獸的巢穴,所以玉柱峰里都沒有怎么走動,現在機會難得,總要到處多走兩圈……”
玉柱峰的地形十分奇特,靈氣聚集要遠勝其他地方,應與孤崖石柱之下所藏的秘窟有關。
然而四年前他與蘇棠根本就不敢往靈氣聚集的地方去找靈藥,就是怕誤闖強橫異獸的巢穴。
靈氣如此濃郁,玉柱峰里的靈藥自不會少。
當年除了石蛇蓮外,陳尋與蘇棠就在玉柱峰里找到好幾株烏玉芷,蘇棠就是借烏玉芷漸漸恢復到真陽境巔峰的水平,然后兩人才走出荒原的。
此時滿山的強橫異獸都聚到西坡圍攻學宮眾人,對陳尋來說,沒有比此時搜索玉柱峰更好的機會了。
肉身圓滿的境界太遙不可及,陳尋此時更多的將晉入還胎境的希望寄托在九轉金丹上。
九轉金丹除了兩味主藥外,其他十六味合藥之物都在二到三品之間,陳尋心里想玉柱峰里或許能找到幾種。
此外,古劍鋒、宗崖他們等突圍的時候,必定會彈盡糧絕、丹藥用盡。
陳尋囊中雖有二三百枚靈丹,要是僅他與千蘭兩人,能支持十多天。
倘若古劍鋒他們二三十人突圍出來,需要他二人接應,二三百枚靈丹都未必能堅持兩三天的消耗。
陳尋也要趁這個機會,多采集一些藥草,以備不時之急。
而將玉柱峰的地形徹底摸熟,為突圍創造條件,也極為重要。
接連兩天,陳尋與千蘭都小心翼翼的避開山間游蕩的哨狼,搜索以往他絕不敢輕易闖入的荒獸巢穴,石芝、青焰石等奇藥靈物,給他找到好些。
“啊,這些都是千年烏藤!”陳尋兩人潛行到一處石崖下,有幾根烏黑溜光的樹藤從石崖上掛下來,千蘭認出這是花果為三品靈藥,藤莖可煉制頂級符器的烏藤。
陳尋伸手拉了拉,幾株烏藤的根莖都深入石崖之中,而烏藤本身堅韌無比,想要拔出這幾根烏藤而不驚動兩里外游蕩的那幾頭哨狼,是不可能了。
陳尋頗為遺憾的待要放棄,無意發現左側灌木叢深處遮掩著一個洞口。
強橫異獸都聚集在西坡圍困學宮眾人,這里離西坡有三五十里,還隔著玉柱峰,陳尋與千蘭自然是逢洞必入。
祭出追魂印,探察洞里沒有荒獸氣息,陳尋與千蘭就鉆進洞里,又用巨石將都沒有一人高的洞口封住,在里面慢慢的探尋。
洞口處極矮,但走進去兩三百米,洞穴漸漸寬敞起來,一根根鐘乳石從洞頂倒掛下來。
尋常的洞穴本該陰寒潮濕,而陳尋與千蘭身處此洞中,反而覺有有一股暖意從洞穴深處透出來。
能看得出這處洞穴,時常有荒獸出沒,堅硬的石壁上都留下爪痕,有些靈草僅留下根莖,花枝部分都被啃食掉。
陳尋與千蘭曲曲折折走了近二十里,才走到洞穴的盡頭,打燃火鐮,照亮四周都是青黑色的石壁,石壁長滿色澤深紫的苔草,有濃郁的靈氣聚而不散。
千蘭拈了一點紫苔入嘴,訝然說道:“這真是赤陽草,竟然都長成深紫色了……”
《藥典》記載赤陽草生長千年也不過赤紅如血,深紫色的赤陽草誰都沒有見過。
赤陽草被藥典歸為一品靈藥,但眼前這些赤陽草不知道生長了有幾千年,藥性只怕要二三品的靈藥都要精純濃郁。
然而更叫陳尋所疑惑的,這處近二十里深的洞穴,前半段時有荒獸闖入,但到后半段就絕少看到有荒獸進出的痕跡,而盡頭這些赤陽草生長數千年沒有被荒獸啃食,看來這洞穴極深處跟孤崖石柱一樣,對玉柱峰里的荒獸來說都是禁忌之地。
(天津)